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風在樓上抱著膀子偷笑,心說:丫頭們還是剋制了,這要是以前,袁家敢說半個不字?

莫長風時隔十九年再次踏上江湖(偷偷的),從朝嵐谷出來,一路上夾著尾巴,生怕行跡暴露。但是他不介意給小丫頭們出口氣,暴露就暴露吧,大不了打唄,他莫長風這口氣憋了十九年了。剛才琥珀頹勢的時候他就想出手了,誰曾想琥珀出谷這段時間竟然悟出了這手「不講理劍法」,依此反敗為勝。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局勢,只等著袁家子弟一哄而上的時候,他先出手把齊南冬這個老不死的拍個半身不遂,早看這老小子不順眼了。當年莫長風橫空出世,由於為人仗義,跟大半個江湖搞好了關係。他武功那麼高強,一時間不少人找他切磋,莫長風來者不拒,不論輸贏都給夠對方面子。

少林寺智誠大師主動提出跟莫長風切磋。因為覺得這小子是個可造之材,所以留了幾手,擺明了是讓莫長風露露臉。莫長風也懂規矩,不能打的太不要臉,因此最後半招「惜敗」智誠大師。張成慶道長更是局氣,直接讓一招。他心裡清楚,雖說天字排行榜,第一智誠,第二莫長風,第三張成慶,但實際上自己應該是排第三的。那兩個老前輩不在乎排名,純看好他這個小孩兒。到了齊南冬這裡,這老傢伙就有點兒不要臉了,為人霸道不講理,仗著那點兒身份跟誰說話都不客氣。上來就一句:既分勝負,也決生死。

好在傅嚴合仗義,主動提出代替莫長風出手。結果把這老小子打的找不到北。要不是當時周瀟死死拽住陳佻,按她那個脾氣,當時就給這老王八蛋剁了。也就是那一天,原本排名第三的齊南冬一下子被擠下去兩個名次。看書菈

所以齊南冬對長風樓早就不爽了,當年圍剿長風樓的時候,他們六陽派出了不少力,連站在他們身邊的袁家也暗中出了錢。這些個小九九莫長風清楚,李鳳嵐也清楚。如此不留餘力地「霸凌」袁風鈴,可不只是因為前天被袁風鈴嘴上佔便宜。

琥珀一掌就把袁家這一輩兒裡功夫不錯的袁有壽拍的不省人事,一下子鎮住了袁家子弟。

李鳳嵐冷笑一聲,說:「來這麼點兒人,瞧不起我家小姐嗎?」

琥珀小聲對李鳳嵐說:「嵐姐姐,門外還有三十多號人,我聽出來了。」

李鳳嵐小聲問:「小姐,有把握打贏嗎?」

「沒有。」

袁風鈴緊咬銀牙:「好啊,長風樓好大的威風。」這話是說給在座的其他江湖人士聽的,意思是:看到沒?長風樓現在已經很囂張了,等他們再壯大一些,就要跟各大門派算總賬了。

李鳳嵐才不上她的套,笑著說:「你先惡意抬價,然後你的人又先動手,打不過又搖人,怎麼反倒像是我們做錯了?」

袁風鈴一刻委屈也不想受了,她現在就想把這個個兒挺高的小丫頭皮剝了。

她大喝一聲:「給我拿下!」

李鳳嵐當然不是一點兒安排沒有,她留了兩條後路:一,硬打,反正有琥珀在,朱明玉、暮雲他們武功也不錯。二,打不過就跑,以少打多,輸了不丟人。

隨著袁風鈴一揮手,袁家子弟不要命一般衝了上來。在袁家,袁風鈴是家中長輩們的掌上明珠,都指望她嫁給哪個江湖世家,好讓袁家在江湖的地位更上一層樓。現在小姐受此委屈,這些袁家子弟也顧不上什麼江湖規矩了。

