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能將人曬化的沙漠,居然下起了雪!

雪紛紛揚揚,如同一片片鵝毛,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狂風又將地上的雪花捲起,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旋渦。

起霧了。

周圍的能見度驟然變低。

我聽見那鎧甲碰撞的聲音越發的近了。

我定定的看著遠方,數不清的黑影從遠處一步一步的走來。

是軍隊!

他們有的騎著馬,有的拄著拐,有的抬著擔架。

他們無一例外的穿著黑色的、沾滿鮮血的鎧甲,鎧甲破破爛爛,他們雙眼無神,行走卻極其有規律,令行禁止,神色肅穆。

沉默,是這一刻的保護色。

張庚的呼吸粗重起來,他捂著自己的嘴,指著外面計程車兵說道:“趙哥,他們……沒有影子!”

不只是這些行走計程車兵沒有影子,就連他們胯下的馬匹都昏昏沉沉,機械行進,微光照在他們的身上,好似被他們吸收了一般,沒能得到任何的反饋。

他們直挺挺的向著越野車的方向走來。

鎧甲彼此摩擦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馬蹄行走的聲音越來越劇烈。

本來待在後備箱裡的食夢貘忍不住鑽了出來,經由後座跳到了我的身上,撮著牙花子說道:“陰兵借道!快跑!被他們撞上,想活也活不了!”

我轉過頭,對張庚和林梓涵說道:“跟在我後面,跑!”

張庚驚恐的看著食夢貘,張大了嘴巴,磕磕巴巴地反應不過來。

食夢貘衝他呲了呲獠牙,長鼻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胳膊上:“愣著幹什麼?沒聽你趙哥說話嗎?!”

“長著鼻子的豬……說話了……”

“你妹的!你才是豬!你們全家都是豬!老子是神獸,神獸明白嗎?!!!”

“少廢話,先往外跑!白洛歆,跟我們一起跑……”

我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看好張庚和林梓涵,他們懷裡還抱著嬰兒。”

我這話說完,白洛歆才從後備箱裡鑽了出來。

林梓涵見到白洛歆顯然是嚇了一跳,但是此前,張庚已經同她打過預防針了,她最終還是對著白洛歆笑了起來:“白洛歆姐姐,我跟你走。”

白洛歆卻不敢靠近林梓涵,她腿上的尖刺會割傷對方。

我已經開啟了越野車的門,飛快的向一旁跑去,我的耳朵不停地動著,在聽這些陰兵的範圍。

五米、十米、五十米……

足足千米後,我才覺得到了陰兵的邊緣。

這些陰兵至少有上千人!

我測算好距離後,迅速向回折返。

當我找到張庚和白洛歆他們的時候,陰兵已經距離他們很近了。

近到能看清他們藏在頭盔後面的臉頰缺了半邊;能看見他們的眼珠子掉落在外面,隨著他們的走動搖晃;能看見戰馬的胸口黑乎乎的大洞,裡面空蕩蕩的,沒有心臟。

林梓涵驚恐的張大嘴巴,差點兒就要叫出聲來。

白洛歆顧不得許多,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白洛歆的手掌之上綠油油的,散發著腥臭古怪的味道,林梓涵沒能發出聲音,卻剋制不住的乾嘔起來。

白洛歆像被燙到了一般,縮回了手掌。

林梓涵趕忙道歉:“洛歆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洛歆醜陋的、長滿了膿包的腦袋將她的眼睛擠成了一條縫,看不出真實的表情。

這一刻,她確實醜陋的嚇人。

白洛歆並沒說話,只是抓住了林梓涵的腰身,輕易地託著她和嬰兒,向前跑來。

張庚嚇得極速狂奔,嘴裡不時驚呼著:“臥槽?臥槽!臥槽!!!”

用兩個字表達了所有的感情。

陰兵齊刷刷的向前行進,他們的腳步沉重而整齊,令地面微微晃動。

當我出現的時候,他們的眼神不再呆滯,反而直勾勾的看向我,哪怕是隻剩下一隻眼的陰兵,眼睛都變得猩紅。

我暗道不好,這些陰兵似乎要醒!

食夢貘急得蹦到了我的肩膀上,長鼻子僵直在半空中,“我就說你小子邪性吧,遇見陰兵也就算了,居然能讓陰兵甦醒!完蛋了,他們盯上你了!”

“有沒有弄死他們的方法?”

食夢貘眉頭緊鎖:“你居然想弄死陰兵?你就不怕把地獄裡更可怕的東西招惹來?”

“我招惹的還少嗎?”

“……”食夢貘連連搖頭,一副‘你沒救了’的表情,長鼻子抖得不成樣子:“你可消停點兒吧!陰兵本來就是死的,你怎麼弄死他們?還是快跑吧,跑慢了,被死氣入體,你本來就半死不活的身體會徹底腐爛的!”

我倒是好說,林梓涵和張庚可是普通人,他們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兒。

我看了一眼變得古怪的白洛歆,眼神驟然堅定。

我一把抱起食夢貘,將它扔到了白洛歆那裡,然後整個人停在了原地。

食夢貘急得大叫:“趙瑞!你這個瘋子!你想幹什麼?!”

陰兵,離我越來越近了。

天空中電閃雷鳴,沙子上死氣沖天,馬如奔雷。

大霧下沉,凝聚成陰沉沉的水流,裹挾著破舊的衣物和殘屍向前湧來,天空中掉落的雪花,剛碰到水流就徹底消融,被同化成陰森的死氣。

一個個陰兵盯著我看,我好似回到了鬼門關裡,被數不清的眼睛觀察著,四面八方而來的壓力拍打著我的全身,我的肌肉繃緊,渾身發冷。

我一個人,在和上千的陰兵對峙。

如同一粒石子,在挑戰高山;如同一滴水珠,想要掀翻大海。

我身上湧出莫名的氣勢,我雙拳緊握,猛然向著陰兵衝去。

食夢貘和張庚在我身後呼喊著,焦急而恐懼。

我聽見風聲化成利刃,扎進我的耳朵翻攪;我聽見雷聲化作重錘,捶打著我的肉身;我看見漫天而來的閃電,盛放在陰兵身後,照亮了他們腐爛的身軀和冰涼的殘甲。

從無盡遠處而來的溼氣盈滿了整個天空,陰兵穿過時間的長河,跨越無數險灘,行至這裡,所過之處,樹死草滅,生靈塗炭。

我雙手一伸,死死地抓住了一個陰兵的肩膀,順著他鎧甲的縫隙,想將他的鎧甲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