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嵐看著晨霧漸漸遠去的背影,她撿起暮雲丟下的馬刷,轉身開始刷馬:原來這樣不動腦子迴圈做一個固定的動作,真的能讓人暫時忘掉煩惱啊。

這下,馬終於受不了了,後腿踢了兩下欄杆,彷彿是在說:「掉毛我不怕,但我也是要睡覺的啊。」

第二天,李鳳嵐起的很早,推開門就看到暮雲已經站在了房門口,似乎已經洗漱完畢。

她看了看暮雲,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起的這麼早啊。」

「恩,要趕路的。」

兩人陷入了沉默,半天,暮雲問:「琥珀還沒醒嗎?」

「她會懶會兒床。朱道長呢?」

「一早就去找許公子他們了,等他們回來,咱們就能出發了。」

說完,倆人又尷尬了起來,似乎昨晚的那場對話把他們下半輩子的話說完了。

李鳳嵐偷偷瞟了一眼暮雲的肩膀,心裡有點兒後悔:昨晚不會真的咬狠了吧?

正準備關心一下,突然聽到後院馬廄那邊傳來了客人和店小二的爭吵聲。

「小二!你過來!」

「客爺,什麼事?」

「我這馬是怎麼回事?!昨天還好好地!怎麼一晚上禿了這麼大一塊兒?!」

「這、這咱不知道啊,咱們這兒都是客爺自己打理馬匹啊,別的咱們不管的。」

聽到這段爭吵,李鳳嵐和暮雲不由得捂住了臉……

朱明玉陪著許輕塵和綾含將荊棘門的聯絡點收拾妥當,然後一塊兒到了客棧。幾人見了面後就準備出發了。

誰曾想,他們剛出客棧大門,就被一個華服少女擋住了去路。

那少女恭恭敬敬地說:「請問幾位可是從洛陽閒人堂來?」

一行人不由得警戒起來,李鳳嵐問:「是又如何?」

「我家公子有請。」

「你家公子是誰?」

「小姐去了便知道了,我家公子還說,如果各位信不過的話,就讓我把這個東西交於你們。」

說著,從袖口中拿出一份舊跡斑斑的羊皮紙。

李鳳嵐狐疑地接過來,開啟一看,表情瞬間凝固,她問道:「這半份地圖你們從哪裡得到的?」

少女溫和地笑著,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各位隨我一去便知。」

李鳳嵐收好羊皮紙,說道:「帶路吧。」

朱明玉小聲問:「就這麼跟去?不怕有詐?」

李鳳嵐小聲回答:「這張紙是半張地圖。」

「李家地宮?」

「對。」

「是我們丟的那份嗎?」

「不是……是另一半。」

看到旁邊的許輕塵一臉不解,朱明玉跟他小聲解釋著。

那少女見李鳳嵐答應後,便轉身上了一頂小轎子,一行人跟著這頂轎子向烏楊鎮東南角走去。一直走了小半個時辰,轎子在東南角一處極為闊氣的宅院旁停下了。因為在鎮中心以外,這裡顯得格外僻靜。

那大宅院的門口,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笑盈盈的侯在門口。

琥珀看到那年輕人後,小聲跟李鳳嵐說:「跟白三公子好像啊。」當然,說的是打扮。

轎子停下後,那名少女從轎子裡下來,然後一路踏著歡快的步子跑向年輕人,直撞進年輕人的懷裡才停下。

「公子公子!」少女用邀功請賞般的語氣說,「人我給你帶來啦!我做的好吧?」

那年輕人寵溺地笑了笑,輕輕撫摸少女的頭頂,語氣溫柔地說:「做的很好啊,快回屋休息吧,別累著。」

少女衝

年輕人眨眨眼睛,說:「公子,那我回去嘍。」

說完,又踏著歡快的步子跑進了大門。

李鳳嵐他們看到剛才那一幕,不由得渾身起雞皮疙瘩。這少女……也太不矜持了,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男人卿卿我我,視若無人。想她李鳳嵐,昨晚在沒人的地方只是被晨霧抱了一下,這張臉後半夜才退燒。

少女走後,年輕人迎著他們走來,臉上掛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李小姐,幾位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李鳳嵐回了一禮,說道:「這位公子,你……」

那人急忙打斷李鳳嵐,他看了看四周,笑著說:「此地不便寒暄,諸位隨我來。」

朱明玉看這人的步伐,是會武功的,但不會太高。本想阻止李鳳嵐帶大家進去,但是想到己方這邊高手眾多,而且還是在潼關附近,因此少了幾分顧慮。

待眾人進了大門,見到門內景象,李鳳嵐一行人頓覺自己是泥餅包草渣,土包子,沒見過世面。

倒不是說這宅院有多華麗,讓他們驚訝的是院子裡的人。

院子裡有二十幾個少女。這些少女的長相都極為出色,年齡大一些的大概二十出頭,小一些的大概十五六,衣著都如帶他們來的那個少女一般華麗。她們有的三五成群地嬉戲,有的坐在廊下安安靜靜地看書,也有三兩個聚在一起討論女紅的。

見到他們進來,少女們頓時一窩蜂……不是,頓時如同一群嬉鬧花叢的蝴蝶般圍在了年輕人身邊。

「公子,你剛才做什麼去了?」

「公子又偏愛牡丹了,只讓她幫你做事。」

「公子公子!看我繡的鴛鴦!」

總之就是一片鶯鶯燕燕、嘰嘰喳喳,吵得李鳳嵐腦殼痛。

李鳳嵐心中有個巨大的疑問:這地方,正經嗎?

