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葉冠,”小蓮樂呵呵地放下匣子,“國師讓人送來的。”

小蓮對美人都偏心,對著徐婉如和潘知遠的時候,小蓮的心能偏到胳肢窩去。所以,潘知遠讓她做什麼,小蓮都會欣然從命,這不,就給徐婉如搬了個匣子回來了。

“香葉冠?”熊嬤嬤微微皺起了眉頭,小蓮可能不知道,可她卻跟著寧國公主在道館裡住了大半輩子的,怎麼可能不知道什麼叫做香葉冠。

這香葉冠,就是道士的法冠。尋常的道士,葛巾單衣,帔履手板也就是了。可修行多年的高功道士,就有許多講究了,這香葉冠便是其中一種。

原是模仿著青葉所做,後來卻又漸漸往蓮花冠的模樣上靠攏,最後變的非花非葉,造型極為精巧。雖說道冠不得用鹿皮珠玉裝飾,卻攔不住有些人的愛美炫富之心。所以,香葉冠不僅多金還多玉。

潘知遠送來的這頂香葉冠,便是純金所制,小巧玲瓏,說不上如何富貴,卻精緻的驚人。熊嬤嬤見匣子一開,是個女冠用的香葉冠,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潘知遠是何心思,怎麼給徐婉如送了這麼個東西。

雖說徐婉如在海山上長大,素日裡也常穿著道袍四下走動,可說到底,終究是個紅塵俗世裡的女兒家,過早地染上出家人的氣息,不知道是福是禍。

小蓮卻沒這些心思,開了匣子,看見這麼漂亮的一頂金冠,就讚不絕口了。

徐婉如自然是認得的,這是女冠常用的樣式,師兄倒是有心了。至於出家與否,徐婉如以前一直覺得,自己今生大概是不會嫁人了,留在師門做個女冠倒也不錯。

進京之前,徐婉如還琢磨著幫襯好徐簡,就回山裡自由自在去。雖然沒有明確出家的意思,卻也差不了許多了。只是這次遇見了蕭誠,卻讓她心裡起了點戀戀紅塵的眷念。

徐婉如拿起香葉冠,卻發現下面壓了件玉色的道袍,想來,是師兄一併安排下的。熊嬤嬤看見道袍,眉頭皺的更緊了一些。寧國公主讓她來看著徐婉如,有保護之意,卻也有盯防的意思。若是徐婉如出了家,那些人,還會出現嗎?

而且,熊嬤嬤陪著徐婉如多年,心裡多少有了些親近之意。她見寧國公主一身孤苦,在道觀裡面過了無數個秋冬,不禁有些擔心徐婉如,切莫重蹈了寧國公主的覆轍。

“國師倒是有心了,”熊嬤嬤笑著接過徐婉如手中的香葉冠,放回了匣子裡面,“這個到了祭祀的時候再穿也來得及。”

徐婉如已經沒了出家之心,所以,也不堅持,由著熊嬤嬤收拾了匣子,放到了櫃子裡面。

前世她十里紅妝地出嫁,最後什麼都沒有剩下來。臨死的時候,只有朱時雨送她的一枚白玉戒指。所以到了今生,徐婉如對身外之物,越發淡薄了。

金玉衣冠,珠寶擺設,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她越是淡薄,熊嬤嬤看了越是心驚,也不知道,蕭誠能否拉了徐婉如回這紅塵俗世。

小蓮哪裡知道熊嬤嬤的心思,反而嘰嘰喳喳說著國師的好處,這般細心,這般周到。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朝天宮比忠順府舒服多了,誰也不會管著他們。

徐婉如微微一笑,她自然也是這麼想的。想來,她喜歡小蓮,也有這一部分心思想通的原因吧。她也想縱容著自己,說些傻話,做些蠢事。只是前世蠢過了頭,現在徐婉如不敢犯錯,只是見了小蓮這般隨心所欲,自然喜歡上幾分。

北極閣的南窗已經半掩,可高玄殿外,卻有人盯著徐婉如的屋子,目光縹緲,似乎穿過了那扇窗子。

陳奇可看見謝石安對著北極閣發呆,倒是上前寒暄了。

誰都知道,北極閣裡住進了京城第一美人,也就是肅宗新封的如意郡主。人很美,可那脾氣也不是蓋的,再加上背後撐腰的又是肅宗。國子監的學子們雖然私下討論的熱火朝天,可真到了北極閣的下面,卻不敢往上打量一眼。敢這樣的盯著北極閣看的,也只有鎮國公府出身的謝石安才行。

“謝兄,剛才匆忙過去的,可是國師潘知遠?”陳奇可寒暄了幾句,卻遲遲沒有問及蘇落雪。

謝石安一早就讓人打聽過陳奇可和蘇落雪了,他們前世毀了徐婉如,他琢磨著,兩人應該早就是一對了。果然,打聽訊息的人回來,就說蘇落雪曾經出手毒過蘇夫人,為的,就是搶奪二姐姐蘇落梅的未婚夫陳奇可。想來,這兩人早已經有了首尾吧,否則,一個深閨的女子,如何敢下這般毒手。

只是看這陳奇可,自己納了他的心上人為妾,也不見他有絲毫顧慮,這城府實在了得。前世謝石安去的早,只知道陳奇可深得英宗信任,落井下石地休了原配徐婉如。不過,已經內定做了駙馬的陳奇可,今生恐怕就沒什麼入仕的機會了吧。

謝石安的嘴角微微一翹,說起了自己的紅粉知己和紅袖添香來了。

“前日府裡的小妾有喜,”謝石安笑道,“我就請了王太醫,順便給幾個妾室都把了脈,誰知道,進門才兩三天的蘇氏,竟然也……”

謝石安的話還沒說完,陳奇可就變了顏色。蘇落雪進謝家為妾的時候,他心裡頗有些矛盾,一方面,蘇落雪是他的人了,眼下變卦跟了謝石安,陳奇可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可是另一方面,陳奇可也知道,自己已經是未來的二駙馬了,宮裡出來的公公說的很清楚,只差白紙黑字寫下來給陳家了,他是再沒沾惹其他女子的機會了。既然如此,蘇落雪能夠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陳奇可也算擺脫了一個包袱。

可是,誰能想到,蘇落雪竟然有了身孕。天下哪個男子,會嚥下這口氣,更何況,謝石安這會兒來跟他說這話,估計,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了吧。突然,陳奇可只覺得後背冰涼,寒意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