朱明玉已經帶著陳佻等人回了閒人堂,閒人堂以臘梅為首的下人們也跟著回來了。時至中午,朱明玉趕緊安排人做飯。

雖然朱明玉跟陳佻也就見了三次面,但這一次他總覺得怪怪的。

昨晚陳佻出谷的時候帶了個木製假面,並且一直沒有摘下來。即便現在到了閒人堂,陳佻好像也沒打算摘下來。

未來丈母孃脾氣有些古怪,當年關於她的傳說裡,一大半都是「她一言不合就把誰誰誰給宰了」,因此面具的事朱明玉也沒敢問。

坐在大堂中,陳佻靜靜地聽朱明玉講著自長安回來以後的遭遇。

「我們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她在襄陽,三公子就讓翡翠和琥珀去找她了,倆人剛走沒幾天。」

聽到李鳳嵐兩次離家出走,陳佻似乎沒有覺得意外,只是面具裡透露的眼神有一點點的擔憂和內疚。

「你說……她在杭州見了柳彥龍,回來之後就變得悶悶不樂了?」

「對。」

陳佻又沉默了半晌:「嵐丫頭她有沒有跟李鳳瑤接觸過?或者,李鳳瑤有沒有跟她說過什麼?」

朱明玉想了想:「她們就見了一面,聽翡翠說,兩人之間基本沒有對話。」

「那李雨灼呢?」

朱明玉搖了搖頭:「李鳳嵐到揚州的時候,雨灼阿姨早就走了。」

陳佻忽然站了起來,大聲喊道:「俊豪!」

不多時,聽到喊聲的肖俊豪跑了進來:「嫂子,什麼事?」

陳佻吩咐道:「你下午帶大家回谷中,年輕人們如果不想回去,就讓他們去小虎的碾子幫幫忙。你回去跟瀟哥說,我這段時間不回谷裡了。」

肖俊豪疑惑:「你要去哪?」

陳佻沉默了一會兒:「你告訴瀟哥,就說嵐丫頭知道了,他會明白的。」

「行,我知道了。」

說完,肖俊豪就退出了大堂。

朱明玉急忙問道:「周嬸兒,您要去哪?」

陳佻拿起自己的佩劍:「去做我該做的事。明玉,她們不在的這段時間,閒人堂就有勞你了。」

「您哪裡的話,這是我應該的。」

陳佻點點頭,朝門外走去,朱明玉趕緊攔住:「周嬸兒,這都中午了,吃完飯再走吧。」

「不了,」陳佻搖了搖頭,突然話鋒一轉,「本以為年底這些事情會有個瞭解,看樣子沒有半年時間是完不了了……明玉,你家裡催得厲害嗎?」

朱明玉有些不好意思:「還……好。」

「等琥珀回來了,你們抽個時間完婚吧。」

朱明玉大喜過望,但隨即冷靜了下來:「最好還是等安穩了吧,目前情況比較複雜。」

陳佻又點了點頭:「行,看你們心情吧……別送了,去照看下你那些受傷的前輩。」

「周嬸兒,您慢走。」

等陳佻走了,朱明玉站在大門口,滿心疑惑:李鳳嵐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九月中旬以後,天突然就冷了。

李鳳嵐以前一直以為襄陽是個溫暖的地方,誰知道才九月份就有些凍手。後來陳紫陽告訴她,以前襄陽可沒有這麼冷過,往年九月份氣溫宜人,穿多了不熱,穿少了也不冷,不曾想今年竟然這麼冷。

這可苦了襄陽居民,往年也就十二月份家裡才開始燒柴取暖,今年九月份就得購置柴火。

李鳳嵐一直以為自己是比較抗凍的型別,但是襄陽的這個深秋把她凍得夠嗆。低溫加潮溼,讓十幾年沒生過病的李鳳嵐感染了一場風寒。

此刻的她坐在床上,全身裹著被子,不停地擦

著清鼻涕,時不時地還打個噴嚏。

楚嬌兒不知道從哪裡給她買了個小火爐,正好放在屋裡取暖。

陳紫陽在給火爐加木柴,楚嬌兒將一碗煮好的湯藥端給李鳳嵐。

「蘭姐,喝藥吧。」

李鳳嵐接過藥碗,有氣無力地說:「襄陽恨我嗎?」

陳紫陽不明所以:「你說啥呢?襄陽為什麼恨你?」

「不恨我為什麼這麼冷……阿嚏!」

楚嬌兒說:「這兩年天氣不正常,去年這個時候還很熱呢。」

李鳳嵐無奈,喝了一口藥,問:「說說吧,最近白雲寨怎麼樣了?」

陳紫陽回答:「沒怎樣,鹿門派的一個長老去過一次,還跟那個韓路聊了聊,聽說聊得很不開心。」

李鳳嵐突然有了精神:「要打起來了?」

「都打過好幾次了……不過嘛,韓路這個人還挺仗義的,能單挑解決的問題絕不打群架。」

「單挑?」

「是啊,有幾次名門正派上山圍攻,糾結了百十號人呢。三灣水寨聽說以後傾巢而動,人數比平,真打起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後來韓路提議,說來場比試。本來是一對一,後來演變成了車輪戰,韓路一挑三,贏了。但是聽說受了不輕的傷。結果剛過去沒幾天,正派人士又打上來了,還是單挑。不過這次的對手裡有鹿門派的‘小銅錘楊歸,他可是當年的地字第三。」

