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為什麼讓奴婢支人監視婉儀小姐呀?”秋露滿臉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浮。

江浮則一臉委屈,“秋露,我那個好義姐這次可是打算把我給賣了。”

“什麼?那我們得趕緊回去告訴老爺和夫人啊。”秋露焦急地握住江浮的手。

江浮眉眼笑開,拍了拍秋露緊張到發涼的手:“不逗你了,其實我也不確定會不會發生,所以才派人監視她。”

江浮慵懶地靠在車壁上,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想賣本小姐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那也不成。”秋露眉頭緊皺,“當年就差那麼一點點,您就被拐走了,這種事情馬虎不得的。”

江浮的笑意收斂。

這樁舊事到是聽阿孃說過,當時的江府管家也就是江婉儀的父親,為了從柺子的手上救回自己而喪命,江婉儀的母親更是悲傷過度自盡而亡。

隨後,阿爹阿孃可憐江婉儀小小年紀痛失雙親,又感念江管家之恩將其收為義女,讓她成了尚書府的大小姐。

可江浮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因事發時的年歲太小,現下怎麼也想不起來。

“主要是沒證據啊。”江浮嘆了口氣,“這江婉儀天天視我為肉中刺,想盡辦法給我惹麻煩,我不得找點證據治治她。”

秋露握緊拳頭:“那奴婢一定會好好保護小姐的。”

“果然,秋露最好了。”

馬車行速漸緩,最後停在了李府的門前。

這場賞花宴正是由中書令夫人舉辦,意在為孫女張靜初相看適齡的男子。

江浮和秋露由婢女帶領著穿過勾欄畫棟的浮廊。

“小姐,感覺來著不善啊。”秋露壓低聲音。

“江婉儀可是李靜初的得力跟班,這宴本就是個鴻門宴。”江浮促狹地朝秋露皺了皺鼻尖。

她順著秋露的視線望去,江婉儀就嫋嫋婷婷地立於一簇繡球花旁,與其他小姐丫鬟們簇擁著中間的張靜初。

與此同時,江浮與秋露也落入別人的目光中

一襲鵝黃色衣裳襯的本就白皙的膚色更加清透,穿過花影長廊時,細碎的陽光落在略施粉黛的精緻臉龐上,散發出柔和的光暈,杏眼明媚,紅唇輕揚。

江婉儀攥緊帕子,斂下眼裡的妒恨,如此自信張揚,當真是尚書嫡女的氣度。

“阿芙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呢。”似是不經意般,江婉儀轉身把江浮的身影完全暴露在李靜初的視野中。

李靜初身為尚書令的孫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唯一一處便是長相只能算的上清秀,卻算不上美人。

江浮與李靜初對視的瞬間就發覺了她的惡意。

原本的腳步一轉,就換了方向,直直朝著另一邊走去。

“小姐,咱們去哪。”秋露扯了扯江浮的衣袖。

江浮腳步不停,面不改色道:“鴻門宴也得我接招才行,本小姐不搭理她們,看她們怎麼擠兌我。”

秋露偷偷瞥了眼對面,見對面幾人一臉如鯁在喉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上揚。

江浮杏眼裡閃過狡黠:“等著看吧,她們過會兒就得來邀請我了。”

秋露了然點頭。

不到半盞茶功夫,對面幾人面面相覷,最終把江婉儀推了出來。

“阿芙,咱們這麼幹站著也無趣,不如去前面的亭子裡坐坐如何。”江婉儀端著一副知心姐姐的架子,溫柔道。

江浮看向秋露:“秋露,我覺著諸位小姐不大歡迎我,不然,怎會只我義姐邀我同賞呢?”

“怎會,江二小姐真是說笑了。”

李靜初帶著一眾小姐丫鬟走近,“不過是我們怕饒了你的興致,不敢來打擾。”

江浮驚喜地笑開,明亮的杏眼澄澈無比,似是相信了她們的說辭,卻很快捕捉到李靜初朝丫鬟使的眼色。

臨近亭前,就見書法、作畫用具一應俱全。

江浮勾唇,果然啊,這羞辱人的手段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走到近處,卻與一眾公子碰上,江浮循聲望去。

玉帶錦袍,踏瓣簪花,世家子弟,莫不弗如。

只不過,這其中有個人顯得格格不入,黑髮高束,墨藍色麒麟圓領大袖袍,風吹袖舞,無端讓人生出清涼之意。

她的注視引起了對方的警惕,桃花眼微掀,一道冰冷的目光刺來,江浮躲閃不及,只能朝他露出一抹僵硬的笑。

謝霄看見了江浮,只覺她笑得像個傻子,不屑地收回目光。

江浮撥出口氣,陷入沉思。

她已經開始質疑那個夢的真假了,謝霄怎麼看也不像是會來救自己的樣子,不過幸好她已經做好其他安排了。

“見過諸位公子,見過謝世子,既然有緣遇見,不若一同賞花。”

