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逆熵”

羅素把莉斯緹雅打發走之後，灰風才磨磨蹭蹭地從房間裡出來，一副好像做錯了事情的心虛樣子低著頭不敢看羅素的眼睛。

這讓他有些微妙的不適應。

以往的灰風總是裝出一副頗為傲嬌的俏皮模樣，用來隱藏起微械格式塔那一絲不苟的冰冷理智；現在卻恰好相反，它常常需要故意表現得嚴肅認真不近人情，以遮掩自己偶爾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衝動與感性。

在這個宇宙中，發生在灰風身上的這種情況難免令人恐懼。如果灰風不是整天都和自己待在一起，羅素都要懷疑它是不是被哪個混沌邪神給汙染了。

要不今晚給它消消毒？

這天晚些時候，科研主管將自己小組剛畫好的全新艦船設計圖交給了羅素審閱。

自半年前羅素賜予他們義體飛昇之路後，真理修會便分裂成了兩派；

以莉絲緹雅為代表，接受了義體改造，即將準備離開法雅前往遠東邊疆，以徵兵的名義在星域各處進行各項考察研究，在實踐中驗證自己理論的“實踐派”。

以科研主管為代表，拒絕義體飛昇，態度保守，選擇留在研究基地中繼續各項理論研究的“理論派”。

實踐派將自己即將踏上的旅程認為是一場檢驗真理修會所行理念的社會實踐、一場宣揚真理的“宣道”，並從此自稱為“宣道士”。

為了支援宣道士們接下來的行動，羅素要求科研主管為首的幾百名理論派修士設計出一種效能優異且搭載有各項必要研究裝置的新型科考探索船，並儘快投產。

在放下手中所有其他任務後，科研主管帶領著研究小組將這些年來從機械修會那裡交易得來的諸多黑科技，與十幾項來自人類聯邦特殊技術，進行整合最佳化，最終設計出了羅素手中的這份科考船圖紙。

羅素將科研主管交上來的厚厚一沓圖紙平鋪在桌上，翻開封皮。

這款被命名為“旗魚”的科考船，外形卻更加類似海豚，體型介於護衛艦和驅逐艦之間，艦船龍骨採用了仿造生物脊椎的多段拼接式設計，使得船體可以承受相當程度上的彎曲形變，在高速行駛狀態下格外飄逸，的確狀若游魚。

除常規的隱形場和護盾配置之外，旗魚型科考船那銀白色的流暢機體上還同時裝配有靈能和快子兩種感測器，但因體內空間需要承載諸多研究裝置的緣故，船體本身就只配備了最基礎的自衛火力——天雲閃電、旋風導彈和毀滅者魚雷。

這款科考船的各方面效能都趨於完善，灰風也表示很滿意。

短短半年時間便設計出瞭如此優秀的艦船模板，還專門配套搭配了作為護衛力量的“劍魚”型戰鬥護衛艦，科研主管帶領的理論派的理論水準值得肯定，就是頭髮密度稀薄了些。

但這裡還有一個小問題：

在羅素的計劃中，真理修會的宣道士應以3人為1個小組，駕駛1艘旗魚型科考船去出任務。而每1艘旗魚科考船都至少需要配備3艘“劍魚”型戰鬥護衛艦，作為最基礎的護航力量。

除以科研主管為首的幾百名理論派修士外，約有1200名以上的人選擇了義體飛昇成為宣道士，也即是說接下來至少要建造4-500艘的旗魚科考船和1200-1500艘左右的劍魚護衛艦，才能夠滿足執行羅素計劃的需求。

對於剛建造完量子彈弓這項大工程、所有資源都幾乎被消耗一空的彈星者來說，還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而且造出來的船還得去法務部登記入冊才算是合法船隻，黑戶擅自進別人家很容易被打爆，以及被打爆。

不過好訊息是，這些他都用不著自己負擔。

這種事情用不著多做考慮，羅素強行拉上剛交完專案正想回研究基地裡繼續宅著的科研主管，急匆匆出了門。

科研主管一頭霧水地跟著領袖上了一艘運輸船，心中更加疑惑：“我們要離開法雅？”

