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是認真的?”

“對,我就是認真的。”古爾德繼續強調一番,“我們的家族必須離開。”

斯諾列瓦的腦子非常亂,他雙手抱著自己的頭,閉上眼睛好似冥想。

“你其實,還是不想離開?”古爾德追問。

“不。事情有些突然”

古爾德搖搖頭,安慰說:“哦,傻孩子。即便我們離開了昂克拉斯,我們仍要在梅拉倫銷售我們的商品。相信我的決意。現在你再跟我說說,集市有沒有什麼傳聞。”

“傳聞?”

“比如,關於羅斯人襲擊了哥特蘭人的傳聞。”

提及這件事,斯諾列瓦就難以掩飾自己的興奮。他這便嗷嗷起來,“至少在戰鬥方面,我非常佩服羅斯人。集市裡的那些商人都在說,羅斯人的大首領,比梅拉倫的首領還要有魄力。”

“你因為羅斯人敢於發動進攻?”

“對的,他們敢於進攻。可是,梅拉倫的首領只是在防禦。依我看,梅拉倫最好組織一支軍隊,繼續向哥特蘭人的主子丹麥人發動進攻。這樣,我們就可以向出征的部隊兜售我們的貨物。相信我,爸爸。我們會賺上一筆。”

現在,以精緻的玻璃杯抿著甜美粘稠紅酒的古爾德,非常樂見於兒子能說出這麼有見地的話。

他高興地嘆上一口氣:“你很聰明,你已經知道做生意的好時機。哈哈,如果梅拉倫人願意組織軍隊,我們當然要趁機銷售貨物。他們會非常高興我們送來的皮革。”

斯諾列瓦依舊滿臉紅光,他繼續說:“就是,那個首領目前還沒有集結軍隊的意圖。你知道的,商人們都盼望著那一天的到來。”

“是嗎?”古爾德迅速乾了這杯酒,又突然強行板下臉來,嚴肅的說:“也許,他們會的。”

“爸爸,你怎麼了。”

“我我擔心一件事。我懷疑,丹麥人會給哥特蘭人出頭,戰爭可能已經迫在眉睫了。”

“哦!是嗎?那真是見好事情。”

斯諾列瓦一副盼望戰爭的臉色,古爾德從長子臉上,看到的只有發戰爭財的渴望,卻完全忘卻了,也許梅拉倫有可能變成戰爭前沿。

古爾德嚴肅說:“丹麥人會進攻誰?羅斯人?不,那太遠了。丹麥人要反擊,也是想梅拉倫人發動襲擊。他們一定知道梅拉倫有著很多財富,這裡距離丹麥人的老巢也很近。丹麥人要麼什麼也不做,要麼進攻這裡。”

斯諾列瓦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尷尬,他勉強嘟囔:“這樣,我們可以把皮革都賣個他們。我們可以抬價,他們也會購買。”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作為大商人,你必須知道,如果你的生命都沒了,財富有如何享受呢?我們需要一個強力的靠山,要給自己準備一條帶著財富全身而退的路。依我看,只有去找羅斯人,去遙遠的北方。依我對羅斯人的瞭解,他們有了第一次的甜頭,就會經常進攻哥特蘭人。早晚有一天,丹麥人會發動大規模反攻,屆時,我不希望你還賴在這個地方。”

“啊?!難道,爸爸!你連你的島嶼”

“呸!不過是那個叫奧列金的首領給咱們的施捨。”說起自己的遭遇,古爾德並不高興:“那個傢伙宣稱陸上的地都是他們部族的,我們只有在這樣的小島建立商鋪。我們當然可以在岸上開設店鋪,那就要給他們交錢。憑什麼!你難道真的喜歡這個小島。”

斯諾列瓦憨厚的笑了:“其實我還真的有點喜歡。”

“瞧瞧你的出息!”

“哦,爸爸,是我的錯。”斯諾列瓦急忙服軟:“謝謝你的教誨,我懂了。如果我們面臨危險,就全力撤退。”

“唉,這就對了!我和羅斯人有很好的約定,他們可比梅拉倫人慷慨太多!我們可以在羅斯人的領地建立商鋪,進口他們的特色商品運到此地販運暴利。那個叫留裡克的孩子,他非常注重契約,他將繼承羅斯首領之位。你記住,以後他就是我們家族的靠山。你要記得,你是我的長子,你將繼承我的絕大部分的家業。”

“那我的那些兄弟們呢?”提及此事,斯諾列瓦的心臟就砰砰直跳,詢問態度充滿謹慎。

“他們,你就不用管了。我可以給你八成的家產,他們全體,只能分得兩成。”

聽得,斯諾列瓦懸著的心猛然放下!