對於少女們的埋怨和詢問,年輕人極有耐心地回答著,那一碗水端平的樣子……讓三個內心正直的男人不免羨慕又嫉妒。看書菈

「好了好了,」年輕人笑著說,「等下再同你們說,我帶了客人的,你們玩你們的去吧。」

打發走了這群蝴蝶,年輕人將眾人引到了後院一處暗室中。

進屋,關門,年輕人臉上笑容與輕浮消失不見了。

不待李鳳嵐詢問,那年輕人便說:「我叫李自源,揚州李家的孤兒……鳳嵐,我是你的表哥。」

「表哥?!」這次的震驚不亞於剛才進大門。當然,不只是李鳳嵐,其他人也很震驚。

李自源說:「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太突然了。我姑姑,就是你娘,有兩個哥哥,我父親是你二舅。」

「你、你、」李鳳嵐結結巴巴地問,「你當年怎麼活下來的?」

「大伯沒有兒子,爺爺只有我這麼一個孫子,李家千傾地一根獨苗。從我很小的時候,家裡就為我安排了‘影子,見外人的時候都是影子替我見,為的就是保住我這根獨苗,所以我才能活下來。」

要問的問題太多,李鳳嵐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李自源示意大家坐下,說:「我收到的情報是,你們出洛陽的時候只有四個人,這兩位是?」

李鳳嵐回答:「是我們的朋友,說話不必避諱他們。」

李自源點點頭:「我想你一定有很多問題要問,你不用問了,我全部講與你聽。」

十九年前,李自源六歲,剛剛記事。李鳳瑤剛嫁給上官承沒幾天,李家就遭受了滅頂之災。李家被圍剿前一晚就察覺到風聲不對,於是便偷偷將李自源送了出來,這才逃過一劫。之後他便寄宿在李家極遠的一個旁支家中,安安穩穩的過了

十九年。

半年前聽說李鳳嵐出谷,便離開揚州來到烏楊鎮,在這裡買了一座大宅子。

「當年的事,我也記不得太多,只是遠遠地看著,火很大,很多人的哭喊聲……」李自源低聲說著,眼睛裡有光芒閃動,「他們都勸我此事就這麼算了,憑我一人無法報仇。我也確實是這麼想的,直到聽聞你出谷,我心裡的那點兒血性才被重新點燃。」

李自源講的聲情並茂,看起來不像是假的。

李鳳嵐問:「我怎麼相信你?」

李自源說:「那半張地圖,是李家地宮。相信你有上半張……本來是全的,一直被爺爺保管,後來姑姑……就是你娘,她嫁到上官家的時候,爺爺拿出半張當做嫁妝。」

李鳳嵐有些疑惑:「可是我娘說,她也不知道這張圖是誰交給她的啊。」

李自源笑了:「姑姑還是沒變,說話雲裡霧裡,讓人猜不透。」

「你……還記得我娘?」

「記得,」李自源點點頭,「不過記不清楚了,只記得你娘從小就不給我好臉色。」李自源說著笑了起來:「大概是因為我是李家獨子,被家裡人寵壞了吧,所以她才不喜歡我的。」

李鳳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應該……沒壞心思的。」

李自源輕輕敲了敲桌子,問:「咱們就不客套了,鳳嵐,表哥能為你做什麼嗎?」

「你有什麼計劃嗎?」

李自源搖了搖頭:「沒有計劃,我這些年過的渾渾噩噩,武功也稀爛,沒想過這些東西……不過嘛,要說計劃還是有一些的。半年來我隱藏身份,守在潼關入口處就為了這件事。」

李鳳嵐說:「說來聽聽。」

「我在這裡並不是為了等你,而是為了等秦志陽。」

李鳳嵐皺起了眉頭:「秦志陽?」

朱明玉說:「關外人,做的是護衛的生意。中原客商去西域做買賣,基本都會找他,此人在關外勢力極大……李兄,你為何等待此人?」

「我查出來當年圍剿李家有他一份。不像其他江湖人只是參與其中,他更像是個幕後黑手,暗暗操縱一切。」

李鳳嵐心中一驚,這與她得到的姓名不同,便問:「你是怎麼查出來的?」

「當年李家旁支接我回來後,偷偷回去看了看。那些襲擊我家的黑衣人裡,不光是夜羽小築的殺手,還有很多操著西北口音的漢子。西北武林與中原武林有聯絡的勢力,就只有秦志陽了……而且,他有動機。」

「什麼動機?」

「想當年長風樓在西域有買賣,這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聽老莫說過。」

「長風樓高手眾多,自然用不到秦志陽的人。本來雙方沒有什麼利益糾葛,但是莫長風這個人嫉惡如仇,他們走了那條線後,就將沿途的響馬全收拾了,一時間整條商道都安寧了起來。」

「所以……打擾了他的生意?」

「不止如此,秦志陽派人劫了長風樓的貨,而且還聯合了幾個商人擠兌長風樓的生意,意思是警告莫長風。誰知道莫長風直接派出了傅嚴合和陳佻,兩個人差點兒挑了秦志陽的老巢。」

李鳳嵐皺著眉說:「這個我沒聽說過。」

朱明玉說:「這事在江湖上可是一段傳奇,人人皆知。」

李鳳嵐梳理了一下,說:「因此他懷恨在心,恰逢三家與長風樓結盟,他趁著這股東風,掀起整個江湖的怒火,實施了十九年前的圍剿,對嗎?」

李自源點了點頭:「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