朱明玉對周晉說了一聲:「妹夫,帶曉曉回家。」

說完,拔劍跳進了天井。

琥珀拔出插在地上的巨劍,只掄了一下,衝在前面的幾個袁家子弟就被拍飛了——琥珀即便剛才跟齊南冬打的時候,也多是用拍擊,把人一刀兩斷這事,她自己也犯怵。

暮雲、許輕塵、綾含

三人不敢怠慢,及時加入戰圈,再隨著朱明玉的奇襲,一時間,袁家這二十來人竟然被壓著打。但是這種碾壓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袁家在鎏金坊外的三十多人聽到打鬥聲,已經衝進來了。

李鳳嵐看著烏泱泱的一群人,正準備讓大家撤退,結果一抬頭,看到了三樓衝他偷偷揮手的莫長風。李鳳嵐略一思索,也好,有大佬兜底,不如多打一會兒,看看袁家的深淺。

雙方打的不可開交。

袁家人數佔優,而且這些袁家子弟並不是嵩山派那種草包,手上功夫都不錯。但是礙於天井狹小——就算空間再大,這一下擠進來將近六十人,也顯得狹小了。琥珀再厲害那也不能以一敵百,齊南冬瞅準機會穩住內息,看樣子馬上就能恢復了,等他加入戰圈,就能打破現在這種尷尬的僵持狀態了。

衛正陽認識朱明玉,在看到朱明玉的那一刻,他就不顧一切地纏上了朱明玉。

閒人堂這邊有些苦惱,來之前李鳳嵐說了:出氣就好,能不傷人就不傷人。所以他們打的很剋制。

莫長風準備動手了,雖然孩子們還能堅持一會兒,但他實在是怕他們出事。

就在莫長風準備越過欄杆的時候,二十多個頭戴斗笠,身穿黑披風的高手突然從天井一躍而下,將兩撥人分割開來。

來人正是金錢衛。

李鳳嵐不由得皺起眉頭,心說:他們來幹什麼?

看著金錢衛分隔開兩撥人,雙方都有些納悶,不由得停手。天井裡霎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氛圍。

這時候,一個身穿粗布衣的胖子氣喘吁吁地跑進了天井,滿頭大汗,看樣子快累吐了。

正是金財神。

「哎呦……我的媽耶……可累死老漢了……哎呦……」

看著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金財神急忙整理下衣服,換上一個憨厚的笑容,朝著四周圍抱拳拱手。

「啊哈哈哈,都在呢,你瞧這整的,這麼大陣仗,啊哈哈哈,何必呢,對不對?」

李鳳嵐一臉微笑地看著他,不說話。

金財神看了看李鳳嵐和琥珀的打扮,他是頂天兒聰明的商人,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於是笑麼呵呵地衝琥珀說:「見過琥珀小姐。」又對被琉璃護在一旁的袁風鈴說:「見過袁小姐。」

袁風鈴冷冷地問:「金伯伯,這事您也要摻和一腳。」

金財神回答:「我哪敢摻和……二位,算了,別打了,傷了和氣,對不對?」

雙方都不說話,看樣子都不想停手。

金財神一臉為難地說:「這鎏金坊……我有股的,您各位這麼一鬧,以後長安當鋪就不好開了啊。本來挺開心的一件事,你看這鬧得……要不這樣吧,琥珀小姐,那兩萬兩,我替袁家出了。袁小姐,您也消消火,怎麼樣?」

都知道金財神吝嗇的很,富可敵國,但是家裡卻沒幾個幫工,吃飯都是饅頭就鹹菜,現在竟然願意出兩萬兩,讓人意外。

李鳳嵐見好就收,畢竟她也不太希望莫長風這時候拋頭露面,於是笑著說:「我家小姐說,您這個面子,咱們給。」

「那就好!那就好!」金財神看起來很開心,又對袁風鈴說,「袁小姐,您的意思呢?」

袁風鈴哪裡咽的下這口氣,但是剛才,有家丁悄悄塞給她一張紙條,紙條上有三個字,看起來是自己父親的筆記。那三個字是:滾回來。

父親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這種話,從來都是要星星不給月亮,連句重話都沒說過。看來,現在父親那邊很生氣。