多年以來,這個三十歲的年輕人最害怕父親不再喜歡自己,繼而不再分給自己主要家產。

他之所以這麼想,確實是因為一件非常乾脆的現實原因,它就和未知的家產歸屬一樣,鬧的斯諾列瓦一直有些煩心。

古爾德再飲一杯酒,藉著油燈跳動的火苗,他情不自禁看看自己兩個可愛的孫女。

兩個小女孩天真無邪,大孫女已經快到訂婚的年紀了,哪個男孩可以做她的丈夫呢?那個男孩,一定要是本家族的商業夥伴才好!

唉,只可惜,她們都是女孩。

想起此事,古爾德對著自己的大兒媳,猛地施以一記犀利的眼神,嚇得大兒媳渾身一哆嗦。

藉由此,古爾德又開了嗆:“我的兒子,你哪裡都好。就是你已經三十歲了,到現在,仍沒有給我生下一個孫子。你是我未來的希望,可你要是一輩子沒有兒子,這可怎麼行!”

“哦,爸爸。我和妻子會努力的。”

“你的妻子?”古爾德已經有些微醉,說話也變得無法口無遮攔。他已經顧不得兒媳的感受,直白的說:“實在不行,你就再娶一個。你比我們還要清楚,集市上有許多的女人,她們中不乏長相漂亮的布里吞女人。與其便宜了其他的商人,不如過你買回來幾個!你就該像我這樣,讓她們生育,一旦生了兒子就晉升為妻子。”

父親的話說得過於露骨,斯諾列瓦一個哆嗦,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唯有大兒媳她聽得這些話可謂如坐針氈。

不由丈夫說話,她直接離開自己的位子,以卑微的姿態爬到古爾德的面前,目光堅毅的說:“爸爸,我會努力的。我一定會生下一個兒子。不!是兩個,三個!而且我現在”說著,她緩緩坐直身子,撫起自己的肚子:“其實,我已經有了。”

“哦?真是一個大喜事!”古爾德激動之餘,手裡的玻璃杯直接扔到一邊,其中喝到一半的就灑了一皮墊。

古爾德站起身,右手拖著兒媳地方下巴,臉色慈祥。

他明白,長子這麼多年沒有再娶一個,就是商人中的罕見人士,實在是因為喜歡自己的妻子。這個女人,正是自己當年親自給長子選定的髮妻。因為這些過往,古爾德對這個女人也有很多年的感情。

兒媳比兒子表現的更為主動,她明顯就是害怕失去自己的地位。

“我就像是我的女兒。”古爾德難得的表現出柔情一面:“你可要努力了。我已經給你的丈夫找到了一個未來的新靠山,我們的家族得到了一個安全保證。而你,家族的延續就落在你的肩頭,你的責任非常重大。”

“遵命,爸爸,我一定可以。”

不一會兒,一隻油滋滋的烤羊終於被抬了上來。

此乃一隻綿羊,就是斯諾列瓦從梅拉倫集市買的現成貨,到現在,島嶼的羊圈裡還關著十多隻。斯諾列瓦買羊,絲毫沒有畜養起來割羊毛的意圖,他就是為了吃肉。

在吃肉方面,文雅?那是沒有的。

古爾德作為最尊貴的人,徒手撕扯起一條羊大腿,差不多,這就是烤羊裡最優質的部分。

一家人分食一隻羊,這裡兩個男人吃得最多。古爾德和斯諾列瓦有著很大的肚囊,恰是這個原因,他們才能吃成羊脂球。

這時候,再配上新鮮烘烤後的發酵麵包,還有新鮮的洋蔥解膩,佐以葡萄酒,生活美滋滋。

只有非常富裕的家族可以過上這樣奢侈的日子,梅拉倫部族非常富有,實則也是貧富差距嚴重,那些普通的農民依舊是一天一磅燕麥熬的粥過日子,把額外的麥子銷售出去,換取各種生活用品,乃至,購買戰爭時期需要的一系列裝備。

梅拉倫部族的每一個健壯的男人,都有接受大首領徵召的義務。

同樣的,羅斯人、烏普薩拉人,各個部族的族人都有這份義務。

唯一例外的就是那些有著大量資產的商人。

完全不要奢望這群商人的忠心,他們雖是處於同盟的一份子,真是誰給的條件優惠,就大量向他的地盤跑。倘若情況變得,商人又帶著自己的財富,組織船隊跑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吃得舒舒服服的古爾德,他整個人已經側臥著身子,一條胳膊枕著腦袋,整個人好似一坨腐爛的肥肉。

見得父親這麼優哉遊哉,斯諾列瓦覺得自己的招待一定讓父親特別滿意了。

見狀,斯諾列瓦問道“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去集市熱鬧區嗎?”

