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神狐印記 第120章 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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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內,龐經從柳老太爺書房中出來,轉頭暗暗唾棄一口,外人道什麼清流名仕,就如這柳府,虛有其表,內中不堪。
同是庶子,如今能放任柳長和如斯,當年卻對柳相知及近苛責。
一筆寫不出兩個柳字,現在的柳家徒有清流之名,實際上還不是依賴柳相,但在柳老太爺心裡反而不落個好,言語中仍是各種傲慢自以為是。
說是迂腐,實乃偏心。
龐經敬重柳相,因此更對柳老太爺這般態度替柳相感覺寒心。
心中正唏噓,轉身一出門對上三雙眼睛,龐經一怔。
陸安然三人也沒想到不接待外客的柳府走出個人來,齊齊朝管家看過去,使得管家一時面色尷尬。
叫人意外的是,龐經先衝著陸安然頷首,之後才拱手:“雲世子,蘇二公子。”
彼此之間沒實打實碰過面,儼然龐經對三人身份很知根知底。
蘇執眼神微妙的在陸安然和龐經之間轉一圈,摸摸鼻子,用只有雲起聽得見的聲音嘀咕:“有一腿啊?”
龐經問:“你們這是?”
雲起頗具意味的輕笑道:“柳府不接待外客,料想龐大人是內人了,只不過本世子非王都人,卻不曉得龐大人與柳府結的哪門親?”
管家面如醬菜,只聽聞雲起輕浮,未曾接觸,沒想到他這般年輕氣盛,絲毫不給柳府面子,乾咳幾聲,勉強鎮定道:“龐大人替柳相過來傳話,我家老太爺屬實……”
龐經截下話頭,“幾位找老太爺?剛好,老太爺現在有空。”
管家終究繃不住臉皮,狠狠的抽搐了幾下。
“哦?”一個字勾在話尾半晌,婉轉悠長,呵笑出聲,說不出的嘲弄,“既然有空了,這位管家,帶路吧?”
管家被架在刀山上,不上不下,雙手一攏袖,躬身咬牙道:“世子請!”
蘇執揚臂一揮,把管家推開,自己走在最前頭,下巴高昂,像得勝歸來的雄雞,“你們這柳府這麼難進,我倒要瞧瞧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王都小紈絝哪裡受過這種閉門羹,顯然被激的氣性上來了。
轉身之際,龐經再次衝陸安然頷首示意,隨後大步灑脫的離開。
陸安然沉思時,雲起用玉骨扇敲了敲她的肩膀,擠擠眼睛——挺熟啊?
陸安然緩緩搖頭,她壓根從未和這位龐大人接觸過,也不明白為何突然出手幫了他們一把。
“非我們,單你。”雲起仿若能看透她內心所想,“龐經乃柳相心腹,你不認識龐經,總不會和柳相有什麼關係?”
本是玩笑話,沒想到如當頭棒喝,敲了陸安然一記悶棍。
老頭失蹤和柳家人有關,如今龐經敢得罪柳老太爺來幫她,儼然有柳相交代在前,那麼,柳相此番好意……又或者說目的……
為何?
天空中白雲浮動,落在陸安然眼中,似多了一層濛濛霧色。柳相於她位高權重,她尚且無法探知,只覺得迷霧深重,一腳踏進去不知深淺。
左思右想時,袖子猛的被拽住,陸安然下意識挺了腳步抬頭看,落入雲起銳利深邃的雙目中,頓時心口一跳。
剎那間,好像被鎖住的獵物,在這雙眼睛下無所遁形。
她呼吸發緊,“我……”
春風一笑,桃花眼勾勒起多情弧度,原本的冷銳消散,映照出藍天白雲,一派清風荷影,“小心臺階。”
陸安然低頭,果然見前面的路叫幾層臺階所攔阻,若像剛才神不守舍,說不準就給絆倒了。
沿著廊下走了半程,陸安然猶豫幾次,忽然開口道:“柳相和我有些淵源。”
雲起挑眉:“哦?”不像此前帶著嘲弄的口吻,單純發出疑問,那意思等著陸安然繼續解釋。
陸安然輕蹙眉:“眼下不合適,回頭我再與你細說。”
雲起眼角漫起笑紋,“好啊。”
這之後,陸安然總算感覺到身邊的陰霾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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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廷敬手中茶蓋點過碧青色茶水,仿若沒看到走入內室的幾道身影,抬高手臂淺抿一口,喉嚨裡帶出一聲咳嗽,潤了嗓子,將茶碗一擱,才勉為其難見來客。
蘇執最杵這樣的角色,剛才還壯志凌雲對上柳太爺的目光霎時焉成醬茄子,摸摸鼻子閃到雲起身後,用氣音道:“人柳家老太爺,可比我爺爺派頭大多了。”
雲起一揚眉,含笑道:“晚輩不請自來叨擾柳府,望老太爺見諒。”
以身份而言,該柳廷敬上前行禮,但他性格耿直剛正,最見不得雲起這等王都城聞名的風流紈絝,冷著臉掃過幾人,拇指扣在茶蓋上,道:“雲世子言重,請坐,上茶。”
待入座,柳廷敬冷冷一哼:“哪裡來的小娘子,成何規矩?”
