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嵐用盡全身力氣翻了個白眼,黑眼球都翻到後腦勺了:「你怎麼關注這麼無聊的事?」

「我閒著也是閒著啊,你一天天腦子裡裝的都是大事,我就不能裝點兒家長裡短的?」

李鳳嵐翻了個白眼,扭過頭說:「受不了你。」

「喂,」晨霧走到李鳳嵐面前,「李鳳嵐,這次累活還是***。」

「你比暮雲合適,你惹惱別人這事很在行,沒別的原因。」

「我知道啊,我又沒怪你。」

「那你提這個幹嗎?」

晨霧憤憤不平地說:「你說我為什麼提這個?還記得上回咱們說的吧?你得一碗水端平,我幫你做了事,而且做得很好,你沒看袁家那小丫頭臉都被我氣紅了?你得獎勵獎勵我吧?」

李鳳嵐打量著晨霧,他眼睛裡滿是興奮和討喜,像只要骨頭的小獅子狗。

李鳳嵐問:「你想要什麼獎勵啊?」

「謝謝我啊,或者誇我一句也行啊。」

李鳳嵐撇了撇嘴,有些不情願。但是轉念一想,晨霧的這個要求也不過分,跟天字第五打,即便是有琥珀兜著,保不齊出什麼意外呢?

難得從晨霧臉上看到這麼迫切、真誠的表情,讓李鳳嵐忽然有些心疼。她低頭想了想,然後一頭扎進了晨霧的懷裡。

給個大點兒的獎勵吧。

晨霧一愣,然後駕輕就熟地環住李鳳嵐的腰,嘴裡嘟囔著:「這不算啊,謝謝和誇獎不能省。我感覺你跟你那個姨娘見過之後就學壞了不少,最近很會玩弄人心啊,你唬不了我,我不是暮雲,不吃你那一套。」

李鳳嵐悶悶地說:「你有時候安靜一點兒挺好的。」

晨霧很聽話的閉上了嘴。

他不知道李鳳嵐會讓他抱多長時間,似乎李鳳嵐沒有要離開他懷抱的意思。他更不知道的是,李鳳嵐現在很累,心裡和身體都很累。她忽然厭倦了爭鬥,想放下一切,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一輩子。

時間變得很漫長,但是又變得很快。

就在李鳳嵐快要在晨霧懷裡睡著的時候,門被人推開了,朱明玉一邊喊著「李鳳嵐」,一邊走進了屋子。

正好看到李鳳嵐被晨霧摟在懷裡,他一捂眼,小聲說:「非禮勿視。」然後就要往門外走。

李鳳嵐一把推開晨霧,故作鎮定地問:「說吧,什麼事?」

見兩人分開了,朱明玉衝李鳳嵐伸出一隻手,說:「錢。」

李鳳嵐趕緊摟緊懷裡的銀票,機警地說:「什麼錢?彩禮還想退回去?門兒也沒有!」

「不是,」朱明玉解釋,「我要跟琥珀逛街,手裡沒錢。你好歹支付點兒工錢不是?」

李鳳嵐扣扣搜搜地拿出二十兩,問:「夠不夠?」

朱明玉接過錢,說了一聲:「小氣。」

李鳳嵐說:「你等會兒再跟琥珀出去,我找她有事。」說完,自己先走了出去。

朱明玉看了看暮雲,發現後者正用「要殺人」的表情盯著自己。

朱明玉何其聰明,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報復之心,學著晨霧的語氣說:「呦,生什麼氣啊?」

