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悅己睡到將近中午才醒來。

她動了一下身子,只覺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頭痛,腰痛,腳痛,嘴痛。她痛苦地閉眼呻吟著,然而還沒回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一隻手伸過來,摟住她的腰上。

一陣激靈,顧悅己猛地睜開眼睛,轉頭朝身後的人看去。

任進也是剛醒,眼眸惺忪地看著顧悅己一副見鬼的樣子,懶懶地說:“昨晚叫得屋頂都要掀了,現在不認得我是誰了?”

顧悅己頭痛地揉了揉腦袋,同時也鬆一口氣。

在床上見到他,比見到別的任何人都讓她安心。

她已經能感覺到他們兩個緊貼在一起的身體是赤裸的,翻了個身,望著天花板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

記憶慢慢回籠,在飯店見到孫子儒的男朋友,任進帶她離開酒店去了酒吧,她開始喝酒,她趴在吧檯上哭……隨後記憶變得模糊而混亂,她抱著他親,在車上,然後他們回到家裡,這些片段斷斷續續但還是有的。

任進見她在回想的樣子,故意逗她,“怎麼樣,記起來沒有,到底是你佔我便宜還是我佔你便宜了。”

顧悅己沒理他,“就一夜情,誰也沒佔誰便宜,你睡醒了就自己走吧。”說著她背過身準備繼續睡覺,很久沒有這樣過了,真的好累。

任進卻拉著她不讓,“我看你是沒記全,你昨晚和我說過什麼你記得嗎?”

顧悅己又困又累,看著他搖頭。

他一個起身撐到她身上,捏她的臉,“那我幫你回憶一下。”

他看著她的眼睛,學著她昨晚的語氣,輕聲問道,“你能給我一個家嗎?”

顧悅己整個人僵住,震驚於他突然的告白,以她最渴望的一樣東西。

而腦袋宕機了幾秒後,隨即一些畫面被瞬間勾起,自己絮絮叨叨和他說了一堆話,自己抱著他哭,自己抓著他的衣服哭著問他能不能給她一個家。

眼中的亮光漸漸暗淡了下來,她又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頭,“我昨晚喝醉了,你不用當真。”

他卻搖搖頭,“你昨晚連戶口本都找出來給我了,我不能不當真了。”說著他摸過床頭櫃上的暗紅本子展示給她看。

顧悅己接過戶口本翻開,裡面真的是她的名字,無語地嘆了口氣,“你真不用當真,我完全不記得了。”

但他卻忽然認真地說:“但我已經決定了要和你結婚。”

顧悅己愣愣地看著他,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我就知道你會翻臉不認賬,所以我昨晚錄影了。”他起身拿過他的手機,開啟相簿點開一個影片給她看。

顧悅己抱著被子坐起來,第一個畫面就讓她紅了臉。

這顯然是他們倆正在辦事的時候他拿著手機拍的,雖然只看到她的臉和一點裸露的肩膀,其他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她潮紅的臉頰,嘴裡吐出的呻吟聲,別說看,聽都聽不下去。

她伸手想拿過手機刪掉,任進舉高不讓,“還沒到重點呢。”

“你有病嗎?怎麼可以錄這個!”

“我注意沒拍到你露點的。”

“那也不能拍!”

剛搶到手機,他的聲音便從手機裡傳來,帶著喘息,“我們明天結婚好不好?”

顧悅己按暫停的手一頓,畫面不知什麼時候變為從側面拍著他們倆,蓋在被子裡。

他曲著手撐在她頭側,俯看著她,她也看著他,但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回答。

他不滿,使壞地頂了她一下,她攀著他的肩哼了一聲。

他又問了一遍,“我們明天結婚好不好?”

她還是看著他沒說話,他緊緊貼著她,在她以為他又要使壞時,他拇指抹了抹她的眼角,聲音輕柔地催促,“你回答我啊。”

只是看著手機螢幕,顧悅己的心也顫了一下。

只見畫面裡的自己撇著嘴,吞嚥了一下,最後哽咽地說,“好。”

他笑了,“你自己說一遍,你明天要和誰結婚。”

這次她回答得很快,“我明天要和任進結婚。”

他徹底笑開了,“你記住了,我求婚了,你也答應了,以此為證。”說完他俯下身深深地吻住她,她也環住他的脖子動情地回應著他,畫面最後定格在他笑容滿面地伸手來點手機。

任進拿回手機,在她面前邊甩手機邊說:“證據確鑿了吧,你不能抵賴了吧?”

