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沒法再多了,再多質量就沒法保證了。”

陳堪也伸出三根手指。

只是口中吐出的數字讓朱棣險些暴走。

一個月三千,就算大軍開拔需要一個月的準備時間,三千支也太少了。

一下子砍掉計劃之中十分之九,換誰來誰受得了啊。

好在場中一群勳貴目光灼灼的樣子讓朱棣心中的火氣稍微消散了一些。

深吸一口氣,朱棣淡淡說道:“朕要一萬支火銃,這是朕最低的要求,三千太少了,西南之地山高林密,火銃太少起不到什麼作用。”

陳堪搖搖頭:“陛下,一萬支真的做不出來,軍器監的生產線就只有一條,就算可以再增加生產線,也沒有那麼多瞭解火銃製作的弓匠,就算臣領著軍器監加班加點,能做出來五千就頂天了。”

“五千!”

朱棣的眉頭皺成了包子,五千支火銃在關鍵時候並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畢竟大明和安南兩方加起來是接近三十萬人的大規模軍團作戰。

陳堪忽然說道:“陛下,其實在臣看來,火銃在西南雨林之地能起到的效果並沒有那麼強,西南山高林密掩體眾多,而我大明的火銃還沒有強到能夠打穿粗壯的樹幹,所以臣的建議是,與其給南征的將士裝配那麼多火銃,不如多裝配幾門火炮。”

陳堪突然提出來的建議,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朱棣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可大炮笨重無比,想要將火炮運送到西南之地並不容易。”

陳堪雙手一攤:“為什麼要走陸路呢?”

朱棣一愣:“什麼意思?”

陳堪一句話,瞬間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

陳堪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將地球儀取來放在朱棣面前的桌子上。

整理了一下思緒,指著地球儀上標註安南的位置說道:“陛下,諸位將軍請看,安南地勢狹長,擁有漫長的海岸線,並與我大明的雲南,廣西接壤,誰規定的黎季犁陳兵雲南邊境,咱們就只能從雲南出擊?”

陳堪的問題丟擲去,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誰規定的大明只能從雲南發起反擊?

朱能遲疑道:“靖海侯的意思是?”

陳堪提筆在地球儀上畫出一條線,正是東海至南陽的航線。

放下硃筆,陳堪說道:“黎季犁陳兵雲南邊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將安南滅國實在說不過去。

但我大明若是發兵討伐,西南陸路遙遠不說,南方山林之中的瘴氣更是宛如一道天塹。

只怕我大明的大軍還未攻入安南境內,便要減員十之二三,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換個思路?”

在場的人都是名將,自然知道陳堪所言非虛。

征戰安南,最大的問題不是安南那些像猴子一樣計程車兵,而是沼澤泥地雨林中的瘴氣。

只是他們的思維大多數侷限於陸地上,就算大明有水師,大多數時候乾的也就是押送貨物維護大江大河安定的作用,很少有人會將目光放到大海。

而現在被陳堪這麼一引導,許多人頓時注意到了陳堪在地球儀上畫出來的那條紅線。

朱能喃喃道:“黎季犁陳兵雲南邊境,其國內必然空虛,若是我大明十萬大軍從安南本土登陸,勢必能打黎季犁一個措手不及。

而國內遇襲,黎季犁必然回師增援,待黎季犁回師,沐晟便可盡起雲南大軍趁勢銜尾追擊。

若是沐晟能夠拖住黎季犁回師的大軍,本將有把握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掃平安南全境,屆時兩相夾擊之下,黎季犁麾下二十萬大軍不過是甕中之鱉。”

朱能自語的聲音不大,卻也足夠偏殿之中的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將領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盛庸順勢接過話頭:“從廣西登陸亦可,黎季犁陳兵雲南,咱們從廣西上岸,以迂迴包抄之勢一口吞掉黎季犁麾下二十萬大軍,中堅力量盡喪,安南國內必然望風而降。”

陳堪畫了一條線,將領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開始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來。

就連朱棣也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畢竟海戰這種東西,歷來便被中原名將們視為上不得檯面的戰爭。

主要是可用的手段太少,小船遇到大船就涼涼,基本上不可能打什麼翻身仗,也沒辦法縱橫捭闔,陰謀陽謀皆沒辦法使用,根本沒辦法讓這些智商過剩的名將有什麼成就感,因此,大家便下意識的忽略了這種戰鬥。

但現在,眾人忽然發現海戰竟然還能這樣打,一個個頓時興致勃勃。

陳堪的臉色有些僵硬。

媽的,你們把老子的話都搶完了,老子說什麼?

