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著蛇妖的七寸,感受到它的心臟,一下一下跳躍。

只要我稍稍用力,蛇妖就會徹底死去。

我的臉上、身上全是鮮血,我的、蛇妖的,混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我正要下手,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阿瑞。”

我愣住了,蛇妖緩緩地回過頭,不是凶神惡煞的蛇頭,沒有殷紅似血的信子,它長著一張人臉。

宮一語的臉!

宮一語的嘴巴開合著,驚恐的說道:“阿瑞,別打我,求你別打我!”

我僵在原地,貪婪的看著她的臉龐。

不!不對!這是蛇妖幻境,宮一語是我的青梅竹馬,是一個極好的姑娘,怎麼可能是蛇妖的模樣?!

我毫不猶豫,捏碎了手中的心臟。

宮一語漂亮的眼睛中流出兩顆淚珠。

“阿瑞,我不怨你。”

她話音剛落,周圍的環境變了。

一根根柱子扭曲起來,一棵棵樹木瞬間消失,土壤化作灰白色的水泥地。

黑暗褪去,白熾燈的光芒刺的我眼睛都睜不開。

這裡變成了我家。

宮一語軟倒在我的懷裡,舌頭吐出來,那麼長,那麼紅。

而我?我的雙手死死地掐著她的脖子!

“不、不、不是的!”

我一把將宮一語摟進懷中,她脖子上的手印那麼清晰,紅彤彤的發紫、發黑。

她沒了脈搏,沒了心跳,沒了呼吸。

我活生生的將自己最愛的女人掐死了!!!

我不能接受,我渾身發抖。

就在這時,兩個人破門而入。

是我的父親母親。

我的母親淚眼婆娑,跪在地上哭嚎起來:“阿瑞啊!你糊塗啊!你不是答應媽了,以後再也不打媳婦了嗎?這、這鬧出人命來可怎麼辦啊?!”

我的父親神色冷漠,抓著我的肩膀說道:“阿瑞,快跑!離開這裡,就當不知道這件事,永遠也別回來!”

我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上面還有一層厚厚的繭子。

我就是用這雙手掐死了宮一語嗎?

不可能!

我仍舊不敢相信,我抱著宮一語的屍體晃了起來,大聲咒罵著:“你這蛇妖,快給我起來,不許你裝宮一語!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然而,我手中的宮一語四肢逐漸僵直,五官卻依舊清晰,每一處都說明,她就是宮一語。

父母將我從宮一語的身邊拉開。

母親哭著嘆息:“造孽喲,造孽,她才懷了孩子。”

父親卻去廚房拿來了一把菜刀,扔到我的面前。

他說:“阿瑞,把孩子剖出來吧。”

“什麼?”我呆愣愣的看著我的父親,只覺得他那麼陌生。

“孩子不是你的,難道你還要讓它跟著宮一語一起埋進祖墳裡嗎?”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我的渾身抖個不停。

我看著宮一語的屍體,艱難的搖了搖頭,乾澀的說道:“是我的錯。我會好好埋葬她的。父親,母親,對不起。”

父親拿起菜刀,冷冷的看著我:“阿瑞,把孩子剖出來。”

“不!”

父親死死地盯著我,一字一頓的說道:“你這是要我的命!”

然後,他不等我反應,忽然舉起菜刀狠狠地割破了自己的喉嚨。

我的父親,當著我的面,自殺了。

母親哭天喊地,聲音尖銳:“阿瑞,把孩子剖出來!”

我仍舊搖頭。

母親死死地盯著我,一字一頓的說道:“你這是要我的命!”

然後,她不等我反應,忽然舉起菜刀,也狠狠地割破了自己的喉嚨。

我的母親,當著我的面,步了我父親的後塵。

他們的鮮血撒在我的身上,淋溼了我的全身。

滾燙、血腥、粘稠。

我的父母被我逼死了,我的愛人被我掐死了,跟著她一起死的,還有我沒出世的孩子。

無邊無際的絕望如同潮水向我湧來。

我抬起頭,看向房樑上懸掛著的紅繩,艱澀的說道:“吃夠了嗎?”

紅繩一動不動,宛如死物。

我冷笑一聲,一把將紅繩拽了下來,狠狠摔在地上,舉起菜刀就要剁下去。

紅繩翻滾起來,到了另一側,化作只有一條腿的紅衣倀鬼。

紅衣倀鬼,是食夢貘的化身。

食夢貘困惑的看著我:“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最開始。”

“那你還?”

“我只是信守承諾。”

食夢貘沉默片刻,揮了揮手,血腥的場景消失了。

它緩緩說道:“趙瑞,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面臨這樣的問題,你會怎麼選擇呢?”

我垂下了頭,眼眸中翻滾起無邊的悲傷:“不會有這樣的問題,因為,我的父母早就死了。為了救我,一人用了二十年的陽壽。”

既然要給食夢貘提供情緒,那我便放開了壓抑已久的感情,我繼續說道: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孩子,沒比別人多一隻眼睛,也沒比別人多一顆腦袋,這一切為什麼要找上我來?

黃皮子、黑山羊、奇形怪狀之物,還有你,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只是喜歡宮一語,連表白都沒有,為什麼又要將她扯進來?!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們才能放過我,放過宮一語?!!!”

我撕心裂肺的吼叫著,八年來的委屈、恐懼、絕望、哀傷,一股腦的向上湧。

紅衣倀鬼後退兩步,捂著自己的肚子,面色蒼白。

“趙瑞,別想了……”

我死死地盯著他看,咬牙說道:“回答我!”

紅衣倀鬼彎著腰乾嘔起來。

“趙瑞!停下來!我要撐死了!”

我雙目通紅,充耳不聞,咄咄逼人:“食夢貘,這是你要的絕望,你就得一點一點全都吞下去!”

紅衣倀鬼驚恐的連連後退,它伸出雙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圈兒,想將我拽出去。

我卻一把抱住它的腰身,將它摔在地上。

它臉色越來越白,肚子越來越漲,好像一個吹滿了氣的大皮球,隨時都會爆炸!

它顫抖的指著我,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明明沒有主動吸收,你、你為什麼能讓這些情緒進入我的身體?!”

我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我的嘴角向上,眼睛圓睜,鼻子抽動。

我靠近食夢貘,輕聲說道:“因為……這是我的夢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