“明天?不,休息一天。”

“也好,我們正好可以清點一下貨物。”

“我們的貨物的確需要再清點一下,還有一件事。”古爾德盯著兒子的眼睛:“你至少要準備好一百磅的銀子。”

“啊?這麼多?要做什麼?”

“當然是去集市採購啊!”

“採購?”斯諾列瓦一聽就費解了:“爸爸,可是那些水晶杯子早被別人買走了,我們再去,根本買不到什麼價格昂貴的寶貝。那裡現在只有大量的大路貨,跟我犯不著我們花費這麼多錢?”

“是嗎?你以為我想買什麼?”說著,古爾德坐起來。

“是比如說寶石?哦,那些寶石非常少見。再說我們這裡,琥珀的價格並不昂貴。”

“我要買人。”古爾德言簡意賅的說。

“人?就是那些被鎖起來的人,那些女人。哦,爸爸,你就那麼自信自己的身體嗎?媽媽也在這裡”

斯諾列瓦下意識的覺得父親又遵從於自己的嗜好,想再搞些年輕的女人侍奉的。

古爾德傻傻笑了:“孩子,你想的太多了。我知道,挪威人一定又到西方的那個島擄來一些女人,應該又是一些布里吞女人。我要買上一批,全部送到羅斯人那裡。我忘了跟你說,羅斯人今年給了我許多工,事成之後許諾給我巨大的好處。他們需要大量的僕人,不管是男人、女人。”

“哦?還是這種事?!”

“依我看,我們把市場的那些人全部買過來,哪怕是小孩,也一併給我帶回這個小島。”

聽得父親的豪言壯語,斯諾列瓦著實嚇了一跳。

波羅的海地區維京人自古就有奴隸的貿易。

例如,那些破產的農民就成了債務奴隸,債主有時會就被這些人帶到市場,換取一個好價格抵債。

另外,不少被繩捆索綁的可憐人,那就乾脆是來自不列顛和法蘭克的普通人。近五十年來,梅拉倫集市這樣的外族奴隸慢慢多了起來,這裡面可謂女人居多。

女人就是女人,梅拉倫的農民們可管不了那麼多,他們會竭力賣掉自己種的糧食,積攢財富,再從挪威販子手裡買取一個外族女人。他們的目的非常單純,就是把這個女人作為妻子。

像是梅拉倫部族大首領,以及本地的那些有權勢的富裕戶,他們則是挑選姿色最好的,留在自己的府中做僕人。

古爾德繼續問:“兒子,你應該知道那些人的價格,還和以往一樣嗎?”

“是,一般的男人還是二十個銀幣,女人還是三十個銀幣。姿色好的女人,或是健壯的男人,最多可以高達一磅銀幣,一般還是五十個銀幣左右。就是,那些挪威人沒有弄來小孩。至少今年我沒有發現。”

“小孩有什麼用!”古爾德聳聳肩,不禁吐槽起來:“那個留裡克,他告訴我,一定要給他弄一些孩子,說什麼優秀僕人要從小開始訓練。那些挪威人才不會擄來小孩,就是擄來了,也是死在茫茫大海上。”

“這倒也是。”斯諾列瓦憨厚的笑了。

“那麼,集市上應該還有許多年輕男人,他們渴望給別人當傭兵?這些人多嗎?”

“這這種人總是存在的,爸爸你應該明白。如果你需要更多的傭兵,還是去梅拉倫的那幾個酒館瞧瞧。”

“好啊。我會再招募一些人,全部送到羅斯人那裡,我是應羅斯首領的要求為他們招募一批傭兵。你瞧,我們會弄到很多的男人女人,他們暫時都要待在這個小島上。孩子,你可要準備一下,至少要養活他們到八月份。”

“啊?我們的島嶼”

“那就你搭些木棚子!再去集市買些糧食,去漁民那裡買些魚。你記得花費了多少錢,到了八月發給我彙報,不用擔心什麼,這筆錢羅斯人最終會還給我們。”