“沒錯。”羅素點頭說道：“以千為單位大規模建造太空戰艦，這是一項不小的工程。所以我們要去一趟恩布拉跟上面的機械修會談談，只要給出的酬勞足夠，相信技術神甫們會很樂意包下這個工程。”

科研主管思考片刻，沒有反對。

雖然一直宅在研究基地裡搞理論，但他的訊息並不滯澀。

據科研主管所知，由技術賢者“斯潘格勒”帶領的一派技術神甫和基層技工，與大賢者考斯特的派系長期理念不合，一直有意脫離被大賢者所掌控的穆斯貝爾鑄造世界，自立門戶。

而在恩布拉星的建造初步完成後，以這顆剛完成第一階段建造的理想城作為立足點，技術賢者斯潘格勒終於正式宣佈從穆斯貝爾獨立出來，在法雅拉起了自己組織。

但自獨立後，恩布拉機械修會的境遇一直不太好。

大賢者考斯特對他們的獨立以及獨佔都市星球的行為大發雷霆，但礙於彈星者和法雅元老院的能量，他無法對斯潘格勒帶領的恩布拉機械修會直接做出什麼暴力舉措。

氣急敗壞的大賢者只能透過封鎖資源供給，不斷放出“穆斯貝爾將拒絕為與恩布拉關係親密的海軍和商隊提供艦船維護和軍火供應”之類的說辭，來從各個方面打壓斯潘格勒的派系，試圖讓其迷途知返，回到穆斯貝爾的體系中。

考斯特的手段也的確有效，機械修會在人類帝國多少還是有點影響力的。

這些年來羅素親眼看著隨著資源供給被切斷，來法雅做生意的行商浪人也不敢再前往恩布拉開展業務，這顆剛完成二階段建造的都市星球如火如荼的星球改造工程漸漸停滯了下來，理想城企劃難以往前繼續推進。

在這樣的處境下，面對彈星者帶來的一大筆訂單，即使有再苛刻的條件，恩布拉的機械修會又如何能拒絕了？

現在的羅素的確有點缺資源，但不缺錢的。

運輸艦載著羅素和科研主管跨越法雅星系內環，來到恩布拉上空。航行的軌跡劃過尚未建成便因資金短缺而被叫停工程的太空電梯，一抬頭還能看到閒置的軌道船塢和衛星基座。

這些設施都還只是雛形，按原工程計劃進行的話，只要有足夠的資源供應，斯潘格勒便能讓完工的太空電梯與軌道船塢連線起來，建造出比穆斯貝爾的星環還要更加先進完善的星環基地。

然而他的企劃隨著資金鍊被掐斷而中止了。

看著剛建了個開頭便被叫停的星環基地雛形，恍惚間，羅素好像看到了自己老家那些因為開發商run了而沒法交房的爛尾樓。

羅素胡思亂想間，運輸艦平穩降落到了都市星球表面最高的一座高塔之上，技術賢者斯潘格勒就在裡面。

這樣的高塔在完全建成的都市星球上至少要有6座，但現在僅僅建了一座，第二座還只是個半成品便停工了。

在兩名技工的帶領下，羅素很快便和科研主管一起找到了如今有些失意的技術賢者。

面對這位老相識，羅素沒有調侃他這快要成爛尾的都市星球改造工程，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出了自己的合作需求，並直接將旗魚型科考船和劍魚型護衛艦的設計圖紙展示給他看。

果不其然，在看到圖紙的第一眼，斯潘格勒身上瀰漫的頹廢氣息便瞬間一掃而空。

技術賢者如蜈蚣般扭曲猙獰的機械身軀快速爬了起來，幾隻機械臂各自掂起一張圖紙，以極高的效率將羅素帶來的艦船草圖瀏覽完畢，隨後，他長呼一口氣，說：

“真是標新立異的艦船……您的要求我明白了。我能夠承接建造這兩種艦船的工程。但，這份圖紙並不夠詳細，其中有許多部分的結構都是缺失的，比如至關重要的引擎、主控機腦、探測器和感測器、主武器……”

斯潘格勒的義眼看向羅素，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那些我們自己會解決。”羅素當做沒看出他的意思：“您只需要按照圖紙上已有的部分開展工程，缺少的部件我之後會安排人送來，你們只需要將其組裝上去就好——還能減少工作量，不是麼？”