顧悅己還是迷茫與不確定,好一會才看向他問道:“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他看著她,像早就準備好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你想有個家,我也想。”

不是什麼我愛你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的甜言蜜語,這個理由卻剛好擊中顧悅己心中的點。

她不需要那些肉麻的話語,她也不再相信男人用甜言蜜語修飾出來的承諾,她就是想要有一個人,一個同樣渴望家庭,願意和她一起經營一個家的人。

他放下手機,握起她的手,“我和你交代一下我的情況,我家是本地農村的。我高中沒畢業就出來打工,沒讀過大學,現在在工地做個包工頭,因為疫情工地不開工,我閒著就去送外賣。我沒有負債,手上有3套房,2間商鋪,1輛車,存款在幾張卡里,總共多少我沒算過。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離婚各自又結了婚,我是我爺爺奶奶養大的。我父母從小沒管過我,我爺奶幾年前走後我也就沒有了家,所以我說想和你有個家是認真的,我想有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完整的家,我們共同組建一個你看行不?”

這是任進第一次和她坦誠他的情況,顧悅己平靜地聽著,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陽光照在房間裡,能看見空氣裡細微的塵埃在漂浮,四周很安靜,只剩下她和任進倆人呼吸的聲音,任進靜靜地等待著她。

“好,我們共建一個家吧。”

——

從民政局出來,顧悅己盯著結婚證上倆人的合照,這是他們去民政局前去拍的快照,照片上的倆人都笑容燦爛,相館把任進P得白了一些,原來他白一些會更帥。

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冬日的陽光從車窗照入,落在任進身上。

他今天格外的正式而沉穩,穿了一件筆展的純白襯衣,只鬆了最頂上一顆紐扣,明顯的喉結鋒利突出,唇角微微勾起,立體深邃的五官被描了一條金邊,如沐春風,斂著暖笑,目視著前方,單手遊刃有餘地控著汽車方向盤。

這個她認識不到一年,真正相處不到4個月的男人,現在已經是她的合法丈夫了。

“怎麼一直看著我?被我迷倒了?”任進側頭含笑看了她一眼,調侃地問。

他的眼中閃著光,顧悅己被看得一羞,合上結婚證放回包裡,拋開那些胡思亂想,轉頭問他,“我們現在去哪裡?”

任進剛好在紅綠燈前停下,轉頭面向她,“現在時間還早,我先帶你去看看房子怎麼樣?你看你喜歡哪一套,我們選一套裝修起來做我們的家。”

“你房子還沒裝修?”

“我現在正在住的那一套裝修了,但是面積比較小,才兩室一廳。另外兩套是我爺老房子的拆遷房,有四室兩廳,去年才剛收房,現在還是毛坯。”

“如果你覺得麻煩,我們去住你那裝修好的那套就可以。”

“我之前不裝修是想著一個人也沒必要住那麼大,現在不是有你嗎?我工地現在開工了,會比較忙,房子裝修的事就交給你了。”

“交給我?”

“對啊,我們的家我不交給你交給誰?”

顧悅己原本輕飄飄的心變得踏實,因為他說我們的家。

任進房子所在的頤和花園位置並不偏,交通便利去哪裡都方便,而且小區大有花園,環境也不錯,所以雖然去年才交房,現在已經有不少人入住了。

毛坯房就是什麼都沒有,坑坑窪窪的牆和地,到處是灰,只是從陽臺望出去,前面就是一個市政公園,南北通透,房子是光亮又舒服。

任進指了指樓上說:“兩套房是上下層,戶型大小都一樣,看你想要這一層還是上面一層。”

顧悅己想了想,“上面那套你是想一起裝修了租出去?還是想等著賣?”

“先放著吧,反正這房子又不用供,看什麼時候合適再賣出去得了。”

“那我們就住這一套吧,這樣就不怕樓上有人吵了。”

任進笑了,他也是這麼想的,以前他們就是被她出租屋樓上的噪音煩死了,好幾次睡著了也被吵醒。

顧悅己拍拍陽臺的牆,“房子你喜歡裝封閉陽臺還是推拉門的?”

他以前真的沒有構思過要怎麼裝修這裡,她這麼問,他撐著腰環視了一圈房子,“推拉門的吧,飯廳那邊也有個小陽臺,以後兩邊門開啟會有對流風,這樣家裡通風也會舒服。”

然後從客廳他們一直討論到每一個房間的佈置,聽著任進一句一個我們家的說著,顧悅己一點一點對這裡有了更真實的家的歸屬感。

大致討論了一遍便到了午飯時間,他們在等電梯時,任進把他剛剛開門的鑰匙直接給了她,“鑰匙你拿著,過完年後我們去挑一挑材料就可以安排施工隊開工了,施工那邊我有認識的人,你平時就抽空過來看看一些細節的地方就行。”