李鳳嵐問:「然後呢?」

「按理來說,韓路打敗過天字高手,打個地字高手應該很輕鬆的。但是他傷沒好,贏得很狼狽。那些正派人士覺得這麼做挺不厚道的,這段時間就沒再上山找麻煩。」

李鳳嵐點點頭,若有所思:「這麼說來,這個人確實是個正派人物啊……那正派人物為什麼要找我麻煩呢?」

陳紫陽鄙夷道:「蘭姐,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才是現在江湖最大的反派?」

李鳳嵐翻了個白眼:「這世道哪有真正的黑白?……江湖上還有別的傳聞嗎?」

陳紫陽和楚嬌兒對視一眼,楚嬌兒小聲說:「蘭姐,你真的跟朝嵐谷,還有洛陽白家沒關係了是吧?」

李鳳嵐搖了搖頭:「沒關係了……除非他們親自來請我。」

楚嬌兒嘆了口氣:「看來還是有關係的……洛陽白家出事了。」

李鳳嵐又來了精神:「講給我聽。」

「半個月前夜羽小築突襲了白家,聽說雙方死傷慘重。」

「夜羽小築去了多少人?」

「好像……有三百多人。」

李鳳嵐大為震驚:「三百多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多??」

楚嬌兒點著頭說:「可確實有這麼多啊,聽說朝嵐谷都派人出來支援呢,就連你娘……姑姑她都親自出來了。」

李鳳嵐趕緊問:「結果如何?」

楚嬌兒搖了搖頭:「不太清楚,只知道雙方死傷慘重。」

李鳳嵐忽然變得焦慮起來,喃喃自語:「不對啊,夜羽小築怎麼可能一下子出來這麼多人?難道說……之前是跟我演戲?演戲?」

她閉上眼睛想了半天,腦子裡突然有了個很恐怖的想法:如果,這些真的是陳子決演的一齣戲的話,那就太可怕了。當然,這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陳子決和白叔禹一塊兒演給她看!

陳子決求穩,明白江湖的規律,殺手組織不可能一家獨大,如果一家獨大,被人剿滅是遲早的事。所以演了幾年前被圍攻的戲碼,成功降低江湖人對夜羽小築的仇恨度。現在,如果不是李鳳嵐她們出谷,江湖人對於夜羽小築的忍耐程度又會到達極點。所以,他需要

再演一齣戲,這次的戲碼不能和幾年前一樣,必須要真刀真槍地打幾場,必須要見血,這樣才不會有人懷疑。

白叔禹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在求穩,既要白家崛起,又不想白家的崛起招人嫉恨。那如果白家的崛起的同時伴隨著巨量的傷亡,這就既能讓江湖人看到白家的實力,又不至於太過忌憚,一箭雙鵰。

所以,兩個勢力打一場,不,打兩場或者三場,讓江湖人以為他們已經將實力消耗得差不多。

如果中間有一兩個犧牲品,那就再好不過了。

目前來看,這兩個犧牲品是朝嵐谷和李家。

李鳳嵐用力搖了搖腦袋,她不清楚自己想的是不是真的,也許是風寒影響,讓她想得有點兒遠了。

廬州,陳子決坐在院子裡把玩著四枚棋子,兩黑兩白。

他將兩顆白子放在棋盤上,點著其中一顆笑著說:「這個,鬼精鬼精的,應該能想到。而這個……」

又點了點另外一顆白子:「稍微遲鈍一些,不過也能想到。何必想著贏呢?和棋也是一種選擇啊。」

休整了一段時間後,白家看似恢復如初,只是外人都知道,現在的白家已經元氣大傷。

百花樓被毀,死士死傷無數,短時間內這兩處空缺無法彌補。而且,白家在外的一些暗樁近些日子來也失去了聯絡,想來是被人拔掉了。

可是家族軍師白叔禹並沒有感到沮喪,甚至還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站在再次著火的白塔遺址前,臉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陳玲兒走到他身後,問道:「三公子,你這幾天似乎對遇襲這件事不太關心啊?」

白叔禹回答:「我很關心,不過嘛,我之前有一點想不明白,現在明白了。」

「什麼?」

「陳子決發動的這場偷襲,我明白他是想跟我演一場很真的戲,我但凡有一點紕漏就會被他弄死,很明顯,我成功了。但是吧……」白叔禹指了指白塔,「為什麼呢?」

陳玲兒似乎明白了:「既然要演戲,即便再真實也要點到為止……白塔遺址是你為大小姐和二公子準備的藏身處,這裡是底線,一旦出問題,這戲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可他們還是燒了白塔。」

白叔禹點點頭:「沒錯,所以說嘛,這位陳先生整天裝作運籌帷幄的樣子,但其實並不是所有事都能算得面面俱到。比如說——現在的夜羽小築有點兒不受他的控制,至少還有人跟他不一條心。根據前段時間各方訊息,我猜……這個跟他不對付的人,應該姓袁。」

「袁家有這樣的實力嗎?」

「袁家有這樣的財力,」白叔禹伸了個懶腰,「不過我也就是瞎猜,翡翠最近傳訊息回來沒有?」

「有的,她們姐妹二人要在南陽待一段時間。」

「為什麼?」

「南陽出現那麼多夜羽小築的殺手,那邊的暗樁卻沒有發覺,我認為這些人已經不太可靠。我讓她們姐妹二人先停在那,等我查清事情原委,如果需要滅口的話,可能要麻煩她們姐妹。」

白叔禹不置可否:「也行,但如果太危險的話,還是不要讓她們來的好。」

陳玲兒笑了笑:「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