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些人送出谷,山谷外已經有各門派的大隊人馬等候。趙順來只帶著自己的兩個小兄弟,面對這麼大一群人,絲毫不怯場。

將人交出去後,趙順來大聲說:「諸位,朝嵐谷不是什麼兇惡之地,谷中老小蜷縮此地過日子罷了,沒什麼秘密,也沒什麼陰謀。朝嵐谷儘量不參與外界紛爭,諸位,回去後還望轉告各位門主、家主。」

這話的意思很明確了,當年確實跟你們有仇,但是現在不報仇了,你們也別來找事。

說完這些話,趙順來就要帶著自己人離開,這時候,有人喊道:「且慢!」

說話的是個老者,趙順來有些疑惑:咋還不讓走了?要打架?

誰知道那老者一臉笑呵呵的,拱了拱手,說:「我這不成器的師侄給貴寶地添麻煩了,蒼耳派甚是過不去,掌門讓老朽略備薄禮,還望笑納。」

說著,兩個年輕人抬著一個木箱走了上來,不知道里面裝的是啥,不過看起來沉甸甸的,禮品應該挺貴重。

趙順來略一思索,說道:「多謝貴派好意,這禮,小可就替我們谷主收下了。」

蒼耳派的起了個頭,餘下幾個門派也紛紛拿出備好的禮品。

本來嘛,來闖朝嵐谷的都是些沒什麼名氣,想要一炮而紅的小角色,這些大門派犯不上為了幾個不懂事的弟子大動干戈,因此這大半年裡都沒派人尋過。但是李鳳嵐這半年在江湖上做了些事,讓江湖人知道現在的長風樓不好惹。為了不被清算,他們就藉著這個機會向朝嵐谷示好,早早地將自己從這場復仇漩渦中掙脫出來。

這些事情趙順來早就想到,這件事撐到最後不過是和解而已,真要放開手腳殺人,那先被毀滅的是朝嵐谷。李鳳嵐的計劃,谷裡別的年輕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馬上就會對夜羽小築發起總攻,為了不讓搖擺不定的其他門派倒向夜羽小築,所以才選擇這個時候放了這些人,算是一種示好。

禮物留了一大堆,他們一共三個人,根本帶不回去。趙順來讓一個小兄弟回谷中多叫些人馬,留下兩人原地看管。

二十出頭的年級,說甘心蝸居此處,那是騙人。

他進谷的時候已經兩歲了,兩歲以前的世界根本就不記得是什麼樣子,今天是第一次走出朝嵐谷。

趙順來看著遠方的世界,心中有些感慨,喃喃地說:「不知道翡翠在外面怎麼樣了?」

旁邊的小夥計笑著說:「順來哥,我說你就忘了翡翠姐吧,聽我娘說,外面有很多好姑娘的,等咱們出谷了,你討一個來不就是了?」

趙順來斜瞥他一眼,說:「你小子懂個屁,那些在牢裡的江湖人說過,翡翠的相貌,即便到了谷外,那也是國色天香。」

「人家都出谷半年了,說不定遇到心上人了呢?上次周嬸兒回來的時候說了,翡翠姐中了毒,在洛陽白家養傷。我聽那些人說了,洛陽白家三公子,人長的風流個儻,學識淵博,而且還跟翡翠姐年齡相仿,說不定……」

「去去去,烏鴉嘴。」

趙順來看著洛陽方向,想著前年鼓足勇氣跟翡翠告白,結果被翡翠按在地上一頓揍。自己老爹看兒子被揍成豬頭,就安慰他,說女孩兒臉皮兒薄,喜歡也不好意思承認,她能動手打你,說明心裡有你。

老爹說的一定是對的。

「翡翠老師,你就不能輕點兒嗎?咳咳……我肋骨都快斷了。」

「捱了打才能長記性。」

翡翠將手中的短木棒丟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塵土。

白叔禹一手捂著肋骨,一手拄著跟翡翠那跟相同長短的木棒,看來剛才翡翠打的那一下確實很重,讓他直不起腰。

翡翠坐在石凳上,說:「行,今天就到這兒吧,早點兒回去吧。」

白叔禹問:「你不講講嗎?我都不明白剛才那一招為什麼中了,合著我每天來你這兒捱打玩來了?」

翡翠翻了個白眼:「你自己留手又留招,我怎麼跟你講?」

「你現在不是沒恢復嘛,我怕傷了你。」

「我現在功力恢復了一成左右,對付你夠用了,還用得著你手下留情?」

「哦?是嗎?看來是學生錯了,那咱們再來一場,這次我絕對不留手。」

翡翠用腳將木棒從地上勾起來,說:「好。」

自從白叔禹「蛇心」入門以後,就賴著翡翠教他劍法。翡翠的意思是讓他先從基礎劍法學起,但白叔禹反對,嚷嚷著一定要學仙子劍,說什麼要學就學最厲害的。翡翠沒想到的是,白叔禹在劍法上頗有靈性,雖然沒到一點就透的地步,但學起來還算順利,半個月下來就有模有樣了。

這次切磋白叔禹沒有留手,全力進攻,竟然讓翡翠有些招架不住。她的身體還很虛弱,雖然大夫讓她每天多走走路、出出汗,但是一天打了兩場讓她有些吃不消。三十招下來,翡翠就覺得雙手無力,連木棒都要握不住了。隨著白叔禹的一記劈砍,翡翠沒擋住這一擊,木棒脫手而出。

「不錯,」翡翠揉了揉有些發麻的手腕,「長進很多。」

白叔禹彎腰撿起翡翠的木棒,笑著說:「玲兒說我悟性很高的,如果醉心武學,成就不會比朱道長差。」

翡翠剛想說什麼,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三公子。」

兩人看向門口望去,只見陳玲兒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白叔禹問:「玲兒姑娘,什麼事?」