「你晚點兒來會死啊?」

「怎麼?晚點兒來你還能生米煮成熟飯嘍?」

李鳳嵐一邊給自己的臉扇風降溫,一邊跑到了琥珀房間。

琥珀看著走進門的李鳳嵐,問:「嵐姐姐,你臉怎麼紅了?」

李鳳嵐搖著頭說:「沒什麼……琥珀,我送你樣東西。」

說著,拿出了一個錦盒。這盒子是她拍下那件長命鎖附贈的。

琥珀一臉狐疑,開啟錦盒,拿出裡面的長命鎖,問:「你買下來送我的?」

李鳳嵐笑著問:「今天什麼日子啊?」

「二月十三……我生日!」

琥珀一臉欣喜,這幾天太忙,以至於琥珀忘了自己的生日,但李鳳嵐一直記得。

李鳳嵐說:「長命鎖是給小孩子戴的,你小時候沒有戴過,姐姐給你補上。」

琥珀把長命鎖掛到脖子上,笑著問:「好看嗎?」

李鳳嵐搖了搖頭,幫琥珀拿下長命鎖:「都說了是給小孩子戴的,你都這麼大了。留著吧,補一下小時候的虧空。」

琥珀摟住李鳳嵐,親暱地說:「謝謝。」

根據李鳳嵐得來的情報,現在的袁家很安靜,安靜的有些反常。

那個被琥珀打了一掌的袁家子弟似乎傷的很重,但是聽去袁家看病的大夫說,死是死不了,但是武功約等於廢了一半。

得知這個訊息後,李鳳嵐鬆了口氣。鬧歸鬧,沒出人命就行,真要是死了個袁家子弟,那這個樑子不想結也得結了。

入夜時分,袁家竟然派人來到客棧,送了一些禮品,並且代自己家小姐跟閒人堂道了歉。這事做的很隱秘,沒讓外人知道。所傳達出來的資訊也很簡單:袁家不想惹閒人堂,我家小姐就是有點兒任性,希望您別怪罪。

李鳳嵐見好就收,給袁風鈴的教訓已經夠了,總不能真讓這位千金小姐當著眾人面磕頭道歉,得饒人處且饒人。

為了示好,李鳳嵐也送上了一瓶從藥仙谷帶出來的療傷靈藥,不僅治療袁有壽的傷,也算是給袁家吃下一顆定心丸。

當然,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李鳳嵐才不相信袁家能這麼聽話,懷柔罷了。不光是袁家,連帶著金財神李鳳嵐也不相信,出現的時機太巧。剛見面的時候極力營造一種不想沾染因果的樣子,後來突然出現在鎏金坊,不管是為了幫閒人堂還是袁家,他都不像個不想惹事的人。還說什麼怕影響以後鎏金坊的生意,之前他還說已經停掉了自己所有生意呢,這不互相矛盾嘛。

好在對於夜羽小築的進攻馬上就會展開,一邊打一邊調查,雙管齊下,李鳳嵐隱隱有一種真相就在眼前的感覺。

洛陽,黃昏時分。

現在白家的位置,嚴格來講並不是白塔遺址,真正的白塔遺址在如今白家宅院的南側。如同上官家一樣,這座白塔也只剩下了斷壁殘垣。整個區域被白家劃為禁區,外人不得闖入。

裡面其實沒有秘密,之所以不讓外人進來,完全是因為白雪言不希望而已。

翡翠還是挺喜歡來這裡的,因為這裡很幽靜。

住進白家的這段時間對於翡翠來說其實是有些無聊的。以前她總嫌李鳳嵐和琥珀煩,一下子分開這麼長時間,沒了那兩隻吵吵鬧鬧的麻雀,她倒有些不習慣了。

鑑於她的性格和白雪言的叮囑,白家下人們不太敢接觸她,天天冷著一張臉,讓人感覺三伏天走到她身邊都能凍上一層霜。

白雪言本來為她準備了幾個使喚丫鬟,但她能下地走路之後就讓那些丫鬟走了,從小沒被人伺候過,實在是沒法習慣。甚至身體好了一些之後,連打掃房間的下人她都不用了。

平日裡不需要她做什麼,勤快人翡翠閒的渾身難受,白家的那些江湖畫本她都看了個遍。

實在無聊的翡翠開始在白家走來走去,然後就發現了白家的這處禁地。白雪言交代過,翡翠小姐隨便去哪都行,不用阻攔。因此她出入這塊兒禁地如入無人之境。

天氣暖和起來了,翡翠看著落日方向,心裡想著:不知道李鳳嵐他們怎麼樣了。

正想的出神,她聽到

了白叔禹的腳步聲。

白叔禹搖晃著摺扇,臉上掛著溫暖的笑容向自己走來。

「翡翠,出來散步啊?」

翡翠回答:「恩。」

「李鳳嵐他們應該快出長安了。」

「恩。」

「你最近身體恢復的不錯啊,我又打不過你了。」

「恩。」

「剛才我讓人去城裡買了些書,都是你愛看的,讓他們放到你院兒裡了。」

「恩。」

兩人這種熱臉貼冷屁股的對話已經好長時間了,起先白叔禹還想透過一些小手段引誘翡翠多說兩句,試了幾次之後,他放棄了。

他心說:就這樣吧,能跟人聊天就已經很不錯了,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換別人早被翡翠打殘廢了。

