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扇亮燈的窗,江山停下了腳步,也不知道《浦江日報》刊登廣告的事進行到哪一步了?

想了想,江山抬腳走進了辦公樓。

“大哥。”

他敲響了江海的辦公室大門:“你在裡面嗎?”

正坐在裡面抽悶煙的江海,一聽就知道是弟弟江山的聲音,:“進來。”

江山推開門,發現裡面除了大哥還有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同志。

兩人面對面坐在一張辦公桌的兩端,看著攤了一桌的材料,一臉無奈。

“來,介紹一下,”江海看見弟弟後,還是笑著站了起來:“這是我弟弟江山,這位是我們副刊部的主編蔡文升。”

“你好,蔡主編。”

“你好,小江同志,我經常聽你哥提起你。”

“呵呵。”

一番招呼後,江山也在辦公桌邊坐了下來,大概看了幾眼就明白了:“這……都是準備向上級打報告的材料?”

江海點點頭:“第一次申請,一個星期前就遞上去了。”

江山:“上面怎麼說?”

江海搖了搖頭:“我分別給市宣傳部、文化部、工商局都遞交了申請,除了宣傳部把材料留下後,其他部門直接就給退回了。”

江山聽了後沒立刻說話,他仔細盤算了起來。

還有幾天時間就要進入1978年10月,按說“報社事業單位企業化經營管理”的政策,差不多就將在10月份宣佈。

之後,各家虧損報社開始自謀出路。

按照原先的程序,10月《天京日報》的編委會,也會像現在的《浦江日報》一樣定調刊發廣告。

雖然他們也同樣困難重重,但最後成功得到了批覆,並於1979年1月4日在《天京日報》刊登了全國第一條廣告。

之後的《天京日報》,不但一路順風順水,還成了全國報社學習的物件。

“下個月,”江山的目光明亮清澈,代表他此時思路清晰:

“所有報社都會接到企業化經營管理的政策通知,到那時各部門將會重新考慮你們的申請。”

“你肯定?”江海彷彿抓住了什麼重點:“江山,你是不是又聽見了什麼傳聞?”

此時,蔡文升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小夥子,難道江總編的內幕訊息就是他說的?

平時只聽過江主編誇他這個弟弟,一會是翻譯,一會又是畫家,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網。

那天從會議室出來後,蔡文升立刻讓市文化部的朋友幫忙打聽,結果真的就如江海所說,燕京的八大報社果然集體遞交了“企業化經營管理”的申請。

江山拿起大哥桌上的煙點了起來:“其實不止我們一家報社在申請刊登廣告。”

“嗯?”

江山壓低了聲音:“據我瞭解,《天京日報》也有這個打算,那邊報社的總編很有一套。”

江海和蔡文升異口同聲:“真的?”

“嗯,”江山很肯定的說:“只不過他們目前和你們一樣,也給上級部門拒了。”

“唉~”

“但人家根本不準備放棄,連廣告廠家都聯絡好了。”

江海徹底驚了:“你連這都知道?”

江山一臉淡定:“是一家牙膏廠。”

“哦?”

江海和蔡主編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鬆了一口氣。

人往往就是這樣,一但知道有同盟的存在,底氣也跟著足了。

這一個星期以來,不是被上級部門批評“犯錯誤”、就是被說“太激進”……

批了那麼多天,眼看就要放棄了,這一會又重新抖擻了精神。

蔡主編想了想剛剛江山的話:“那照你這麼說的話,咱們是不是也該找些廣告廠家了?”

“有道理,”江海也想到了:“是該找些廠家,等下次遞申請時,把廠家也寫進去。”

蔡主編連連點頭:“對,這樣一來申請報告就更完善了。”

“要找趕緊找,”江山直接點撥道:“你們最好去找一些虧損企業,如果剛好壓了一批貨在廠裡,就更好了。”

“沒錯,”江海覺得合情合理:“我們幫他們廣告呼籲,他們付我們宣傳費用,多好。”

蔡文升一臉感慨:“明明就是一舉兩得的事,也不知道那些部門什麼時候能想通。”

“放心吧,”江山安慰道:“很快都會想通的。”

一旦想通,便一發不可收拾。

“大哥……”江山仔細想了想,準備再幫老大一把:“你知道浦江日化廠吧,他們有一款《春雷》洗髮乳,庫存積壓嚴重,另外還有咱爸廠的喇叭褲。”

說完,兩兄弟都笑了起來。

前一秒江海還在疑惑,江山是如何知道浦江日化庫存積壓的事,後一秒就覺得應該和江爸的喇叭褲一樣,都是從別人嘴裡聽來的。

其實,後一條是江山故意加上的,為的就是不讓大哥懷疑。

畢竟他知道當初《天京日報》的同志們,幾乎翻遍了整個天京,直到在朋友的說和下,才與“天京牙膏廠”簽下了第一條廣告業務代理。

它也就是後來“吃嘛嘛香,您瞅準樂”的藍天六必治。

而那家“浦江日化廠”,此時正焦頭爛額的向浦江廣播電臺遞申請,一心想讓廣播電臺幫忙宣傳一下他們的新產品。

他們廠今年生產出一款全新洗髮乳,質量上乘,尤其新開發了促進毛囊生長的藥物作用。

但由於沒地方做宣傳,難以得到消費者的信任,導致產品積壓非常嚴重。

於是,一次次上門聯絡浦江廣播電臺,卻總被拒絕。

歷史上,浦江日化這條廣告,一直拖到《天京日報》的廣告出現後,才得以在1979年3月被廣播電臺同意播放,並一舉成為“全國電臺首例商業廣告”。

而江山此時,就想讓《浦江日報》幫它一把,畢竟兩方面都迫切需要彼此。

“這個浦江日化廠,隔三差五就會往廣播電臺跑一趟,”江山的話在繼續:“你們如果主動找他們,準成。”

聽了江山的一番分析,江海和蔡主編的思路已經無比清晰,甚至連明後天的計劃都有了。

看著眼前的江山,江海忽然有一種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浪子回頭金不換,說的應該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