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才知道為何他的精神包括身體狀態為何如此之差。

卻也沒有心力去在意了。

臨雲狼狽地倒在地上,卻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勢,指著那禁制之內的光點大笑出聲,“你們看到了嗎,法則之種!外面的禁制被我們破開了,靈氣進入此方世界,它開始不穩了……”

他笑到流出眼淚,“我費盡心力才破開禁制,可它卻告訴我,一旦破開禁制,反而會斷去長生的希望,你說可笑不可笑,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或者說大部分人一開始看到那碑文時,都是被上面記載的遺族壯舉給驚住了,以至於聽到後面時整個心神已經有些恍惚,反而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也有部分人注意到了,但他們不知道法則之種的狀態如何,只以為石臺之上的那枚種子已經成型了,以至於一直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直至如今臨雲說出。

一股不詳的預感忽而降臨在眾人心頭。

金灼厭慢吞吞從坑底坐了起來,就用那雙渾濁流血的眼鏡不懷好意地掃了眾人一眼,笑嘻嘻道:“告訴你們一個好訊息,我們剛進來看到那枚種子時,它是……”

他作雙手捧心狀,笑容特別和藹溫柔,“……有這麼大哦,可比現在亮多了呢,你看它現在,一閃又一閃的,都快熄滅了呢。”

眾人臉色陡然劇變。

司昆當即揮出一劍落在那石臺禁制上。轟然一聲巨響,禁制紋絲不動,連一絲波紋都沒有。

這讓所有人本就緊張的情緒更加繃緊了起來,羅雲更是驚撥出聲:“怎麼會?”

闕殷嘆息一聲,“上古禁制豈會如此簡單就破,想想外面那層禁制是如何破的。”

謝危頓時靈光一閃,司昆瞬間眼前一亮。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伸出手,手指在還沒癒合的傷口上輕輕一抹,取出兩滴鮮血融匯成一滴,向著禁制屈指一彈。

鮮血滴落。

剛剛還沒有任何反應的禁制卻開始微微波動起來,一層淺淺的光暈以鮮血為中心向四周破開,當光暈佈滿整個禁制時,便倏然化作漫天星光飄飛而去,露出石臺之上那燭光一般閃爍不定的法則之種。

這禁制不需要吸收其它的能量,說明它的封禁能力沒有外面那道禁制強,無法隔絕外界靈氣。

這讓眾人心裡的壓力更加深重了。

紅影掠出,轉瞬便將法則之種取在了手中,

觸手宛若捧著一方世界,謝危陡然手臂一沉,若不是司昆緊隨在其後幫了他一把,恐怕它能被那法則之種瞬間壓趴到地上去。

他喘了口氣,抹了把額角滲出的冷汗,咂舌道:“不愧是法則之種,這裡面應該是和龍珠之界一般大有乾坤吧。”

司昆凝眉看著那枚種子,沉吟道:“比龍珠之界的靈氣只多不少,這是一方完整的世界,和外面的大世不相上下。”

它默了默,輕聲道:“它裡面的大道應該正在衍化世界法則。”

能不能衍化成功,就是法則之種能不能完美成熟的關鍵。

然而現在它裡面的衍化被迫終止了。

這就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了。

所有人一同圍了上來,眼神都落在了那枚法則之種上,一時間七嘴八舌的聲音同時響起。

“這就是法則之種?怎麼讓它恢復之前的狀態?”

“渡入靈氣行不行?大家合力……”

“你傻啊!碑文都說了就是因為外界靈氣湧入破壞了平衡才讓法則之種崩毀的,你現在還敢灌入靈氣,是擔心它崩毀得不夠快嗎?”

“我們都沒有遠古遺族那樣龐大的血脈法則,怎麼修補它?”

“是啊……怎麼修補呢……”

“要不趁它現在還沒消散,趕緊先帶回大世界去?”

“都還沒成型呢!出去就會被外面的靈氣整個都衝沒了!”

“那怎麼辦?”

“我們就眼睜睜看著它這麼消散嗎?”

“啊啊啊我快急死了!這可是救世的唯一希望了!”

謝危聽著耳邊眾人的聲音,捧著法則之種的手一直在不穩地輕顫,一時拿不準到底要怎麼修補這顆眾位前輩花費了如此大代價才鑄造而成的法則之種。

一旦方法用錯,可能就會徹底毀了它。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心焦躁裡漸漸滲入了一種荒謬感。

之前他們都在想著怎麼去破磐月神宮外面的禁制,現在那禁制倒是破了,他們又期望它從來沒破過。

如果它還在就好了。

世上怎會有這麼離譜到宛如兒戲一般的事情呢?

