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天道院院長臨雲,時年兩千八百歲,算是修真界裡最古老的幾個大乘之一。

城府深沉個,極擅謀算,平常一張帶笑的臉像個和藹可親的鄰家大哥,實則殺人不眨眼,說翻臉就翻臉,有個外號叫“笑面狐狸”。

於一百多年前死於謝危刀下。

如今卻又詭異地活了過來。

他在當時仙門的五個大乘裡算是不太起眼的那一個,但誰也不知道他竟然無聲無息地掌握了命運法則,一百多年前的那場圍攻是他發起的,其他人受他鼓動也紛紛加入,但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他一個。

說他沒借謝危之手除去其他幾人的意思,誰都不信。

臨雲見被發現了,倒也並不慌張,反而大大方方地放下了袖子,抬起臉一笑,道:“明尊殿下,又見面了。”

身後的天惑白狐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血紅色的眼睛死死盯著臨雲的方向,齜牙咧嘴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謝危一手抬起攔住大狐狸欲要往前撲的動作,冷冷道:“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這張臉,一隻只會躲在背後算計人的下水道里的耗子,與你為伍本身就是一件讓人噁心的事情。”

臨雲笑了笑,一副脾氣很好的模樣,一手在另一隻手腕的傷處輕輕一抹,那被紅蓮刀洞穿的傷口就恢復了原樣。

他笑道:“比不得明尊光芒萬丈,老鼠有老鼠的好,至少我可以無聲無息做到很多事情,比如說……”

他雙手一抬,背後是萬千森白巨骨和殷豔血池,“這裡的傑作很美,不是嗎?”

謝危的回答是一道吞天滅地一般的燦烈刀芒。

“嗡——!”

“鈴——!”

巨大的天惑白狐雙眼綻放出耀目的紅芒,鋪天蓋地的幻境連同刀芒一起飛出,但臨雲只是一抬手,掌心那團光芒瞬間大亮,空間似乎都有一瞬間的扭曲。

而在同一時刻,謝危手腕上的傳送光環也猛地亮了一下,像是在呼應那團光芒。

只是神光一閃的功夫,刀芒和幻境轉瞬即來,然而就像是撞在了一堵透明的牆上,在轟然一聲後齊齊歸於虛無。

天惑白狐憤怒地大吼,“鈴——!”

謝危抬手一拍它的腿,“冷靜,你不是他的對手,你的族群只剩了你一隻,你要是死了,它們可就白死了。”

他指了指滿地枯骨,眼眸微垂,神色悲憫,“我想比起報仇,它們更希望你好好活著,不是嗎?”

“鈴!鈴鈴!”

天惑白狐不甘地吼了幾聲,最後又慢慢冷靜了下來,頭顱微微低下,尖尖的狐狸嘴在謝危頭上一蹭,“鈴鈴!鈴!”

謝危掃了眼不遠處的臨雲,神色並不意外,“好,我知道,你的全族為他所殺,正好我和他也有仇,我保證他最後會死,但你不能衝動,他手上那團光……”

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傳送光環,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是秘境的本源法則,你對付不了,在報仇之前你得先保命。”

天惑白狐蔫蔫地垂下耳朵,有氣無力地應,“……鈴……”

謝危攔住了大狐狸,心裡也微微鬆了口氣,目光落到臨雲手上那團光上,握著紅蓮刀的手不自覺一緊。

“上次的秘境坍塌果然是你搞的鬼。”

他冷聲道,“就算遺族在你眼裡不是命,但秘境還有幾百上千的人族修士,其中不乏你天道院的弟子,你置他們的生死於不顧強行奪取秘境本源,臨雲,我竟分不出你究竟是仙還是魔了。”

臨雲面色不變,他的姿態始終是那樣的淡定,彷彿萬事皆在掌控,就算暴露了容貌也只是一開始的失態,很快他就恢復了正常。

他淡淡道:“仙又如何?魔又如何?只是實力的一種表現方式罷了,只要我是天下唯一成仙之人,就算是個魔仙,誰又敢置喙?”

他微微一笑,“明尊殿下,魔障的是你。”

謝危冷哼一聲,“可笑,你的所作所為皆是與天下眾生為敵,若暴露出去,天道院將不會再有任何容身之處!”

臨雲嘆氣,“明尊殿下,過了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是這麼幼稚?”

他搖了搖頭,道:“也罷,總歸已經到了第二層,有些事情說出來也無妨,我佈置這麼久的傑作不被認知曉也沒有一點成就感不是嗎?”

謝危眉心一跳,頓時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臨雲環視周圍一週,輕聲笑道:“告訴你個秘密哦,之前派去圍攻你萬劍宗弟子的人是我故意的,目的就是要你溝通法則意志,提前開啟第二層傳送。”

“金灼厭將祭塔暴露得太早了點,這是計劃之外的失誤,為了彌補這一點錯誤,避免事情越來越不可控,我被迫聲東擊西,讓你提前將所有人都傳送入二層。”

他微微一笑,“我有一個大禮要送給你們。”

第106章

在他說“大禮”的那一刻,謝危眼皮突然劇烈一跳,心頭那股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

他環視周圍一圈,視線突然落在了不遠處的血池上。

像是呼應他的預感,那本來平靜的血池突然“咕嚕嚕”沸騰起來,像是裡面有什麼東西即將出世。

謝危眉眼一揚,不無詫異。

在等待臨雲到來的這段時間裡他已經將這裡都查過了一次,自然包括這詭異非常的血池,他非常確信這血池除了滿滿一池狐狸血外並無他物,這會兒卻莫名沸騰起來?

