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羞的臉紅撲撲的,向後躲閃。

見我來了,趕忙說道:“老陳,你來幫這幾位大姐登記一下,我去接待另一個人!”

說著便逃也是的擠了出來,將我帶到一邊詢問。

我在村子裡生活久了,很少能見到臉上這麼白淨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問我有什麼事情。

我便說出之前來報宮一語失蹤一事。

他翻著檔案,過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說道:“不好意思,現在還沒有任何訊息,也沒有人提供線索。”

果然是這樣!

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留下了我的電話號碼,便想轉身離開了。

離開之前,這個年輕的警察叫住了我,低聲說道:“你們村子裡最近失蹤的人有點多,你也注意安全……”

我眼眸微眯:“還有誰失蹤?”

他見我不知道,還有些驚訝,壓低聲音說道:“具體我也不清楚,聽那兩個老前輩說的……”

我嗤笑一聲,不置可否,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轉身離開了。

明明只有宮一語失蹤,居然流傳出這等謠言。

以訛傳訛,令人不齒。

尤其傳謠言的人還是一位警察。

我記住了他的樣貌和名字——王立清。

白瞎了一個好名字。

我買了長途車票,一路向西。

一天的車程,終於到了大都市,汽車站的門口寫著這座城市的名字:宮凌市。

我又餓又累,下了車,便被一群人圍住。

他們問我要不要住宿,去不去休息。

我掏了掏兜,翻出兩個鋼鏰,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只有這些……”

他們便四散而逃,看向我的時候滿是鄙夷。

人,真是一種有趣的生物,前一刻對著你言笑晏晏,恨不能將真心都掏出來,後一秒就棄如敝履,恨不能將你踩進泥裡。

我身無長物,又沒有一技之長,連最後的錢都用來買了長途車票。

身無分文的我迷迷糊糊的走到一處橋洞,坐下休息。

天空漸漸暗了下來。

涼風一陣一陣的吹來,吹得我渾身發寒,我縮著身子,看了一眼手機。

3月13日,今天是我的生日。

十八歲的生日。

想象中,和宮一語一同慶祝,同她表白,和她結婚,永遠在一起的日子;

想象中,父母健在,蛋糕有兩層,歡聲笑語,唱著生日快樂的日子。

我對今天有無數種想象,唯獨沒想到,這一天的我孤身一人,睡在橋洞裡,餓著肚子,打著寒戰。

我想,我得想辦法掙點錢。

不然,沒有路費,怎麼去找宮一語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該去哪裡找她。

半仙只說要去西方,沒有具體位置,沒說多長距離,只有一個模糊的方向。

可我不想放棄,只要有一絲希望,我總要試試。

我開啟了半仙給我的信,寥寥數語,說明利害。

原來,八年前,他以鎮魄珠隱匿了我的蹤跡,讓邪祟鬼魅尋不得我,才讓我安穩長大。

但我是吸引鬼怪妖魅的極陰之體,即使是鎮魄珠這等法器也只能保護我到成年。

一旦我滿了十八歲,鎮魄珠功效減退,便是我的大劫之日。

度得過去自不必說,度不過去便是死亡。

原來,所有詭譎離奇之事對我來說,只是開端。

真正的大恐怖,現在才開始。

我慢慢合上了雙眸,眼前一片漆黑。

慢慢的,我覺得身體那麼輕,輕的如同一片羽毛。

我慢慢漂浮起來,我向下看去,看到了破舊的橋洞,看到了髒汙的地面,看到了瑟縮的我自己。

如果下面的那個是我,那現在這個我又是誰?

還沒等我想明白,就被一陣強大的吸力吸到別的地方去了。

飄飄蕩蕩、輕輕浮浮,我像是一片葉子,落在船上。

船落在黃乎乎的河水之上,行的極慢。

周圍的景色荒涼破敗,一眼看去,盡是霧濛濛的模樣,看不見盡頭。

不甚清晰的月亮掛在天空之上,紅彤彤的,像是兔子的眼睛。

船通體漆黑,行走在河水上時,安靜的沒發出一點兒聲響,河水靜悄悄的流動。

喝水上面波光粼粼,有月亮,有樹木,有山川,唯獨沒有這條黑船。

黑船在河水上沒有影子!

船上烏泱泱的全是人。

他們臉上都是木然的表情,等船靠了岸,便一個接著一個的從船上下來。

我跟從人流前進。

只見一個巨大的拱門矗立在前方,高聳入雲,看不清字跡。

我迷迷濛濛的跟著人群前行,經過拱門以後,來到一處鬧市。

無數商販在賣東西。

說是鬧市並不貼切,因為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

叫賣聲、打鐵聲、討價還價聲,全都銷聲匿跡,像是從來沒存在過一般。

甚至,連走路聲都沒有。

我停下腳步,豎起耳朵聽去。

萬籟俱寂。

比深山裡還靜,比深海里還靜,比無人的夜裡還靜。

可週圍明明熙熙攘攘,人潮湧動。

我的大腦一片混沌。

我知道這一切不對,可我反應不過來,只隨著人群徑直前進。

他們似乎有目標一般,一味地前進著。

突然,我在一個小攤子上看到了一個竹葉編的兔子。

這兔子不大,只有半個手掌那麼大,眼睛是用紅豆粘上去的,一隻大一隻小,胖乎乎、圓嘟嘟的,很是可愛。

我突然停在了攤子面前,直勾勾的看向兔子。

身後的人繞過我,繼續前進,一言不發。

為什麼會這麼熟悉呢?

我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想明白了,這是我編的兔子!

是我編的第一個兔子,不完美,眼睛的大小不一樣,身子還編的過於臃腫了。

我將兔子送給宮一語的時候,她的眼睛那麼明亮,她的笑容那麼燦爛,她搖著我的胳膊,羞澀的說謝謝。

我故作隨意,只說這是我練手的作品,不好看才送給她的。

她有些失落,卻還是擠出一個柔柔的微笑。

她說:“沒關係!只要是你編的,我都喜歡!”

這次,換做我羞紅了臉。

我轉過頭,說要回家吃飯,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我暗暗發誓,我一定要編出一隻最完美的兔子送給宮一語。

我後來又編了一百個兔子,卻總覺得每一隻都不夠完美。

這些兔子至今還躺在我的家中,我一隻也沒來得及送給宮一語,她就失蹤了。

想到這裡,我終於恢復了理智。

我意識到這裡不是善地。

但我顧不上這些了!

我一把拿起桌子上的兔子,問道:“這個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