她把鑰匙握在手心裡,聽他繼續說:“裝修大概需要3個月,加上買傢俱,房子晾個半年,我們明年春節前搬進來,你看怎麼樣?”說到最後他看向她時目光閃耀的光亮,裡面充滿著期待。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期待著和她擁有一個家,顧悅己心裡暖軟地伸手握住他。

任進笑容一頓,隨即唇角揚得更高,緊緊握住手心裡的手。

他俯下身看她,笑得那樣痞壞,“領證到現在你也沒有親我一下,來,親你老公一口。”

顧悅己紅著臉沒理他。

任進笑凝著她,他知道從他們領完證,直到她主動握上他手的這一刻她才真正安定下來,確認了他這個丈夫。按住她的後腦勺,給了她一個領證時就該有的吻。

她也很乖,仰著頭回應了他。

吃過午飯後,他們直接去了顧悅己家收拾行李搬到任進家裡。

他們在等電梯上樓時,任進發現有一個女孩時不時將目光投向他們。

他下意識地靠近顧悅己把她牽住,顧悅己不解仰頭問他,“怎麼了?”

他回答得理所當然,“想牽著我老婆。”

她不知道他怎麼轉變得這麼快,之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是連名帶姓地喊彼此,今天他卻一口一個老婆,在外面吃飯時也是,現在也是。

想到她打吊瓶時他回答那阿姨的話,“你之前不是說我不是你老婆嗎?”

他奇怪地看她,“你之前的確不是啊,我們不是今天才領的證嗎?”

顧悅己沒想到他思想那麼傳統,“你以前沒喊過別人老婆?”

“當然沒有,我又沒結過婚,我喊誰老婆?”

聽到他的回答,顧悅己突然覺得之前的氣好像是白生了,也不知道那時候在計較什麼。

上了電梯,任進發現那女的還是看了他們好幾次,終於忍不住問:“有什麼事嗎?”

女孩覺得任進有點兇,而且沒見過,只能問顧悅己,“你是住1503的對嗎?”

顧悅己點點頭,疑惑地看著女孩,她不認識這個女孩,不知道她為什麼知道她住1503。

女孩解釋道,“我是住你隔壁1502的,剛剛聽到你們說你們今天結婚了,恭喜啊。”

顧悅己沒想到還收到陌生人的祝賀,喜悅地道謝後,想著回家要給她送點小禮物過去。

只是女孩接下來的話讓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了。

“我有個小建議啊,”說著女孩臉紅了起來,接下來這句話自動降低了音量,“那個你們今天晚上能不能關窗或者小一點聲,我們隔壁聽得挺清楚的。”

顧悅己一開始還有點懵,直到任進噗呲地一聲笑了。

她回頭看他,他笑得得意,對那個女生說:“你放心,我們今天就搬出去了。”說完他轉頭看向她,目光曖昧而灼人。

顧悅己在明白過來的瞬間,臉迅速紅得要滴血,一臉生不如死地轉身面向電梯一角。

電梯一開門她就直往外走,任進拉住她,“還沒到呢。”

顧悅己不理他,甩開他的手就出了電梯,任進笑了一聲也跟著她出去。

顧悅己又熱又羞,也不敢再坐電梯,轉身走旁邊的樓梯道。

任進卻嫌不夠,一邊跟著她,一邊在後面叨叨,“我就說了吧,你昨晚叫得屋頂都要掀了。”

顧悅己回過身瞪他,“你就不會羞恥嗎?都被別人說了你還那麼得意。”

“我羞恥什麼啊,你能叫得那麼大聲證明我厲害,你鄰居那是羨慕你。”

顧悅己無法像他這樣沒臉沒皮,和他說不下去,認命地爬樓梯,只是抬頭看見牆上的那個數字4,而他們要爬到15。

當他們爬到12層的時候,顧悅己實在爬不動了,要在樓梯上坐下,任進卻拉住她,“咱們一鼓作氣爬上去。”

顧悅己氣喘吁吁地擺擺手,“我實在不行了,要不你先上去吧。”

任進氣也不喘一下,叉著腰笑看著她,“結婚第一天就把你丟下,別讓你記我一輩子。”說著他走在她面前彎下腰,“來,我揹你上去。”

顧悅己一愣,拉拉他,“不用,我歇一會就行了。”

他卻一把拉過她的手,就把她拉到背上,背穩後直接往上走。

顧悅己環住他的脖子,頭墊在他肩膀上看他,“那你累了就把我放下。”

他側頭看她笑,卻說,“好不容易娶的媳婦,哪那麼容易放下。”

雖然從他們認識到求婚他都顯得輕浮又輕率,但她發現,對待婚姻,他似乎是一個傳統的男人,結了婚才叫老婆,結了婚開始讓她管家裡的事情,結了婚自覺把另一半看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