但不管是什麼東西,總之不是什麼好東西。

謝危二話不說,當機立斷一刀直接砍了過去。

燦烈刀芒在半空劃過一抹凌厲的軌跡,“轟”一聲重重撞上了血池池壁,滿滿一池血色頓時沖天而起。

它是真的沖天而起,直衝天際並不下落,半空飄散的白霧轉瞬便被染上了一層濃濃血色。

並且這血色在以極快的速度朝外擴散而去。

天惑白狐揚起頭顱靜靜看著天邊瀰漫開來的血色,眼裡大顆大顆的淚水“啪啪”砸到了地上,“嗚”一聲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隨即又狠狠瞪向臨雲。

那血不是不降落,而是在臨雲手中的本源法則操控下隨之上升,就是沒有那一刀也會擴散出去。

那池狐狸血早在一百多年就已經被臨雲透過本源法則煉化了。

謝危輕嘆口氣,正想要安慰它一句,突然鼻尖嗅到了一股異香。

空氣裡不知何時起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以及甜酒一般醉人的芳香,這香味隨著血色擴散的範圍而越來越馥郁,在吸入體內後甚至有了一點醉醺醺的感覺,眼前的場景也有一瞬的模糊。

謝危晃了晃頭,只一瞬的恍惚,猝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席捲而上,他霎時汗毛倒立,想也不想橫道刀一擋。

“轟!”

一柄佛塵直直奔著他的胸口而來,在最後一刻險險被刀柄攔下。

臨雲一臉笑臉近在眼前,即使在這種劍拔弩張刀劍相擊的時刻,他依舊是在微笑的,還是和藹親切的笑。

“唉,明尊殿下,你這就沒意思了,我這是在幫你解脫啊。”

他嘆息一聲,語氣憐憫,下手卻毫不留情,“天惑白狐主幻境,擅魅惑,這一池狐狸血被我養了一百多年,狐狸們臨死前的怨念不甘都在裡面,百年滋養,一朝成藥,那可是絕好的天煞幻毒,入者無不被幻毒所攝,成為一具行屍走肉的傀儡,你與其這樣一輩子,不如早點歸入我手中,讓我來幫你解脫不是更好嗎?”

他一手持著佛塵,另一手卻緩緩朝謝危臉上摸去,“畢竟這麼美的一張臉,要是因為被幻境所攝而做出一些猙獰的表情,那就太可惜了。”

謝危眼裡閃過一絲嫌惡,刀身猛然一橫將人盪開,冷笑道:“姓邵的果然是你的化身,你簡直比他噁心了百倍!”

“說化身倒也不那麼準確。”

臨雲理了理佛塵凌亂的塵束,很好心地解釋了一句,“我被你殺死之前做了點小準備,用大命運術分了一點神魂出去在幾個人身上,那時候我是沒有記憶的,只待時機成熟就吸收他們的修為回饋本體。”

他微微一笑,“如若不然,我第一次作為邵元清見到你時,你就該落入我的掌心了。”

謝危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噁心的。

他仰頭看向天邊的血色,眉心緊緊皺起。

必須得想個辦法阻止血雲繼續擴散。

但地上還有個隨時會搗亂的臨雲。

“鈴——!”

天惑白狐突然朝著他叫了一聲,毛絨絨的爪子在謝危肩上一拍,九條尾巴豎起朝天上一指。

謝危頓了頓,轉頭看它,“你確定你可以?”

天惑白狐又是一聲叫,“鈴!”

謝危不再猶豫,“好,你去,我攔住他。”

天惑白狐朝著他軟軟地一叫,接著四爪一踏一躍而起,爪墊踩在空氣裡盪出一圈圈漣漪,直直奔著那擴散的血雲而去。

臨雲同樣仰頭看著,半晌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說留下一個活口是多麼遺憾的一件事,果然我剛剛就應該直接殺了它。”

“不是應該,你是殺不了它。”

謝危嗤聲一笑,抬刀一指他,“別對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了,臨雲,你謀算再多,須知一力破十會,我一人一刀足以。”

話未落,刀芒已出。

臨雲下意識抬起右手那團光芒,但謝危手腕上的手環突然閃出一陣光芒,兩團光芒在半空相遇,誰也沒有佔了上風,最終齊齊沉寂了下去。

“嘭!”

謝危直接一刀砍在了臨雲倉促抬起的佛塵上,霎時盪出一連串激烈火花,臨雲整個人被這霸氣一刀狠狠掃飛了出去,落地頓時噔噔噔後退了好幾步。

“本源法則不是隻有你有,”謝危身形一閃,直接迎了上去,“我也有!”

臨雲瞳孔一縮,不得不直面迎擊。

“嘭!”

天惑白狐九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在半空劃出道道優美的痕跡,純白的毛髮纖塵不染,以極快的速度來到那血雲旁邊,毫不猶豫猛地撞入了進去。

就像是大海中掉入了一粒石子,血雲沒有掀起一點波瀾。

直至過了一刻鐘,本來還在不斷擴散的血雲突然停止了湧動,寂靜片刻後,反而朝著中心開始不斷收攏。

地上的打鬥還在持續。

又一次的碰撞後,臨雲再一次被紅蓮刀掃了開來,“咚”一聲狠狠撞上了一塊破敗的石牆。

眼前風聲瞬時掠來,臨雲連忙撐起一道太極陰陽屏障,險之又險地擋住了席捲而來的烈焰狂刀。

兩人的眼神在近距離之間劍拔弩張的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