袁大小姐只好硬生生壓下自己的怒火,咬著牙說:「好,今天就暫且放你們一馬!咱們走!」

看著將要

走出門兒的袁風鈴,晨霧欠兒欠兒地說:「這麼大脾氣,怪不得沒人要你。」

一旁的朱明玉真想現在就揍晨霧一頓,好不容易雙方偃旗息鼓了,又整這一出。而且他朱明玉就在這兒站著呢,明眼人都知道他這話啥意思。

不過嘛,他們還是低估袁大小姐的肚量了,她只是身體略微停頓,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鎏金坊。

看著袁家人退出,金財神笑著說:「多謝各位給在下個面子。」

李鳳嵐禮貌性的笑了笑,沒說什麼。

實際上,這場拍賣還沒結束,還有幾件物品要拍。但是閒人堂的諸位已經沒有興趣了,風波過後他們就回了客棧。

金財神的突然到來,讓這場「比試」很不盡興,但是向外界釋放了一個訊號:金財神似乎有意向閒人堂示好,一時間,圍繞著這個話題,各路人馬開始議論紛紛。

袁風鈴氣鼓鼓地回到自己家,全然沒想到家裡還有場風暴等著她。

「怎麼這麼不懂事?!」

大堂裡傳出一個男人的怒吼。

袁啟剛是袁風鈴的父親,平常是個很溫文爾雅的人,但是現在他很憤怒,連鬍子都立了起來。

袁風鈴跪在地上,眼裡含著眼淚,臉上沒有絲毫認錯的意思。

「招惹閒人堂?!你當咱們袁家有多大的勢力?!平常你不懂事,任性一些就算了!此等大事也分不清輕重?!」

「爹!」袁風鈴終於忍不住了,「我不懂!那閒人堂有什麼好怕的?他們就那幾個人!怕他們做什麼?」

袁啟剛壓著怒火,低聲說:「就那幾個人?他們隨便派出三個小丫頭,兩個比肩宗師,而且武功都在齊老之上。就連夜羽小築的殺手鐧朔風也差點兒折在閒人堂。朝嵐谷裡還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把他們幾個傷了,你猜朝嵐谷敢不敢拼著再被武林圍剿一次的風險,先來滅了咱們袁家?你想過沒有?!」

「我們家那麼多盟友,區區一個朝嵐谷……」

話還沒說完,袁啟剛大吼:「區區一個朝嵐谷?!你猜袁家比不比的上這個區區?!」

說到這裡,袁啟剛的聲音突然柔弱下來:「風鈴,你自小沒受過委屈,爹知道……這次也不全怪你,但是,這就是江湖啊。江湖是什麼?是人情世故嗎?沒錯,但人情世故下面是什麼?是打打殺殺。該認慫就要認慫。你在家裡隨你刁蠻,可是如果招惹了咱們家都惹不起的勢力,誰還能保你?這些年,各大派看似跟咱們家關係不錯,咱們又是送人又是送錢,你以為人家是咱們養的打手嗎?不是的,充其量算盟友,為的是子弟們行走江湖的時候不被人為難。若說動真格,咱們家甚至比不過六陽派。今天那些參與拍賣的江湖人,你以為會站在咱們這邊嗎?不會的,人家就是來看笑話的,不管是閒人堂還是咱們袁家,誰輸他們看誰的笑話。」

袁啟剛講的苦口婆心,他將女兒從地上扶起來:「罵你也是為你好,你得上點兒心。」

袁風鈴擦了擦眼淚,委屈地說:「爹,你是沒聽到他們說的話,多難聽啊。」

袁啟剛點點頭,說:「爹知道……讓他們嘴上佔個便宜而已,再說了,長久來看,閒人堂如此跋扈,遲早還會被人算計的。這次齊老也受傷了,人家好心保你安危,這麼大個人情,咱們袁家怎麼還?」

袁風鈴憤憤不平地說:「每年給他們的供奉不少,受個傷而已。」

「哎,」袁啟剛嘆了口氣,給女兒擦了擦眼淚,「風鈴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的婚事,家主已經幫你定下了。」

袁風鈴心頭一震,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