“……正是如此。”技術賢者斯潘格勒低頭說道。

他已經明白了羅素的意思，自己所承接的造船單子只負責生產技術含量最低的船體和一些其他基礎框架，以及為這些艦船提供合法註冊。

真正涉及到珍貴核心部件的STC，羅素一個都不想交給他。

換做以前的技術賢者說什麼不會放棄得到珍貴STC的機會，哪怕撒潑打滾也一定要從彈星者的部下這裡撈到一些珍貴的科技遺物，但現在的他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因為羅素報出的價格太高了……

自L-星門通航以來，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船隻透過終端出口，川流不息，每艘船透過法雅進行中轉時繳納的通行稅中都有3%落入了法雅總督的個人掌控之中。哪怕給科羅尼艾購買食物花了不少錢。羅素現在能夠支配的財富，依然是天文數字。

面對客戶那貌似侮辱性的的王座幣砸臉，技術賢者倍感恥辱。

然後他忍了。

伴著合約簽訂，大量資金快速流入恩布拉機械修會的手中，這顆有些沉寂的都市星球重新開始了運轉，閒置的軌道船塢被啟用，新的船塢開始擴建，停建的太空電梯專案也因運送物資的需求而被重啟。

在羅素絕對的財力支援下，新一輪的理想城建設開始了。

被羅素硬拉去學習談生意的科研主管一趟走下來啥商業技巧都沒觀摩到，就學了個砸錢，便回到研究基地裡接著宅了。實踐派的宣道士們的整合式義體改造也正在穩步推進著進度。

將一切安排妥當的羅素離開了法雅，又回到了他忠誠的臨界基地。

“終於能來清理下戰利品了。”

灰蠱母艦停靠在孵化星球上空後，看著運輸蟲，羅素由衷發出感嘆。

剛進入臨界基地星系，科羅尼艾那嬌軟柔膩的聲音便透過靈魂連結傳進了他的腦海，聽得羅素渾身一激靈，差點沒能把持住。

“元帥您怎麼了？”

羅素連忙穩住思緒說道：“沒什麼，科羅尼艾在和我哭慘，說自己工作量太大了累得夠嗆，以此邀功討賞……”

“真的嗎？”灰風狐疑。

“真的……”

某種意義上，羅素說的是實話。靈族的方舟世界體量實在太過龐大，即使蟲群這段時間日夜不分地天天996，也只是堪堪清理乾淨了方舟世界屍體的外圍部分。

饒是如此，收穫也已頗豐，光是從方舟被崩潰的生態系統中回收的生物質，便已經讓科羅尼艾撐得打飽嗝了。

更不要提裡面還有大批尚還完好的靈族武器，如靈骨戰甲，靈族火龍戰士的特殊熱熔武器，凡人根本無法駕馭的馭風者、獵鷹噴氣摩托、各式靈族戰鬥機、乃至還有靈骨泰坦和幽冥泰坦……

這些異形武器雖然不大方便在跟人類帝國並肩作戰的時候用，但卻給真理修會研究靈族科技提供了絕好的實驗樣本，從而能夠設計出一些更勁更酷的武器和載具來。

——之前的旗魚科考船和劍魚護衛艦，便有參考靈族艦船的靈活機動。

除軍火外，第一波清掃戰場的蟲群著重回收了大量被收藏在方舟世界裡的靈族書籍。透過研究這些珍貴的文獻，理論派應該能借此提升自己對於靈能理論的理解。就是可能需要幾個被科羅尼艾調教完畢的靈族去當翻譯。

各類來自靈族的戰利品都被科羅尼艾整理歸類得井井有條，羅素只是大致過了一遍，便沒有繼續在孵化星球上停留。

因為相比靈族的武器法器和書籍，那兩件特殊的戰利品顯然更加吸引羅素的注意力，同時也是他來到這裡的主要目的。

“防禦系統熱機，進入警戒狀態。”

“應急預案δ準備啟動；13號隔離協議開始生效。”

“開始泵入能源，申請喚醒‘逆熵’AI。”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