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同於白洛歆的純粹,不同於欒希的愚蠢,她睿智而聰穎,她活的通透而獨立,她是如此的堅強,她曾經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給自己的姐姐報了仇。

然而,這樣的她,卻似乎在向我交代遺言。

尤其是,是我將她帶到了這等境地。

我低聲說道:“我會帶你出去的!”

幹尺卻搖了搖頭:“趙瑞,沒用了。我來沙漠之前就已經被蠱蟲蠶食的只剩下一具外殼了……”

我二話不說,任由殭屍咬住了我的胳膊,然後將殭屍一腳踢開,我的胳膊上滿是鮮血。

我一把拽過幹尺,將沾著血的胳膊塞進了她的嘴裡:“不就是缺血嗎?老子有的是!要是不夠,老子把血抽乾了也把這條命還你!”

幹尺呆愣愣的看著我的胳膊,半晌沒有動靜。

我見她沒有動作,索性按住她的後腦,將血液灌入她的口腔之中。

“快點兒喝,我現在只有一隻手打殭屍,太TMD費勁了,你好了就來幫幫我!老子連鬼門關都闖過來了,沒道理死在這些個屍體手上!”

我粗聲粗氣的催促著。

幹尺的雙眼中閃爍著淚花兒,她不再說話,她張開嘴,吸起了我的血。

幹尺剛開始吸得幅度很大,我能感覺到身體裡的血液不停地向她口中湧去。

我的眼前模糊了片刻,動作也不再敏捷,過多的鮮血流失,讓我的力量大幅度降低。

我咬破舌尖兒,冷冷的看著眼前孜孜不倦撲來的殭屍。

我嘴角上翹,露出一絲壓抑已久的瘋狂。

“來啊!有能耐就咬死我!”

我大喝一聲,一隻拳頭不停的向前揮動著,我的雙腿在空中劃出殘影,將周遭的殭屍擊碎,令這裡短暫的形成一處真空地帶。

然而,這個時間太短了,這群殭屍很快又撲了上來。

他們的身上依舊穿著那身白袍,好似聖潔虔誠的教徒,可他們的臉頰一個比一個可怖,他們的身體歪歪扭扭,腥臭的黏液不斷向下滴落,他們的瞳孔徹底變成了黑色。

我將幹尺護在身後,咬牙面對著這些殭屍。

我的前胸和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密密麻麻的佈滿了牙印兒。

從我身上流淌而出的鮮血似乎格外香甜,讓這些殭屍們集體瘋狂了。

他們的動作越發急迫,哪怕眼看著身邊的同類被我踢碎腦袋,依舊不管不顧的向前衝來。

我氣喘吁吁,滿身大汗,我的眼前開始出現重影。

就在這時,幹尺忽然停住了吮吸我的傷口,反而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我的手臂,好似對待什麼珍寶一般。

她緩緩地直起身來,周遭的殭屍動作慢了下來,它們雙眼中的瘋狂之色漸漸消除,剩下的是呆滯。

我有了喘息的時間,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幹尺笑了起來:“趙瑞,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名字的由來。”

“現在說這個……”

“現在說這個剛好。我家姓幹,祖上是趕屍人,屍體自己走動,趕字就剩下了幹,屍體生了腳能夠走動,屍就成了尺。

我是趕屍人第一百五十八世傳人,幹尺!”

我愣在原地。

幹尺猛地扯下鑲嵌在臉上的銅錢,周圍狂風大作,幹尺周身氣息一變,一股腐朽的腥臭味兒蔓延開來,濃重的屍氣不斷席捲。

數不清的蠱蟲從幹尺的鼻孔和耳朵裡爬了出來,它們興奮的無聲嘶吼著。

幹尺左手和右手分別拿著一枚銅錢,她眼睛徹底變成了白色,純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她舉起雙手,以銅錢互相擊打。

“嗆啷啷——!”

清脆的響聲不像是銅錢撞擊發出的聲音,反倒是像利劍出鞘。

所有的殭屍都立在了原地,它們的眼神變得直勾勾的,它們動也不動。

“要趕屍,先要成為屍體。我六歲就被父親煉製為活屍,以銅錢封面壓住我的屍氣,以紅線勾連連住我和陽間的關係。我姐姐死去之時,我還未成。

趕屍者可控制屍體,卻不能動手殺人,否則沾染死氣,便功虧一簣。

我為了親手報仇,不得不將自己煉製成蠱蟲的容器。

趙瑞,你若不給我喝血,我現在早已油盡燈枯。

我救你一命,你又救我一命,我們扯平了……”

我聞聽此言便覺得不好,不由得開口說道:“幹尺,你想幹什麼?”

幹尺伸出了手,輕輕捂住了我的眼睛,她對著我露出了一個淺笑:“趙瑞,別看,記得我最美好的樣子就夠了。”

我一把按住幹尺的手掌,想要阻止她:“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還有餘力,幹尺,別做傻事,為了我不值得。”

我拉開了幹尺的手,卻依舊看不清周遭,幹尺好似給我蓋上了一層黑布,將我和周圍隔絕起來。

幹尺嗤笑起來,她的語調帶著調笑和譏諷,可她的聲音分明顫抖的帶著哭腔。

她說:“趙瑞,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說過多少遍了?我才不會喜歡你,我只是覺得無聊,找你玩玩兒罷了。不是你,換做別人也一樣。

趙瑞,你還是喜歡白洛歆吧,我覺得她很不錯,你都不知道,你被王立清一槍打倒的時候,她那個架勢好似要跟王立清同歸於盡……”

“幹尺,別做傻事。幹尺!”

我死死地抓著幹尺的手腕兒,卻聽見‘咯嘣’一聲。

幹尺的身體變得極脆,我只是稍稍用力,她的手腕兒就折斷了。

我不敢繼續抓著。

幹尺掙脫了我,我忽然覺得嘴角有些溼潤和柔軟,似乎被誰親了一口。

“趙瑞,我可是奪走了你初吻的渣女,我不會對你負責的!”

幹尺的聲音有些縹緲,我覺得整顆心臟都被絞緊了,我不停的在周遭摸索著,想要將幹尺拽過來。

“趙瑞,你可別自作多情哦,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如果你不來救我,你本來可以順利離開的,本來就是我害的你落到這種境地。

我這個人啊,最怕欠人人情。

趙瑞,我們互不相欠了。”

幹尺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低,陰冷的氣息從我的身邊流過,我感覺到數不清的屍體一步一步的蹦著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