就這樣,古爾德在他自己的島嶼休息了整整一天,帶了六月五日,養精蓄銳完畢的他,試探性的向著梅拉倫部族核心所在的河口奔去,奔向那片最繁榮的陸上集市。因為只是一個試探,他根本沒有親自帶著自家的貨品登陸。

他根本不擔心自家貨色的銷路,已經有同行親自跑到自家控制的小島,帶著錢來貿易了。對於那些人,長子會負責應對。那頓烤羊大餐之後,長子已經見證了肥皂的魔力,古爾德完全相信長子會變成一個優秀的推銷商,未來一段日子,估計自家在銷售一種神器洗滌工具的訊息,就在梅拉倫部族傳開。

屆時,一群家裡有錢、特別喜歡新奇玩意兒的富裕戶們,就不請自來跑到自己的島了。

關於集市的商品貿易現狀,兒子已經向自己做了一個很好的彙報,所以再到這裡古爾德已經沒有那麼多的好奇心。

古爾德還是穿著華麗的衣服,在以耶夫洛為首的十多名衛兵伴隨下,開始了走馬燈式的“逛街”。

果不其然,市場上的東西以大路貨居多,例如麻布、牛皮、羊皮、木製生活用品,乃至去年的餘糧。恰是這些大路貨,就是最大宗的商品。

還是在一個熟悉的角落,這裡就是所謂長期被挪威商人把持的人市。那些由各種方式從不列顛擄來的可憐人,都在這裡被銷售掉。

現實的情況和古爾德想的有多不同,一番打聽他才獲悉,大部分的人早就被梅拉倫的富裕戶買走了。

一個身材健壯、腦袋上頂著挪威森林貓皮帽子的挪威商人,直言不諱的告知古爾德,自己趕著裝有籠子的馬車,翻越大山又僱漁船,把自己的“商品”運到此地的堅信。古爾德知道,此人無非是渴望多掙點錢。

這裡有五個嚇得哆哆嗦嗦的可憐女人,她們的衣著與本地人完全不同,就是相貌嘛,實則看不出有多大不同。

她們都是布里吞女人,甚至還有一些古爾德覺得比較奇怪的信仰,但她們的姿色並不能讓自己滿意。

古爾德尤為記得,自己兩年前購買的那兩個布里吞女人,因為姿色不錯,為了得到她們,自己可是支付給奸商兩磅銀子,以及一句親切的問候!

這位挪威商人提出一名三十銀幣,結果,古爾德就花費了一磅白銀,又花費四十銀幣買了此人兩張獨特的挪威森林貓皮,將她們盡數領走。挪威商人雖有不甘,考慮到自己多日以來都沒有把她們賣出去,還要白白搭上糧食,雖是吃虧,索性把生意做了。

畢竟是翻山的挪威商人,古爾德覺得他們不是販運一些外族人,就是兜售極度柔軟的獨特貓皮罷了,除此外好像沒有多少拿得出來的好東西。

今日,古爾德只是做一個調查,他甚至跑到了一個酒館,偵查那些麥酒的價格,盤算著自己能給留裡克帶回去多少精釀麥酒。

他又偵查了一番那些尋找僱主的年輕人,對今年“人力僱傭市場”的狀況有了一些瞭解。

有些梅拉倫的農民,他們欠了地主的錢,為了避免淪落為債務奴隸,只好賣了自己的土地抵債。結果,這樣的男人就剩下一身力氣,他們需要給一個僱主做些體力活,甚至是擔任傭兵保鏢,掙些錢來養家養自己。

古爾德自己的衛兵,大部分就是這樣的成分。只是古爾德挑選的都是孑然一身的年輕人,這樣他們沒有家眷,只能效忠金主。

既然留裡克與自己的約定沒有那麼多的限制,把有家眷的人一併僱傭,統統送到羅斯堡那邊也沒有問題。

暫且,古爾德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他先是把最初買入的五個女人接到自己的小島,解除她們手腳的枷鎖,賜予她們糧食,宣告她們的未來。沒有誰關注她們的心情,古爾德覺得自己賞賜她們臨時睡眠的皮革鋪蓋,以及一些魚肉和麥粥,已經是莫大的仁慈了。

確實古爾德只需要負責的,就是把所有吸納的人,平安的送到羅斯堡去就行了。

如果留裡克和奧托打算施以更大的仁慈,那也是他們的事。到那個時候,他們把這些人三個月的飯火錢支付一下就好,反正也不多。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留裡克的崛起》,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