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為何那樣(女尊)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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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飲雪道:“你說的陪練在哪兒?”
薛玉霄掐指一算日子,放下棋譜,道:“我今天就帶你去尋。”
女主應該是今天入京兆!
裴飲雪剛要開口,伺候的侍奴跪在外室傳話:“少主母,有一位自稱王玉行的女樂師,帶著拜帖來見您。”
薛玉霄道:“他人在哪裡?”
“在廳中等候。”
裴飲雪不願意見外面的女人,聽她有客人要會見,就拾起棋譜重新翻閱,只道:“我還是不去找了,在其他人眼前又要演恩愛妻夫,我……”
他停了停,不知道話該怎麼說。薛玉霄卻馬上理解:“我懂我懂,我那天真不是故意摸你的,我不知道你這麼怕癢啊?你等我回來,我肯定把女……把陪練給你請回來。”
裴飲雪用棋譜擋住臉,看不到他的神情。
薛玉霄著急兌現諾言,沒怎麼梳妝打扮抽身就走。她的腳步伴著身上的珠玉琳琅聲,一直響動著走出幾十步之外,裴飲雪才緩緩放下棋譜,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他指尖的冷意將耳根奇怪的熱和癢逼退下去,恢復了安定的情緒,繼續低頭看棋譜。
剛看進去一個字。
“我那天不是故意摸你的,我不……”
裴飲雪沉默了一下,看一下窗外的天空,在心中對自己道:“安靜。”
然後又低下頭繼續看。
“我勝你只是偶然……”
裴飲雪扔下棋譜,掉頭拿起擱置了兩天的烈酒提純方案,自言自語道:“酒怎麼會能防止疫病呢?我要研究出來駁倒她……”
另一邊,薛園的會客廳。
王珩在此處等候片刻,聽到腰墜碰撞的聲音後回過頭來,果然見到薛三娘子。
薛玉霄似乎午睡才起,雲鬢微亂,外衫鬆散地披在肩膀上,從脖頸到胸口,處處都是溫柔嫵媚的女性線條,紅玉瓔珞墜在鎖骨上,襯得肌膚如玉勝雪。
王珩望了她一會兒,輕咳一聲,挪開視線看向別處,道:“總是叫你三娘子,太過生疏,你……我方便叫你嬋娟嗎?”
“哦,你自便。”薛玉霄沒在意,她道,“今日有些不巧,我要到城外去找一個人。”
王珩倒是很感興趣:“是什麼人,你要親自去找?”
“一個很有趣的女人。”薛玉霄評價完,忽然想起這位王郎也在劇情中她跟女主的鬥法裡,王珩的一生在眾人眼裡分外坎坷,他許下非女主不嫁的誓言,但只做正君,絕不為側室,因此很多年孑然一身。後來王家倒臺時,被薛玉霄以通房的身份迎娶折辱,以洩昔日被退婚的深仇大恨。
想起這茬,薛玉霄便道:“要不然你陪我去?我覺得你會喜歡她的。”
王珩欣然同意。倒不是他真想見什麼“有趣的人”,他只是想跟薛玉霄再多接觸接觸。
兩人上了同一架馬車,車輪上轆轆響起,漸漸弱下來的日光映照進簾內。
薛玉霄問他:“今日怎麼來找我了?”
王珩道:“我家中……看管得有些嚴,到現在才找出空閒。”
薛玉霄心說找出空閒?王丞相是不是今天不在家?
她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已經識破”的感覺。王珩一下子有些慌,他強作鎮定,決定先聲奪人:“你是怎麼看出我的身份的?”
雖然他猜到薛玉霄知道他的身份,但還是想試探一下對方的口風——萬一她只是認出他是王氏族女,而非認出他是男子呢?
薛玉霄道:“唔……女人的胸是會晃動的,你的偽裝……好像不會哦。”
王珩:“……”
他面紗下的臉龐瞬間紅透了,偏過頭連連咳嗽,身上的檀香混著藥氣,整個人羞惱地恨不得從車上跳下去。
他反應這麼大,薛玉霄趕緊補救安慰:“沒關係,我雖然看出你是王氏的公子,卻不知道你是哪一位,我不知道你的具體身份,你放心。”
王珩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他看著薛玉霄遞過來的茶,雙手接過,輕輕地、有點不小心似得碰到她的手指,用茶潤了潤喉嚨。
這八成只是薛玉霄表面遮掩的話,他化名為玉行,她既然點破,怎麼會想不到他的真實身份?除非她並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
這喉嚨越潤越讓人口乾舌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熱的緣故。
王珩道:“我是王氏的……”
他想起兩人不久前才退了婚——那時兩家就已經鬧得很不好看了。王珩抿了抿唇,在薄薄的淺色唇瓣上咬出一點齒痕,低聲道:“我只是王氏的旁支庶族,來京中……”
“待嫁?”
旁支來主家待嫁,以提高兒郎的身份,這是常見的習俗和手段。
“不,”王珩立即道,“我是來走親訪友的。我不會嫁人,你不要覺得我……總之我不是來嫁人的。”
薛玉霄點點頭。王丞相的小兒子,“再世衛玠”王郎嘛,他心高氣傲,除了被女主折服之外,怎麼可能看得上其他女人。她道:“我懂,我懂。”
第13章
兩人寡女孤男,同坐一乘馬車,如果放到外人眼裡,多半已經有牽扯不清的嫌疑。
但薛玉霄是穿書人士,對本世界女子和男子之間的兩性大防還沒有那麼敏銳。她並不覺得兩人好端端地坐在同一輛馬車上能代表什麼。
在她腦海中,王珩也是書中想法最特立獨行的一個,按理來說,只要兩人彼此清白,便身正不怕影子斜。
薛玉霄覺得很清白。
“我知道你一個男子,出府恐怕很辛苦。”薛玉霄道,“尋我是有什麼事?”