李靜初略帶嬌柔的聲音傳來,眼神定定地望向謝霄。

謝霄卻連眼風都未給她,李靜初話音未落他就已經轉身離開。

“謝世子許是有急事在身,咱們不便耽誤呢。”江婉儀出聲緩解了尷尬。

李靜初勉力一笑:“有道理,如此美景,不若咱們以花為題,題詩作畫如何?”。

此言既出,眾人皆是贊同。

江婉儀提起畫筆遞給江浮:“聽說阿芙前段日子勤學苦練,現下剛好能展示一番了。”

江浮站在原處,遲遲沒有伸手接過畫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時勤學苦練作畫了,真是笑話。

“這汴京誰不知道,江二小姐不通文墨,就不必出來獻醜了吧。”

“你……”秋露滿眼怒意,氣沖沖開口。

江浮攔住秋露,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鄭公子,聽說前段時間,你在講武堂和人比武,結果被打得鼻青臉腫地抬著回府。”

“現在你又能下榻了,怎麼不去練武一雪前恥呢。”江浮眨著杏眼,真誠詢問道:“還是說,習武不成,要來習文了?”

鄭公子的事確實出名,亭中已有人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憋不住笑意。

低聲的細語響起,鄭公子甩袖而出。

對於這種無腦之人,江浮嗤之以鼻,她回首望著江婉儀,伸手接過畫筆。

插曲很快被揭過,眾人陸續完成了作品,互相鑑賞誇讚。

就連秋露也好奇地張望江浮的畫紙。

“李小姐這幅芙蓉花畫得惟妙惟肖,就連花瓣上的水珠都明晰可見,是為上佳,不愧是尚書令的孫女。”

李靜初綻開含蓄的笑容,眼底的驕傲展露無遺。

她看向江浮,挑釁揚眉:“不知江二姑娘的畫如何了?”

江浮終是放下畫筆,徐徐移開鎮紙,神態自若。

李靜初到是有些心虛了,眼神詢問地看向江婉儀。

江婉儀卻無心回應,她盯著江浮的動作,竭力維持著滿懷期待的神態。

不會的,她這個妹妹胸無點墨,怎麼可能畫出多麼優秀的畫作。

只有秋露急的額頭冒汗,這……小姐根本沒畫呀。

隨著江浮的動作,畫紙展出,一片空白。

江婉儀呼吸一滯,看清後嘴角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妹妹這是何必,即便妹妹的畫作不能似靜初那般好,我們也不會嘲笑妹妹的。”

江浮無視她隱含嘲諷的話,聽著周圍的竊竊私語。

“這江尚書連中三元,才驚世人,沒想到他的女兒竟如此草包。”

“我要是她,都不好意思提筆的。”

“誰說不是呢,當真是辱沒了江氏門楣。”

……

“小姐,別聽他們胡說,您就是老爺夫人的驕傲,他們這些人就是太壞了。”

秋露擔心地看向江浮。

江浮笑了笑,唇角的梨渦顯得整個人更加乖軟,眼底的鋒芒卻令人不敢小覷。

“我為什麼不聽?”江浮站起身,氣質猶如開鋒的利刃,“我憑什麼堵住耳朵,我要讓他們說不出話。”

江浮走到亭子的邊緣,指向芙蓉花。

“芙蓉花,可入藥,味辛性平,有涼血解毒,消腫排膿之效。”

接著,轉身指向繡球花。

“八仙繡球,根、葉、花可入藥,味苦性寒,有微毒,有清熱除悸之效。”

再轉身,指向百合花。

“百合,可入藥,味甘性寒,有養陰潤肺、清新安神之效。”

隨著江浮的話語,原本的私語聲漸停。

話畢,亭中鴉雀無聲,只餘微風吹拂的輕響。

“我確實不懂詩詞,也不擅丹青,但我從不覺得這是不能為外人道的笑柄。你們能以書畫誇讚百花之美,我也能用藥理讚歎百花之質,二者並無高低之分。”

江浮看向李靜初,黑白分明的杏眼像是能將人的身影倒映的無處遁身。

“美貌固然讓人心曠神怡,但本質也同樣深入人心。李小姐,不知江浮所言可有道理。”

李靜初看著這樣的眼睛,一時只能點頭。

數丈之外,謝霄端著青瓷茶杯的手頓住,望向對面的男子,眼底浮現一絲不明意味的情緒。

“謝言,你這位未來的未婚妻確實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