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冰橋橫跨深淵兩端。

璫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已經走過來了。

他抬起頭看向剛才雪崩改變方向的位置,那裡有一片相當顯眼的堅冰,位置非常巧妙,似乎是從山崖頂端墜落下來的。

璫圖不相信這是舊神的眷顧。

他心底也很清楚——這估計是那個名叫肯恩的年輕人,不知道用何種手段給做到的。

烏森布被綁在獸皮擔架上,由幾個手腳穩定計程車兵抬著走過橋樑,他們身上繞著一根牢固的繩索,並且向後延伸,繞過每一個走在冰橋上的人。

璫圖走過來才發現。

這裡不僅僅是空谷部落,還有很多陌生的面孔,似乎都是從亡靈潮戰場上被解救下來的。

他們有些是北山聯盟的夥伴,同樣被【格馬】那個老畜生給騙過來。

這也很好理解。

格馬既然開始明著爭權,甚至不惜對錫蒂動殺心,肯定也不會放過這些被她招募過來的同伴,只要是不夠強大,沒有結交價值的物件,都會被那個老東西無情地拋棄掉。

“人都到齊了嗎?”

“額,嗯?”

璫圖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溫和,沉穩,平靜,純正的烏瑪語。

他轉過來就看見做工精緻的狼頭面具,如此近的距離,甚至有些緊張和惶恐。

璫圖回過神,迅速檢查了周圍計程車兵,又詢問了戰場上的其他人,最後才給出了答覆。

肯恩點點頭,並沒有多說。

他也能感覺到璫圖的緊張,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或許是烏森布的兒子不喜歡交流吧。

肯恩翻身上嗎,舉手握住拳頭,剛才還牢固堅硬的冰橋轟然斷裂,變成了碎掉的巨物,看似緩慢實則迅速地落進了深淵當中。

空谷部落和羊齒部落是在場最大的勢力。

託彌歐和璫圖接過指揮權,開始整理軍陣,朝著紅楓高地的外圍前進。

陽光向山峰傾斜的時候,隊伍抵達了城鎮前沿。

錫蒂和重新集結的北山聯盟早就再次等候。

那些得到命令的部落收拾了行裝,拆掉帳篷,整理好自己的物資還有通行用的狩墮稜晶,各種野獸拖著物資邁步,泥濘的村道被車轍反覆耕耘。

夕陽開始吻別天空,預示著不詳正在降臨。

肯恩帶回來的隊伍當中,大部分都是北山聯盟外出計程車兵,是那些翹首以盼的山民家人,或許是位笨拙的丈夫,又或許是個不善言辭的父親。

他平靜地看著大家重聚在一起,互相親吻,互相傾訴劫後餘生的幸福。

但時間已經不多了。

錫蒂給幾個重新聚攏的戰旌佈置好任務,隊伍在短暫的停頓合攏過後,又再次緩緩移動起來,開始靠近籠罩紅楓高地的窮地,向弗倫岡鐸的指揮官提交物資。

肯恩選擇走在最後面。

馬蹄抬起又落下,神色緊張的平民。

“你們也去幫忙吧,隊伍比較龐大,我擔心出事情,讓刀斧隊也參與進去,注意不要讓小孩和老人走散了,更不要被人截胡,你懂我的意思。”

肯恩淡定地吩咐道。

奎瑪和洛嘉等人點點頭,四散離開。

能夠進入紅楓高地就意味著得到保護,而外圍城鎮每天晚上都會被突破防守的狩墮襲擊,每個陽穀重新播撒的清晨幾乎都能夠聽見哭泣。

北山聯盟進入的時候,附近全都是站著遙望的人。

有些是南疆面孔,有些是北境弱小的部落,商人、賞金犯、冒險家、王國士兵……

善良的人或許會在這段路上備受煎熬,因為你能夠很清楚地感受到旁觀者眼神中的熱切,那是羨慕和絕望,甚至會有人為了進入而不擇手段。

嗒,嗒嗒。

馬蹄還在起落。

【你從沉思中回過神,穹頂已經近在眼前,你看見錫蒂提交了稜晶,自己胯下的冬馬打著響鼻,帶著你緩緩走進了紅楓高地。】

穹頂像是無形的薄膜,但實際上比想象中厚實。

肯恩像是穿過了強風籠罩的峽谷,空氣稀薄,難以呼吸,由有點像是進入嵐霧空間的時候,身體和精神有片刻的割裂。

……

紅楓高地以北,命運索道。

巨龍的翅膀掠過了黑色的河流,當它想要振翅而起的時候,毀滅的力量照亮了它的瞳孔,然後伴隨著接連不斷的震動和嘶鳴。

這頭怪物被硬生生砍成了雷霆轟炸後的廢墟。

弗倫岡鐸從屍體的破損處走出來。

他甩掉武器上沾染的內臟,面無表情,腳步又格外地沉穩。

面前是純粹的死亡浪潮,想要突破防禦的怪物一天比一天強大,帕洛圖斯比深處藏著的屍體,是遠古時期遺留下來的歷史。

誰都不敢想象,後面會出現怎樣的東西。

但每當戰士們動搖的時候,弗倫岡鐸都會出現,然後輕易地撕碎面前的敵人,就像是矮人皇當初破開冰層,捅穿北境巨蟒一樣。

他也會用絕對的實力,帶給周圍人信心。

弗倫岡鐸冷漠的臉上不需要任何表情,也不必多說些沒有意義的話,作為獸人部落的戰旌,紅楓高地的絕對掌權者。

他只需要戰鬥,取得勝利,殺死敵人,就足夠了。

弗倫岡鐸回到冰涼的石砌王座上。

從穹頂出現的第一天起,他就坐在這裡,擊殺著一波又一波的敵人,鎮壓每一個妄圖侵蝕黎明的黑夜。

弗倫岡鐸今晚已經第六次動手了。

雖然戰況愈發激烈,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只剩下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弗倫岡鐸的情緒有波動,某些正在發生的事情令他感到困惑,或者躍躍欲試。

誰都不敢去詢問細節。

但是後勤官和荒原獅的領騎發現:

戰旌每次將武器放在腳邊的時候,都會輕微地轉動視線,看向紅楓高地的另一頭,也就是那些充當進入關口的邊緣城鎮。

“過來。”

粗獷的嗓音,簡短的語句,卻好像雷霆炸響在四周。

還在偷窺戰旌的領騎單膝跪在地上,他頭皮發麻,渾身的骨頭都冰冷得可怕,但就在他心臟加速跳動的幾秒內,卻聽見弗倫岡鐸說。

“通知霍叟……”

“最後一個神啟戰旌抵達了。”

0417: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