「有件事情我想問你。」翡翠突然主動說話,讓白叔禹有些不適應。

「你問。」

翡翠已經走到了一塊兒大石頭旁邊,白叔禹擦了擦石頭,翡翠很配合地坐在了上面。

白叔禹看著翡翠,翡翠也看著他,遲遲不開口,而且眼神裡難得出現了為難的表情。

白叔禹問:「你……不是要問我問題嗎?」

「這個問題可能會讓你為難。」

「沒事,你大膽問吧。」

翡翠想了想,說:「我不是個愛說閒話的人,(白叔禹:「不,你就不愛說話。」)在你家這段時間,有件事我很在意,所以……想問一問。」

白叔禹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笑,說:「在這方面你比李鳳嵐要敏感很多,當然,事不關己的時候。」

翡翠疑惑:「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白叔禹在翡翠身邊坐下——壯著膽子坐的,還好,翡翠沒揍他。他看著自己家的方向,緩緩開口:「你記得我跟你說過吧?幾年前,二哥被家裡的下人下了毒,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年。」

「我記得。」

「那一年我姐十五歲,二哥十三歲,我十一歲,還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屁孩兒。突然間,連家裡都不安全了,一時間,我們姐弟三人草木皆兵,感覺哪裡都是要害我們的人。我們知道,那毒藥是為我們姐弟準備的,只是恰巧被二哥一個人吃了而已。當時大哥在外習武,沒法回家。同族也對我們很冷漠,家裡的主心骨就只剩下姐姐。

「那一年,我們兄妹三人都睡在二哥房間。姐姐找人做了張小床,每晚我都跟她一起把床搬到門口,堵住門,姐姐就睡在上面。她很怕,怕我們出什麼事。二哥中的毒很厲害,味覺、嗅覺失靈,眼神也變得很差,夜晚的時候看不清東西,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恢復。中毒的前半年,好幾次二哥差點兒死掉,吐的床上都是血。我當時小,只知道害怕。姐姐卻很冷靜,她信不過下人,親自照顧二哥,一直到他能下床走路為止。

「一年後,大哥回來了。大哥沒有辜負我們,他武功很好。後來,姐姐在大哥的幫助下才把我那些叔叔伯伯們打服。那也是一場腥風血雨,屠戮同族……說實話,這事我們一點兒負擔也沒有,殺就殺了。姐姐一夜之間變得殺伐果斷,似乎憋了十幾年的怒火終於能發洩出來了。我現在還記得,我三叔家的宅子,烈火熊熊,慘叫聲響徹整個洛陽。姐姐讓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大門口,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燒起來的大宅子。給我們下毒的人就是我三叔……姐姐那個眼神我很害怕,當時心裡還想:我姐姐怎麼變成這樣了?後來想明白了,變得如此殘忍,是為了我們。

「也就是那個時候,姐姐發誓,一定要重振白家。洛陽安定下來以後,姐姐就讓大哥出去了。江湖都說我大哥是個閒散少爺,不過問家中事,長年在外遊歷。實際上那幾年他並不是四

處玩,而是去白家各個旁支聯絡。那幾年他吃了不少閉門羹,受了不少冷落。扯遠了……二哥不是我爹親生,全江湖都知道的。姐姐照顧了他整整一年,男女有別,免不了有些接觸。雖然他們兩個沒有明說,但我和大哥都看得出來。

「起先會刻意避著我們,但是久而久之,我和大哥就預設了。他們兩人也厭倦了遮掩,漸漸地有些事情就不再避著我們。見歸見,可我們姐弟間從來沒有談過這個。大哥不想談,我不敢談。你不知道,我姐打我可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