以為的仇敵是恩人。

以為的仙境是絕境。

以為的長生是赴死。

以為的禁制是保護。

何等的諷刺。

這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在顛覆他們有生以來的認知。

莫名有種這一輩子都白活了的錯覺。

偏執如臨雲更是早已瘋癲如魔。

他慢吞吞走到眾人面前,迫不及待向他們講述著心裡那幾乎要炸裂的滿腔怨懟。

“我多年所求,不過為成仙。”

“成仙不過為長生不老,永生不死……”

“而只有開啟磐月神宮,才能實現我的偉願……”

“所以我費盡心力,策劃了這一切,就為了破開磐月神宮外面的禁制。”

“可如今這碑文告訴我,禁制一破,法則之種就會崩毀,成仙也成了徹底的痴望。”

“我嘔心瀝血謀劃了這麼多年,不惜從地獄裡爬了回來,殺了那麼多遺族,修士,揹負上滿世界的仇恨,成了人人慾除之後快的魔頭……”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這裡,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可結果呢?”

“結果我親手把我長生的希望斷送了!”

“我的心力,我的算計,不過都是為了如何去毀掉長生。”

他驀然一聲大笑,“我這……也算另類的成功吧哈哈哈哈哈……”

臨雲是個往日裡精於算計,滿腹心思藏於腹中之人。

越是這樣的人,當自己所求一切一瞬間灰飛煙滅時,反而會將心裡所有的話全都說出來。

因為他們不甘心自己的謀劃無人所知。

他們自傲,他們自負,他們驕傲於自身的才華,即使最後成了一場空,也想將那一場場精彩的謀劃全都說出來。

然而說著說著,笑著笑著,他眼角的淚水卻已出賣了他的情緒。

他已然崩潰。

世界上最絕望的事,不是瀕臨死亡無處求生,而是所求一切被自己親手毀掉。

那是生不如死!

金灼厭也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同樣一聲大笑,“都死吧哈哈哈哈……”

眾人看著他們這般癲狂模樣,不由自主生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因為他們想到了自己。

他們所求,也是自己所求,只是沒有他們這般痴狂偏執。

只要腳下的路稍微走錯那麼一點,這兩人便是他們如今的下場。

只是他們現在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在這般接二連三顛覆整個三觀的打擊下,已經有些心理差些的人處於一種半昏半醒的狀態了。

“呵……”

忽而一聲冷笑響起。

闕殷猛地一拂袖,一道火焰巴掌從天而降,“啪”一聲重重落到了地上,隱約有骨裂的悶響傳出,兩人被這一擊直接拍到了地底深處。

“聒噪!”他冷冷道,“人醜,心醜,話更醜,礙眼至極。”

鳳元坤立刻道:“我保證不讓這兩人再出現在你面前!”

闕殷還算滿意地點了下頭,又看向謝危,指了指不遠處華尊的枯骨,道:“既然沒什麼想法,那不妨看看華尊給你留了什麼,這裡現在唯一的未知便是他了。”

謝危頓時靈光一閃,“對了,師尊!”

他連忙取出那顆華尊留下的留影石,靈力一湧而入,裡面的畫面漸漸在眾人面前展現了出來。

也將另一個秘密暴露在了世人眼下。

第150章

“你最近是不是到換毛期了,怎麼這後山都是你的羽毛?”

華尊扛著一個扁擔,扁擔兩邊是兩個藤編的籠子,籠子裡滿滿都是嘎嘎直叫的金紅色山雞。

他誇著臉皺著眉,唉聲嘆氣,“看看,為了掩飾你的身份,我這都被迫買了多少雞上來了,不就是想看看你的原形,至於這麼藏著捂著嗎?”

尚還年少的謝危一襲紅衣躺在屋頂上,叼著根草在那仰頭看天,聞言輕輕哼了一聲,一臉不屑道:“那些雞最後不都進了你的肚子,我要是變成原形,你也想吃我怎麼辦?”

華尊看了眼扁擔上挑著的雞,喉結微不可查動了一下。

他一把將扁擔扔了,叉著腰一指房樑上的人,怒道:“好你個小兔崽子,華爺我我從來不吃開了靈的東西,你要真怕我吃了你,你早迫不及待逃了,還會一直待在這裡不走?”

謝危忽而在房頂上翻了個身,探頭往下看去。

他一手撐著腦袋,一條腿還垂在房簷之外晃晃蕩蕩,姿態悠悠閒閒,說不出的輕鬆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