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的某家青樓的某個雅間中,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高遠面色微紅,躺在一個極大的大床上,腦袋枕在一個俊俏姑娘的腿上,身邊還圍著五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姑娘們銀鈴般地笑著,高遠也笑著,大笑,放肆地笑,無拘無束地笑。

他張開嘴,有姑娘捧著酒壺往他嘴中倒酒。由於幾個人在床上鬧騰的動作太大,導致酒水撒的高遠衣襟上都是。不過他沒在意,依然笑的很開心,不時與姑娘們調笑幾句。

實際上這幾位姑娘早就累了,這位客爺昨晚後半夜來的,出手很大方,直接點了五個姑娘陪他。進了屋後他就摟著姑娘們上了床,但是啥也不幹,也不讓姑娘們給他寬衣解帶,也不看看節目,就一左一右地摟著,開懷大笑。

就這麼一直笑了半宿加一天,眼看著天又要黑了,這位公子依然笑著。要不是他出手闊綽,姑娘們早就急了。

饒是如此,這幾位也有點兒撐不下去了。

「公子,」一個姑娘嗲聲嗲氣地說,「你一直看著我們幾個,想來也膩了吧?要不我去叫其他妹妹來陪你?」

高遠看著這位姑娘,笑著說:「好啊,叫你們老鴇子過來,再給爺換幾個姑娘。」

幾位姑娘如臨大赦,一人放下一句輕佻曖昧的話就出了屋子。

雖然現在屋裡就他自己了,但是他依然樂著,樂著樂著就哭了起來。

雅間的門再次被推開,不過這次進來的並不是老鴇子或者姑娘,而是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人。

高遠坐起身子,看著中年人,臉上的愁容頓時沒有了:「呦,朔風大哥,你怎麼來了?」

朔風靠在門框上,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我剛進徐州就聽說了你的事,跑妓院裡又不睡姑娘,也不玩樂,就傻笑。」

高遠的笑容滿是玩世不恭:「我還能怎麼睡?我也沒那工具不是?」

朔風走進屋子關上門,坐在桌子邊,隨手抄起一壺酒給自己倒了一杯,邊喝邊說:「你就打算爛死在青樓?」

「爛死?也行,」高遠很豁達,但隨後語氣就有些惆悵起來,「哎,我還記得我爹孃呢,大旱,家裡人都餓死了,我一個人乞討為生……我也想過傳宗接代,可惜我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已經沒這個能力了。現在小築沒了,沒人能威脅我了,我啥也不想幹,就想好好享受。」

「你在閒人堂的時候,我記得你跟我說你想四處轉轉。」

高遠一攤手:「我這幾天四處轉了轉,沒啥意思。」

朔風放下酒杯:「去閒人堂吧,李鳳嵐應該會收留你。」

「我才不去,」高遠冷笑著說,「這女人沒人性的,是她自己人還好,如果是個外人,她根本就不在乎生死。就我這樣的,以前還給她找過麻煩,她信得過我?」

朔風站起來,嘆息道:「你我相識一場,我也就是勸你一句而已。你還年輕,路還很長。你也有些才華,不如想辦法發揮一下。反正我要去閒人堂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朔風說完便退出了雅間,高遠一個人站在雅間裡,若有所思。

這時候,老鴇子帶著一群姑娘進了屋,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

「啊呦呦,公子,咱們這兒漂亮的姑娘都給您帶來了,您挑一挑。」

高遠看著眼前千嬌百媚的姑娘們,頓時沒了興致。他從懷裡掏出自己的錢袋子,將一整袋的碎銀丟給老鴇子,有氣無力地說:「算了,不挑了,有些乏了。這是我這兩天的嫖資。」

說完這些,高遠便出了青樓。朔風並沒有走遠,高遠追了上去。

看著一臉笑盈盈的高遠,朔風皺著眉頭問:「怎麼?想通了?」

高遠「呵呵

」一笑:「我也不想就這麼稀裡糊塗的過一輩子。李鳳嵐這人雖然鬼點子多,但是人不孬,最起碼比陳子決好,只要不出事,她不會害人。我決定去她那討口飯吃。再說了,我身上也沒錢了。」

朔風的眉毛擰的更厲害了:「你沒錢了?」

「沒了呀,青樓是銷金窟,很花錢的。」

「沒錢你跟著***嘛?」

「不是,你啥意思啊?你也沒錢?」

「廢話,我要是有錢我找你同行?」

倆人站在大街上面面相覷,從徐州到洛陽還有一段距離,倆大老爺們總不能餓一路吧?

泰山腳下,大概東南方的位置,這裡有一座小茅屋。

這茅屋原本是一個獵戶的居所,獵戶年紀大了,一身傷病,又無兒無女的。好在前半生攢了些錢,就把茅屋賣了,一個人去城裡生活了。

買房的是個書生,看起來很柔弱。

書生在這兒已經住了幾天了,看起來好像還沒有習慣。

廢了一早上的力氣,終於從山上砍了些柴回來。這幾天他有了經驗,知道怎麼砍柴了,之前砍的都是溼柴,做一頓飯差點兒沒把自己嗆死。

把砍來的柴扔進院子裡,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燎泡,他自嘲地笑了笑。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小時候也做過農活啊,怎麼一點兒都適應不了呢?」

雖然有些牢騷,但他還是拿起了斧子,這些柴需要劈一下。

就在他劈柴的時候,一側的樹林中傳出了喊殺聲。他透過籬笆牆看了看,深冬的樹林沒有綠葉的遮擋,好像是有兩撥人在打架。

他沒理會這些,繼續劈柴。

吭哧吭哧地劈了半天,終於夠兩天用的量了。

準備把柴火抱進廚房,他的院子裡進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書生放下柴火,看著眼前幾個身量高大的黑衣人,他笑著問:「幾位是來歇歇腳的?還是來找在下的?」

