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無形的漣漪盪漾開去。

謝危目不轉睛地看著,看著那漣漪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甚至能看到漣漪之下那顆龍珠淡淡的輪廓。

深邃如大海,瑩潤如暖玉,和當初所見一模一樣。

龍珠之內,便是那方只屬於小醋龍的世界了。

而那漣漪重重波動,一扇門的輪廓若隱若現,從虛無逐漸變得有形起來。

他果然是在這裡!

謝危眼眸一亮,幾乎控制不住要衝進去的衝動,所有人也都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眼見希望在即,卻突然異變驟生!

那漣漪轉瞬之間消失不見,龍珠隱遁,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宛如那般異象從沒發生過。

更像是……

龍珠的主人拒絕了血滴主人的進入。

第140章

這般異變著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謝危怔在原地,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闕殷皺了下眉,飛身掠了上去,眯著眼睛看著剛剛顯現出龍珠的地方,半晌才道:“確定地方沒錯,龍珠之內靈氣濃郁,也不可能支撐不起一扇門的開啟,那就是……”

是門的主人不想他進去。

闕殷默了默,沒把那句話說出口。

應玄羽也跟著飛了上來,疑惑道:“小昆昆竟然不想見小師叔祖?這應該是不可能的吧,他誰都可以不見,唯獨小師叔祖絕對不可能,除非……”

他倏然住嘴,眼裡閃過也一絲駭然之色。

“除非他傷重到不想讓我看到,或者這龍珠的主人不是他。”

謝危淡淡說完,忽而又伸出了手,指尖一滴鮮血飄飛而起,又落入了剛剛滴落之處。

那血落上去,這次只是微微泛開了一絲漣漪,轉瞬便又恢復了平靜,像是龍珠的主人已經意識到了來人是誰,這次拒絕得分外決絕。

謝危閉了閉眼,忽而冷笑一聲,道:“他不見我,我就滴到讓他開門,他總會開的,我要看他要忍到何時!”

“小師叔祖……”

應玄羽剛要伸手攔他,闕殷猛地握住他的手腕,臉色陰沉如水,“崽崽,你便是不珍惜自己的血,你也想想他,萬一他現在正處在什麼關鍵緊要之時,你這般不就是在影響他的心境嗎?”

謝危一頓,隨即無力地垂下了手,冷冷地笑了起來。

“讓我來找他的是他,臨到門口拒絕我進去的還是他。”

他啞聲一笑,“他把我當什麼呢?”

闕殷眉心一皺,猛然加重了聲音,“崽崽!”

謝危閉了閉眼,深吸口氣,道:“……抱歉,一時情緒激動。”

闕殷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道:“罷了,先回仙舟,從長計議吧。”

三人回了仙舟,謝危心情不太好,眾人體諒他,便讓他回了房間休息,其他人聚在一起仰頭看著那方虛空,各個眼裡都帶著一絲憂鬱。

既然之前司昆讓謝危去找他,沒道理現在就突然拒絕了,怕是裡面發生了什麼變故。

而且還是很不好的那種變故。

司昆的情況不容樂觀。

應玄羽看向闕殷,問道:“魔主見多識廣,有什麼可以強行進去的辦法嗎?”

闕殷搖了搖頭,“這涉及到時空法則,我們領悟的都不是這方面的法則,怕是難。”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卻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但就這麼離開更是不可能,沒找到就算了,現在都找到龍珠了,總不能放著裡面這明顯的異狀視而不見吧?

只好先聚在一起慢慢想辦法了。

屋裡。

謝危靠坐在門扉上,一條腿支起,一隻手閒閒搭在撐起的膝蓋上,手腕自然地垂下,頭頸也微微垂著,瀏海在眼底籠罩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他靜靜聽著外面的議論聲,聽著他們討論著可行的辦法,直至所有方式都被一一否決,眾人暫時歇止,打算查閱資料後再繼續討論。

元日西沉,月上柳梢,不知不覺已到了晚上。

靜坐不動的人忽而有了一點動作。

他手指微微顫了下,緩緩抬起了頭,將右手舉到了自己眼前。

上面一個“坤”字印記正一閃一閃地發著光,光芒極度暗淡,證明另一個持有“乾”字印記的人就在不遠處,而且情況不太好。

謝危淡淡看著,目光不由有些出神。

這便是氣息相融,生死相連的乾坤印了。

這印記結的有點久了,平時也都是隱藏起來的,人都有些忘了,但記著其實也沒什麼大的用處。

因為在因果線斷裂的那一刻起,兩人之間所有的聯結都會被強制斬斷,包括這乾坤印。

因而他也無從判斷這印記的另一方到底處境如何,人在何方。

直至姻緣線聯結起來的那一刻,這條本應該被斬斷的線也被重新連線了起來。

只是大概是距離太遠了,中間還隔了一個世界,或許司昆本身的狀態也很不好,聯絡總是斷斷續續模模糊糊,並不很清晰,唯一的優點就是……

他可以知道另一個人的死活。

畢竟在聯結狀態下,因果線不斷的話,一方若身死,乾坤印的另一方也得出事。

他爹現在還不知道乾坤印已經恢復的事,畢竟闕殷為他操的心實在太多了,他是真的不想再用一些小事來分他的心。

這樣看來,或許他這個無意之舉如今算是大大的慶幸。

用乾坤印來開門,其間損耗之大,或許他爹並不是太……願意。

但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了。

他閉上眼睛感覺著外面的動靜,直至確信所有人都進了船艙裡,這才站起了身。

“吱呀”一聲,門緩緩開啟,他踏著月色邁步而出,先是看了眼龍珠所在的虛空之處,又衝著闕殷房間的方向深深一禮。

“抱歉,爹,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我保證,我一定會平安出來的。”

·

“砰!”

