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言方才一心想著躲開六公主,又怕她追上來不依不饒,因而步子走得急,沒注意到前面的路,與三皇子撞上。

三皇子不久前才在聖上那裡捱了訓斥,心情正差呢,被人衝撞一腔火氣,當即要發怒,話音還未出口,見是寶言,又咽了下去,轉而換上一副笑臉:“莫良娣,何事如此匆忙?”

從上回驚鴻一瞥後,三皇子回去便命人查了查寶言身份。莫氏此人出現在沈沉身邊可以說得上匆忙,此前根本沒見過這樣一號人,可見沈沉對她感情不深。皇后又一向為沈沉婚事操心,興許是她尋來塞在沈沉身邊的。

如此一來,三皇子對寶言的興致又上來了些。

三皇子不動聲色打量著寶言,上回隔得遠,沒怎麼看清楚,今日才真切見到了她的美貌。面若芙蓉,眼帶桃花,豔麗無雙,且又身段窈窕,雙峰掐細腰,嘖嘖嘖,好一個人間尤物。

他不由勾出些狎暱心思,這樣一個尤物,若是在他這裡,定會被好好疼愛。

寶言並不認識三皇子,有些倉皇失措,以為自己衝撞哪位貴人。好在身邊碧月恭敬行禮:“奴婢參見三皇子。”

寶言這才明白眼前人的身份,她亦福了福身。若沈沉在,一向不將這位三弟放在眼裡,可寶言並不知曉皇宮中的關係,想著既然是皇子,還是得禮數週全。

“我……急著回東宮,便先告退了。”寶言還在害怕身後的六公主,又隱約從三皇子的目光中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眼神不大對勁,匆匆與三皇子辭別後離開。

三皇子看著寶言身影,摸了摸下巴。

寶言回到東宮後還有些害怕,不過想到上回殿下說過閒雜人等不許隨意進來,又安了心。

寶言原本想與沈沉提此事,又想到他上回嫌棄自己的模樣,想了想,又沒發生什麼,便按下沒提。

夜裡沈沉過來,他忙的事終於告一段落,可以好好歇兩天,等待除夕與新年的到來。幾次之後,寶言已經沒那麼害怕,因而今夜特意大著膽子開口:“殿下,那個……”

沈沉反問了一句:“嗯?”

話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口,變作蚊訥:“今晚不用培養感情了……”

沈沉沒聽清,挑起幔帳,高大身影遮住寶言眼前的燈光。

她說話聲音太輕,是沈沉最不喜的模樣,他道:“莫寶言,你在同蚊子說話麼?”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寶言已經能做到看著沈沉說話,可這話太過羞赧,她便又垂下腦袋。聽見沈沉這麼說,寶言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沈沉,豈料沈沉正好低頭,二人鼻尖相碰,驟然停住。

寶言連呼吸都忘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沈沉,殿下怎麼突然靠這麼近……

雖然他們連更親近的事都做了,但做那種事不過是為了解毒,並非因為動情,和這樣的親近還是不同的。寶言自幼沒了姨娘,爹爹的心又裝著太多人,因而從未與誰這般親近過,即便是小桃,也不曾如此。

許久,她纖長睫羽才掃下來,驟然往後退了一步。

那模樣,簡直是撞見什麼吃人的惡鬼似的,忙不迭往後躲。

沈沉嘴角緊抿。

“殿……殿下,您怎麼突然低頭?嚇我一跳。”

沈沉嗓音低沉兩分:“方才要說什麼?”

寶言這才道:“我方才想說,今夜不用培養感情了……我已經不害怕了,真的。”

她羞赧不已,面上一陣緋紅,大眼睛飄忽不定在床帳之間徘徊。

“您開始吧。”

沈沉道:“你離我這麼遠,怎麼開始?”