王珩從袖中取出一張曲譜:“這是我那日所彈的琵琶曲譜。”
薛玉霄愣了愣:“這曲子應該是很珍貴的。無功不受祿,我……”
王珩卻堅持贈送給她。
薛玉霄只好接過曲譜,珍存在車內的小匣子裡。
“……琵琶與曲譜,都是我父親留給我的。”王珩看著她道,“我認你是個知音。像這樣的曲子,如果只埋沒在我一介兒郎之手,讓它難以登上大雅之堂、得見天日,那是它的不幸、也是我一生的遺憾。”
薛玉霄道:“只可惜我不擅音律,它叫什麼名字?”
“《塞上血》。”
薛玉霄點了點頭:“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組建一支樂師隊伍,讓它在京中傳唱。”
王珩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等到薛玉霄直直地望過來時,他才忽然收回,沉默了小半晌,他道:“既然我們以知音相交,我這樣藏頭露尾,對你不公平。”
說著便解開面紗。
王珩在書中的評價是“動如清風拂雲、靜似曇花初現”。薛玉霄對此也很是期待,她支著下頷看過去。
車外碎散的午後日光映進車內,籠著他長長的睫羽,將眼瞳照成了一片淺淺的金色。他的肌膚有點蒼白,帶著些許柔弱病氣,五官生得格外俊俏美麗,幾乎有一種雌雄莫辨的柔,淡色的唇上有一顆紅痣。
這顆紅痣實在妙絕。如果沒有,那王珩只是符合齊朝審美的病弱美男子,但多了這一點唇上的紅,就像一株純白的曇花,居然生出鮮豔的蕊,說是勾人也不為過。
薛玉霄仔細地端詳欣賞,目光並不冒犯,當她看到他抿直了唇線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視線有點直接、坐得也太近了。
薛玉霄想解釋,還沒開口,聽到他說。
“……嬋娟,我們到了。”
馬車停下來了。
薛玉霄此前並沒覺得自己的字有多麼婉轉動聽,怎麼讓王珩叫得這麼韻味悠長,好似這兩個字裡有很多說不出的話。但她也沒多想,等王珩重新戴上面紗,便撩開車簾,帶他下來。
馬車有些高,旁邊的侍從動作慢了些,沒有及時搬來馬凳。王珩是個多愁多病的身子,膽子倒比別人大多了,似乎想要跳下來。
薛玉霄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王珩肯定想跳,她攥住了他的手臂,扶著王珩安安穩穩地下了馬車。
他人是下來了,剛一站穩,就皺起眉頭,抬眼看向她:“……疼。”
薛玉霄馬上鬆開手,不跟王公子那雙被欺負了一樣的溼潤雙眼對視,反客為主:“是你不好好踩馬凳。”
想來是他理虧,王珩不再出聲了。
馬車停在京郊的一個亭子外,兩人走到亭子裡的時候,裡面正好有兩個讀書人打扮的年輕娘子在對弈,旁邊或站或坐,有不少觀棋的人。
薛玉霄剛一走近,就聽到亭子旁邊的樹上傳來一句懶懶的聲音。
“白子右上高掛,黑子夾。白子拆二……五十手後,黑勝半子。”
亭子裡的人全都聽到了,有的人是新來的,當場罵道:“觀棋不語沒聽過嗎?這才哪到哪兒,胡扯什麼?”
她才一開口,其他人就立馬摁住她,仔細端詳棋盤,一箇中年娘子嘆道:“小師傅還是這樣火眼金睛,說的一點兒都沒有錯。”
“是啊,小師傅在觀棋亭待了一上午,看了十幾盤棋,就沒有不中的!這樣精湛的技藝,只要一進入京兆,揚名是遲早的事啊!”
先前罵人的那個愣住了,向左右詢問:“什麼?是高人麼?”
有人好心告訴她:“這位小師傅只要在樹上看幾眼棋盤,就能預測出走向,沒有不中的,真是神乎其技。”
對弈的兩人也在看著棋局走向,發現接下來最好的走法,就是小師傅所說的方式了。執白子的那個女郎滿臉失望,正要投子認輸,忽然聽到旁邊響起一句。
“在六之六斷黑子。”
眾人皆是一怔,看向衣著華貴的薛玉霄,人靠衣裝,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情況下,這些棋手都不敢得罪她,試探地看向第六條縱線與第六條橫線的交匯處。
啪嗒。女郎將一顆白子落在了上面。
微風陣陣,亭子旁邊是一顆巨大的垂柳,一枚鋒利的柳葉吹拂著,落在棋盤的正中。
眾人望著棋局,聲音一點點地消失了,變得非常安靜。
忽然間,樹上的小師傅坐直了身體:“六之十二。”
啪。黑子嚴絲合縫地嵌入進黑白的空隙當中。
薛玉霄道:“十三之十六,繼續扳。”
扳是一種圍棋術語,是說雙方的棋子捱得非常近的時候,在對方的領地上從斜線下一枚棋。
白子扳過之後,黑子彼此相望的氣數被從中截斷。
柳葉發出簌簌地摩擦音,四野無聲,萬籟俱寂,旁觀的棋手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一個在亭中,一個在樹上,兩人就這麼淡淡地用聲音交鋒,這盤棋已經從簡單的對弈,染上了精妙而銳利十足的殺伐之氣。
啪嗒。啪嗒。
只剩下令人心蕩神馳的落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