「死士們回來了。」

「李鳳嵐他們沒事吧?」

「沒事,被他們抓住的那個,三公子猜對了。」

「那就好。」

「還帶回來一些東西。」

「都有什麼?」

「除一些金銀器物外,還有二十多個少女。」

「少女?」

「恩。」

「李鳳嵐還真會給人找麻煩……讓蓮容給那些少女安排住處,日後在想辦法安置吧。其他的事,你和二哥做決定就好。」

「我知道了。」陳玲兒點了點頭,這時,她看到了翡翠的右手,款款走上前去,說:「翡翠姑娘,你的手怎麼了?」

翡翠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才發現右手虎口上插了一根木刺,想來是剛才木棍脫手的時候紮上去的。剛才手有些發麻,竟然沒感覺到。

陳玲兒抓起翡翠的手,將木刺緩緩拔出,用手帕擦了擦浸出的血珠,說道:「不疼吧?」

「小問題。」

「翡翠姑娘的手竟然沒有繭子。」

「剛練劍的時候是有的,時間長了反而沒有了。玲兒姑娘,你手指有繭子啊。」

「恩,彈琴磨出來的。實際上……三公子更適合打穴筆,他底子太差,劍法又不好入門,恐怕會耗費很長時間。」

翡翠笑了笑,說:「沒錯,但練劍是他自己選的。」

在白叔禹看來,這就是兩個少女的日常對話。今日陽光明媚,兩個長相清純的少女站在陽光下,讓人看著格外舒心。

挺好的,沒毛病。

三天已到——這三天裡,駿雁不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他曾大喊大叫過,也曾怪笑過,但兩天以後基本就聽不到聲響了。.

後院只有李鳳嵐和暮雲兩個人,李鳳嵐依然坐在臺階上,眼前擺放著幾碟佳餚。

土坑被挖開,暮雲將駿雁從棺材裡提出來,解開他身上的繩子。

僅僅三天的時間,原本一個挺風流瀟灑的人就已經快不成樣子,眼窩發黑、深陷,嘴唇沒有血色。眼睛因為突然看到陽光,差點兒被晃瞎。

在看到眼前的食物後,他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狼吞虎嚥。

李鳳嵐靜靜地看著他吃完了東西。

「李、李鳳嵐……」駿雁在努力恢復自己的精神,「不得不說,你這方法很奏效,你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告訴你了。」

李鳳嵐並未說話,而是衝暮雲揚了揚下巴,暮雲再次給駿雁綁上繩索,將他扔進棺材裡。這次他沒有像上次那樣鎮定,大聲喊著:「差不多可以了!我保證我說的是真話!」

李鳳嵐沒搭理他,靜靜地看著暮雲填完了土。

暮雲坐在了李鳳嵐身邊,問:「還得幾次啊?」

「今天二十幾?」

暮雲算了算日子,回答:「二十七了。」

「二月再說吧。」

「他這個樣子恐怕撐不到二月,而且,咱們也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你說的沒錯……但是,除了這個方法,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折磨人的辦法了。」

「我聽說,有種酷刑叫凌遲。」

「你們誰來的了?」

「也是啊……你,跟我講講朝嵐谷吧,你們好像都沒講過你們出生的地方。」

李鳳嵐拖著下巴說:「其實朝嵐谷沒什麼好的,經常颳風,到處是碎石頭,能耕種的土地很少……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來了?」

「就是想知道。你不是說我以後也可以去那裡住嗎?我想提前瞭解一下。」

地裡的駿雁突然大喊:「那破地方沒什麼好的!李鳳嵐!只要你現在放我出去!我就把夜羽小築的所有秘密地點告訴你!還有這些年來我藏起來的財寶!你叫暮雲是吧?!我看的出來你喜歡她!你幫我說說好話!只要你說了!我就完成你一個願望!什麼願望都行!」

李鳳嵐聞言,抓起暮雲的手,向前院走去。

她有一種預感,眼前的這個人很可能要離開自己了。

李鳳嵐牽著暮雲的手一路出了宅子,向鎮子中心走去。她不瞭解兩個人在一起要做什麼,但是這段時間經常看到許輕塵和綾含攜手攬腕,將整個烏楊鎮轉了個遍。興許這就是感情吧,沒有什麼目的,一起瞎轉悠就好。

暮雲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樣,靜靜地跟在她身邊,幾乎不主動說話。

鬼使神差的,李鳳嵐竟然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巷裡,這個巷子暮雲認識,剛到烏楊鎮那天,他就是在這裡殺的那個殺手。

李鳳嵐小聲說:「幾天前,這裡死了個人……你回到客棧後就魂不守舍。」

暮雲沒有回答,算是預設了。

「能跟我講講嗎?」李鳳嵐的語氣已經接近於祈求了。她那雙大眼睛盯著暮雲的雙眼,似乎只要這麼盯著,就能聽到自己想聽的話。

暮雲已經忍不住要說實話了,但這個時候,他的半邊臉開始痙攣。

李鳳嵐大聲說:「你別出來!我在問他!」暮雲不太會說謊,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

暮雲的臉停止了抖動,他低下頭,思考了半晌,回答:「是個殺手。」

「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只是被我發現了。」

「你覺得我信嗎?」李鳳嵐的語氣開始變得急切,「一個殺手會讓你魂不守舍嗎?至於讓你隱瞞嗎?」

暮雲緊閉嘴唇,不說話。

李鳳嵐繼續說:「既然你不想說,我以後也不會再問了。」

李鳳嵐說完,自顧自的走了。暮雲急忙追了上去,不過這次李鳳嵐走的很快,根本就不在乎來來往往地行人,看樣子,心裡憋了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