寶言噢了聲,挪近了些。

她衣衫已經解下,只剩一件心衣,將麵糰子裹得緊緊的,隨著她挪動的動作一跳一跳,仿如芙蕖經雨。落入沈沉眼中,是雨水澆灌一池清水,引入無數渾濁。

既然她說不用培養感情,沈沉亦不是體貼的人。更何況他方才因為她退後的動作浮現的那點不悅,又返還給她。

寶言感受到了,只覺得自己好似一朵雨中浮萍,隨水飄零。這種感覺讓她想到被匆匆找來東宮那日,在那寢殿裡,外頭好多人聽著,與沈沉匆匆結束的那場。

她又有點害怕起來了,不由得嚶|嚀一聲。

柔柔媚媚的一道嗓音落進沈沉耳朵,他抬頭,果真見她眼眶一層水霧。沈沉收了些力道,有一瞬間生出個更為荒誕的念頭,想要吻一吻她的眸。

沈沉蹙眉,被自己的念頭驚到。

不由又想,或許並非完全因為色令智昏,會不會當真如寶言所說,是那毒的緣故呢?

他放緩了動作,終究沒有吻她的眸。吻這種動作充滿了私人情愫,甚至於越過欲的範疇。

結束之後,二人沐浴過後,同榻而眠。寶言依舊很快沒心沒肺地睡著,不久之後,原形畢露,整個人往他身邊靠,甚至於輕車熟路地往他懷裡鑽,找到一個熟悉的舒服位置。

沈沉已經習慣她的睡相,無聲輕嘆,心道她與那些世家貴女還真是一點不同。她們什麼都會,端莊大方,舉手投足間皆是溫婉。

而她呢?琴棋書畫樣樣不精通,禮數學了這麼久也只能算勉強,女紅差勁,就連睡相都這麼差。不僅如此,還性子軟弱,動不動就哭哭啼啼。

沈沉雖不曾喜歡過誰,可若一定要他給出一個理想中的太子妃標準,莫寶言一定一條不沾。

所以,他們之間除了欲,怎會有旁的東西呢?

他如今頻繁寵幸她,也不過為了欲,以及在她身旁睡得好而已。

翌日,沈沉便召了太醫來。

“太醫,你說那毒會不會對另一些方面也有影響?”

這問題太過刁鑽,太醫不知如何回答:“殿下具體是指什麼方面呢?”

沈沉道:“譬如說,讓人覺得,她不那麼討厭,與旁人略有些不同?”

這種毒本就奇怪,太醫都沒見過,雖然太子殿下這問題問得奇怪,但太醫不敢保證什麼,只好委婉道:“興許……有這種可能吧。”

那便是了。

沈沉頓時覺得心裡輕鬆許多,原來他對莫寶言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覺,都是因為那毒。他一向是個理智的人,即便略有些色令智昏,也不至於昏頭如此快,又昏到這種程度,果然並非他的緣故。

送走太醫後,不多時,平生從外進來,捧著兩枝紅梅,笑道:“殿下,這是莫良娣方才親自送來的。屬下去換上。”

兩枝紅梅倚著細頸白瓷瓶,慵懶地立著,光影斑駁,映在桌案上。漢白玉桌案上鋪陳宣紙,彷彿已在紙面上映出少女的笑靨。

沈沉忽然想,她倒也並非全無優點,似乎她很愛笑,笑容靦腆,帶著些不自信,其實很漂亮。

她笑起來時,帶一些天真嬌憨,沖淡了些許嫵媚,反而增添幾分勾人心魄。

沈沉一怔,隨即又想,那毒又發作了。

這毒可真厲害,竟還能迷惑人的心智。

他此刻便有些想見她。

沈沉起身,跨過門檻,往含英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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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言與小桃一道在廊下坐著,不知怎麼說到除夕宮宴的事。那日在皇后娘娘那裡,寶言瞥見了宮宴的選單,好些菜她都沒聽過,不知道好不好吃?

小桃說:“肯定好吃,宮裡的東西哪有不好的。”

小桃如今也喜歡宮裡的日子,哪怕她是奴婢,在東宮的條件都比有些小姐強。

寶言覺得小桃這話說得有理,又抬頭望了眼灰濛濛的天色,感慨道:“還有點想嚐嚐呢。”

不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除夕家宴太子侍妾是不能跟著去參加的,只有側妃與正妃有資格。寶言嘆了聲,遺憾自己無法嚐到那些菜品。

“你想去參加除夕家宴?”沈沉不知何時來的,頎長身影在廊下,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