可惜,陳堪的年紀太小,資歷也太淺,就算有意見也不敢表露。

當然,就算表露了眾人也不會搭理他。

一眾將領們討論得興起,完全將陳堪這個始作俑者拋到了九霄雲外。

直到日上三竿時分,一眾將領和朱棣終於滿意了,也終於想起了還有一個陳堪坐在一邊。

眾將下意識的朝陳堪看去,差點就集體笑出聲來。

只見陳堪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口鼻中冒出勻稱的鼾聲,嘴角還有晶瑩的口涎流出,已經案几染溼一大片。

朱棣見狀,臉色不由得一陣青一陣白。

他們正在討論征戰安南討論得熱火朝天時,而自己的女婿竟然在睡大覺,這也太不把他這個皇帝,還有眼前這些帝國名將放在眼裡了。

朱能湊到陳堪耳邊,氣沉丹田鼓足力氣大喝道:“魂歸來兮!”

“臥槽!”

睡得正香的陳堪一下子睡意全無,一個縱身遠離朱能,滿臉戒備之色,彷彿一個即將被一群壯漢輪j的小姑娘。

看著一臉驚魂未定的陳堪,朱能臉上忽然扯出一抹揶揄的笑容。

“少年郎當知,寸金難買寸光陰,一大早就去見周公,罔顧這麼多叔伯還有陛下,怕是不太妥當吧?”

陳堪回神,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吶吶道:“早上不睡覺幹什麼?”

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聽得朱棣一臉黑線。

朱能也沒想到陳堪竟會如此反問於他,不由得面露沉思之色。

半晌後,他忽然笑了:“如此說來,似乎還是睡覺比較舒服。”

一聽這話,陳堪瞬間露出一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模樣,欣喜道:“是吧,成國公也覺得大好的早晨不用來睡覺有點可惜?”

朱能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確實可惜。”

“夠了!”

朱棣的臉色已經黑得沒法看了,他本來膚色就黑,再被陳堪這麼一氣,就是黑裡透紅。

見朱棣生氣了,陳堪和朱能默契的停止了話題。

朱棣有些嫌棄的看了一下案几上的口水,伸手召來一個宮人,讓他直接換了一張新的案几,這才坐回龍椅。

然後又花了幾分鐘調理好情緒,這才看向陳堪問道:“如你所說嗎,朕已經與幾位愛卿討論了一下你提出的海上方案.

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大明的戰船雖多,但想一次性將十萬人運到安南還是有些困難,而鄭和造出來的寶船又還未曾經過風浪的檢驗,你可有什麼好辦法?”

陳堪一拍腦門,忽然提高聲音問道:“誰說要一次性運十萬大軍過去了?”

陳堪的表情都變了,感情你們一群人討論了半天,什麼結果都沒得到是吧?

你們是在逗我嗎?

陳堪捂著腦袋,突然對大明君臣的智商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用船運十萬大軍,這得是什麼樣的腦殘才能想出來的奇葩方案?

朱棣皺眉:“有屁快放!”

陳堪一臉痛苦的說道:“陛下,您口中的十萬大軍,真正的戰兵也就三萬人吧,您把這三萬人直接運過去不就行了,至於運送後勤的民夫,都坐船了還要什麼民夫?”

“沒有民夫,戰士們吃什麼穿什麼?”

又是一個白痴問題。

陳堪一拍腦門:“我的陛下喲,將士們是坐船,坐大船,船除了可以運送將士之外,還有貨艙,可以用來運送糧食。

而且海中魚類眾多,一條大魚(鯨魚)就足夠一艘船上的將士吃上十天半個月的。

更何況咱們這一次是打安南,打占城稻的發源地,難道堂堂安南,南亞大國,連供應三萬大軍的糧食都沒有嗎?”

透過陳堪這麼一解釋,眾人終於回過味來。

面面相覷之下,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一絲羞恥。

陳堪見狀,忍不住撇了撇嘴。

如果是太祖爺麾下的戰將,就不會考慮不到這些問題。

但想想眼前這些將軍都是朱棣從北平帶過來的,打慣了富裕仗,也不擅長水戰,陳堪決定原諒他們的無知。

嘆了口氣,陳堪無力道:“三萬人,足以橫掃安南全境,將士們只需要隨身攜帶二十天的糧草即可。

二十天,足夠將士們從大明坐船到安南了。

而將士們到達安南之後,不必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只需迅速攻佔安南首都升龍城,便可以升龍城的糧草以戰養戰。

攻佔升龍城後,再派出斥候以最快的速度將安南全境已盡入大明之手的謠言傳到黎季犁的耳朵裡,黎季犁定然方寸大亂。

屆時再讓西平侯出戰,破黎季犁大軍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