陸安然也不生氣,只是無奈每回跟著雲起出門,都叫人誤會是他從花街柳巷帶出來的小娘子,這形象到底多深入人心。
蘇執似乎覺得有趣,捂著嘴偷樂,呲牙咧嘴,身體左搖右擺。
“晚輩陸安然。”
雲起介面:“蒙都陸氏嫡長女。”
柳廷敬眯了眯蒼老但並不渾濁的雙目,攏緊成川的眉宇中間居然散開幾分,口氣也好了點,“原來是陸遜之女啊。”
不過陸安然總覺得這話語之中帶著那麼絲叫人不輕易察覺的微妙嘆息。
還不等她摸清楚,柳廷敬看向蘇執,面色一沉,訓斥道:“蘇正就是這般教導子嗣,坐沒坐相,站沒站姿。”
蘇執咧咧嘴,完全龜縮到雲起身後。
與柳老太爺對話,虛的客套話完全沒有用武之地,雲起只好直接點題,“貴孫柳長和是否在家,有些話要詢問一二。”
“如果關於瓊仙樓的案子就不必問了,和他沒有關係。”
雲起不認同,“問案問案,總得先問了再求證,人還沒見到,怎麼問呢?您說是吧,老太爺?”
常年不苟言笑使得柳廷敬整個人氣場冷肅,一看就是守著教條頑固不化之輩,也很難有什麼事物可以被輕易打動。
“若與孝禮有關,雲世子下次來時拿出官府蓋印的逮捕令,否則,就不必再言。”
軟硬不吃,雲大人略顯牙疼,衝著陸安然暗暗使眼色——你來,老頭看我不順眼。
陸安然抬眸:“落水易致寒溼入邪侵體,而後體內陽虛,需得溫補陽氣兩月,此段時間不宜過度消耗精力,以免正氣不足,無法驅除外邪。”
蘇執驚訝,頭一次見到人把嫖/娼說的那麼文雅有內涵。
柳廷敬對上陸安然雖還神情嚴肅,但總算和緩許多,“你是醫者?”
“不醫活人也算的話,那便是。”陸安然坦坦蕩蕩道。
蘇執仍不住插嘴:“王都城人人皆知,老太爺您這未免太不靈通,此前她協助提刑司破了割頭案,聖上還獎勵過呢。”
柳廷敬臉上肉眼可見的出現一抹不自然,很快掩飾過去,雙目中眼珠波動,一時無話,不知在想什麼。
蘇執言者無心,卻無意中說到了柳廷敬的心坎上。
柳璋是他最看重的嫡子,但早早過世,只留下柳長和這一庶子。
柳廷敬將柳長和交給柳璋原配楊氏撫養,只是楊氏死活不同意把庶子記在她名下,看著平日待他也和善,柳廷敬便暫時不提。
及至柳廷敬年歲漸大,辭了朝中職務在家頤養,除非大事,其他事皆交由兒媳楊氏。誰知楊氏故意嬌慣柳長和,不到十三歲,就給他房中添了幾個美貌婢子。
楊氏管著中饋,府中什麼風向都是她說了算,只要鬧的事情不大,就不會傳入柳廷敬耳中,用府中僕人的話來說,別擾了老太爺清淨。
再則柳老太爺自從兒子早逝受過打擊後精力不濟,饒是柳長和在外風評再不好,到他耳中傳的七七八八,也就認為小孩子心性尚且不穩。
直到瓊仙樓案子發生,居然和柳長和牽扯到關係,柳老太爺細問龐經,才知道柳長和在王都已經名聲盡毀,頓時悔恨有加。先斥責楊氏辜負先夫,讓她去祠堂跪著請罪,又暗中決定日後要親自教導,一定改掉柳長和的陋習不可,以柳家教條守其清正。
一番思緒在腦海裡翻攪,柳老太爺從鼻腔里長長撥出一口氣,端茶送客道:“我把他送去別院靜養了,你們要有證據了直接抓他,反之請回。”
油鹽不進說的就是柳廷敬,不管以柳廷敬的年歲還是柳家在王都城地位亦或者後面還站著個身居高位的柳丞相,都不允許任何人在他面前放肆。
雲起以扇敲擊手心,“老太爺您屬虎,我才是那隻小羊羔,對您來說過嘴一說的話,倒嚇得我腿軟,您瞧著,居然使不上力走不動了。”
對於雲起這般賴著不走的模樣,除了蘇執的大感佩服外,陸安然都不得不被他層出不窮的寡廉鮮恥而驚訝到。
柳廷敬大概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種人,被氣的沒脾氣了,連道兩聲‘好’,“柳府還請得起一頓飯,雲世子請便!”
蘇執正正好對上柳廷敬的黑臉,噌一下跳起來,“我爺爺喊我吃飯。”
反觀雲起八風不動,微笑以對,“多謝老太爺款待。”
柳廷敬起身,甩袖負在身後,還不等邁步,柳府管家急赤白臉跑進來,情急之下,顧不得還有外人在,看到柳廷敬就張開說道:“大公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