猛然一盞茶杯摔落地面,瞬間破碎成一地碎片。

闕殷猝然站了起來,一手撫上胸口,喃喃道:“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突然心慌?”

鳳元坤在一旁正努力翻著一大堆玉簡,聞言抬起頭來,眼都是花的,總感覺眼前有無數文字在旋轉。

難為他這隻茹毛飲血從不喜歡看書修煉全憑本能的妖王陛下一天之內翻了一箱子玉簡,翻得他頭暈目眩胸悶氣短各種不舒服,但為了崽崽早日快樂起來,還是在努力扒拉著玉簡堆。

他揉了揉眼睛,聲音都是暈乎乎的,“心慌?是勞累過度了?”

闕殷用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只是輕飄飄一個眼神,硬生生被他瞥成了一股深深的鄙視,大有一種吾輩誰和你這只不識字的扁毛畜生一般看書就頭疼的高傲。

不過好歹顧念著他忙了一下午的辛苦,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他摸了摸心口,閉眼推算了一會,半晌猛地一睜眼,“崽崽!”

與此同時,半空忽而光芒大亮,濃郁的火靈氣伴隨著熱浪一股股襲來,整片空間迅速升溫,宛如一輪太陽當空落下,炙烤得人面板乾裂口乾舌燥。

鳳元坤豁然起身,頓時眼也不花了頭也不暈了,腳下一動,直奔門口而去,與闕殷幾乎是同時出了門。

與他們一起出門的還有其他人,應玄羽,羅雲,紫魅衣,粉霞等等,眾人同時抬頭看去,就見半空一隻巨大的金色鳳凰化出原形,爪下一朵紅蓮熊熊燃燒,一層一層的熱浪就是從鳳凰與紅蓮身上釋放出來的。

而在他們所站之地,白日裡那顆隱匿不見的龍珠綻放出耀目的光芒,一扇空間之門在半空徐徐展開,與之付出的代價是海量龐大的靈力灌注而入。

闕殷瞳孔驟縮,厲聲道:“崽崽!住手!”

應玄羽倒抽一口冷氣,“小師叔祖,停下!你身體還沒好,這麼耗費靈氣你撐不住的!”

鳳元坤瞬間化成原形,一展翅膀就要衝上去,然而一近那金色火焰就被逼退了,甚至還被撩了好大一撮羽毛。

他狼狽地落在仙舟上化成人形,幾下扇滅衣襬上的火苗,臉色微有些蒼白,“不行,他來真的,我靠近不了!”

闕殷正要衝上去試試,忽而金色的鳳凰一展羽翼,道:“抱歉,爹,又不聽你的話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等將他帶回來,您要如何我都隨您,好嗎?”

闕殷腳步一頓,仰頭看著天空羽翼大展的丹鳳,忽而眼眶就紅了。

“你……”他閉了閉眼,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像是強行嚥下了出口的指責,半晌才啞聲道:“……爹別的不求,只求你平安回來,好嗎?”

謝危深深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重重一點頭,“好!”

話落,他猛地一扇羽翼,瞬間掀起沖天熱浪,化作一道光芒直直撞入了半空那道開啟的門裡。

底下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這震撼一幕,看著丹鳳撞門而入,看著那門霎時消失,看著半空火焰徐徐消散,看著龍珠重新隱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漆黑的夜空很快恢復了之前的平靜,除了那點微微的熱意,沒有半分異樣。

良久之後,闕殷才喃喃道:“是乾坤印,我竟然將它忘了,它聯結的雙方氣息相融,崽崽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氣息強行開門,前提是灌注大量的靈氣。”

他微微苦笑了一下,“千防萬防,到頭來竟忘了這一茬。”

鳳元坤嘆了口氣,將他攬入懷中,安慰道:“我陪你在這裡等,總能等到他出來的。”

闕殷不知是不是太想要個依靠了,一時竟然沒有推開他,就這麼靜靜地靠在了他身上。

這副難得靜謐的模樣可謂是新鮮至極,所有人都只看過魔主追著妖王揍的樣子,還沒見過兩人這般和睦相處,一時都有些看呆了。

如果不是發生了謝危剛剛才逃走這件事,這一定是一個難得溫馨的時刻。

可惜,現在所有人都沒有這個心情去欣賞這副美景。

但願門內的世界可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