為首的黑衣人抱拳拱手說道:「陳先生,我家主人想見您。」

書生笑著擺擺手:「可別喊先生,我就是個童生,秀才都沒考上。」

那黑衣人說:「先生意下如何?」

書生搖了搖頭:「算了吧,我沒什麼本事,這兩年輸的一塌糊塗,讓你家主人換個人吧。」

「先生是打算在此地了此餘生?」

「恩……也許吧,不過以後說不定會去那邊村子裡住著,當個教書先生,娶個媳婦什麼的。」

「太屈才了。」

「本來就不是什麼才,哪裡屈不屈的?」

黑衣人猶不死心:「先生想要的平靜生活恐怕來不了,方才我們幾個在樹林中幫先生解決了一個麻煩,相信以後相似的麻煩還有許多。」

「哎……冤有頭債有主,人家找我報仇,也是應該的。」

「既然先生這麼說,那在下就不便打攪了,告辭。」

等人走到了門口,書生突然又抬起頭,笑著說道:「你家主人沒讓你們殺了我?」

「沒有。」

「哎,」他拍了拍身上的碎木屑,「算了,真心也好,裝的也好,不幫你們解決,我以後麻煩也不少。我跟你們走。」

「榮幸之至。」

跟著黑衣人走到院子門口,他突然又停下了腳步,問道:「陳子決這個名字是不是挺麻煩的?」

「確實。」

「那……」他仔細想了想,突然展顏一笑,「我現在叫天青,鬼谷派縱橫一脈傳人。」

當莫長風出現在閒人堂門口的時候,李鳳

嵐臉上的表情除了兩分意外,剩下的九十八分都是嫌棄。

莫長風相當落拓,要是不細看,還以為是個要飯的。

李鳳嵐捏著鼻子圍著他轉了兩圈,問:「你怎麼回事?」

莫長風笑呵呵地解釋:「這不是身上沒帶錢嘛,我一路從紹興趕回來,馬車都賣了,不老容易的。」

「我不是給你不少錢嗎?錢呢?都花完了?幾個月你花了一百多兩?」

「不是,」莫長風解釋,「我不是看著那小子嗎,人家給我找了個住處,我錢全在那放著呢。那天早上我跟人家告別,往帶錢了……但是告別的話也說完了,我實在不好意思上人屋裡取……所以就……」

「一百兩啊!」李鳳嵐大吼,「你知不知道一百兩有多少啊?說不要就不要了?怪不得你酒樓開不起來,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錢。」

倆人說這話的時候,其他人都在門口看著呢。出了翡翠和琥珀,三個大老爺們聽說莫長風來了,都興沖沖地跑門口迎接,待看到一箇中年乞丐以後,仨人都有些傻眼。等再看到李鳳嵐一點兒不留情面的訓斥莫長風……仨人都覺得尷尬的不行,好歹也是個江湖傳說。

莫長風討好般地陪著笑臉,李鳳嵐一臉嫌棄:「算了算了……不省心……暮雲。」

寒露趕緊走過來:「什麼事?」

「帶他去洗洗澡,換身乾淨的衣服。」

寒露點頭:「好的。」

可還沒等他們進去,就又看到兩個乞丐朝著閒人堂跑來。

這倆乞丐一箇中年人一個青年人,看起來都比莫長風興奮一些。

「李小姐!」

李鳳嵐皺起眉頭,心說:我是捅了丐幫窩子嗎?怎麼又有乞丐來找我?不對,這乞丐的聲音怎麼這麼耳熟呢?

等倆人跑近了,眾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不朔風跟遲駿清嗎?

高遠跑到李鳳嵐身邊,普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李小姐!親孃啊!可讓我又見到您了!」

李鳳嵐嚇了一跳:「你你你、你們怎麼回事?怎麼這個樣子了?」

一旁面有菜色的朔風陪著笑臉說:「我倆從廬州出來,尋思著來投靠你,但是身上沒帶錢……為了不給你臉上抹黑,我們又不敢做什麼作女干犯科的事,所以就這麼狼狽了……呦!這不莫樓主嗎?」

莫長風看向朔風:「你不是那個朔風嗎?好歹是個高手,怎麼淪落至此啊?」

「嗨,說多了都是淚……莫樓主你這打扮也挺風雅啊。」

「停停停!」李鳳嵐打斷他們的對話,「投靠我?投靠我做什麼?」

高遠說:「您這兒缺人啊!我們正好可以幫您啊!先前小築還在的時候您防著我們,現在小築都沒了,不用再防著我們了吧?」

李鳳嵐頓覺頭疼:「要不……我給你們一筆錢,你們離我遠點兒吧。」

「那不行!」朔風大聲說,「我還得過來指點我徒弟呢。」

琥珀大吼:「誰是你徒弟?!」

李鳳嵐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算了算了,都進來吧。我跟你倆說,年後你們自己找出路,別老纏著我。」

朔風急忙點頭:「先讓我們把這個年過了也行……對了,李小姐,有吃的沒有?先讓我們墊點兒,一天沒吃東西了。」ap.

一旁的莫長風點頭:「對,先吃飯吧。」

李鳳嵐忽然莞爾一笑,她親暱地挽住莫長風的胳膊:「老莫,你知道不,我現在會做菜啦,你要不要嘗一嘗?」

莫長風兩眼放光:「好呀!好呀!」

翡翠等人聽李鳳嵐這麼說,互相使了個眼色,紛紛悄

無聲息地出了大門,朝著白家去了。

李鳳嵐的飯菜,第一頓,堪堪能吃。第二頓,逼一下自己也能吃。但是三頓以後……狗都不想吃,也就寒露能堅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