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談生意之前,私家偵探達博伊恩斯先問了一件事:“夫人,以你的身份和地位,有的是能人為你辦事,這三件事,你都不必找我去辦。”

卓裕玲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後兩件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尤其不想讓陸家的人知道。”

達博伊恩斯笑道:“開荒的事情是給陸家做的,但這只是個幌子,救人和殺人的事情,是為夫人你做的?”

卓裕玲微微蹙眉:“我記得你以前沒那麼多話,快說價錢吧。”

達博伊恩斯斟酌了片刻,對卓裕玲提出的三件事開出了價碼:

“第一件事,開荒,這有行價,你要的那塊地,得三千個大洋,不用多說。”

卓裕玲點點頭,答應了。

達博伊恩斯接著說道:“第二件事,找人,這事很難,比大海撈針還難,

一根針掉進大海里,它不會自己亂跑,但您的女兒,現在正在躲避何家的追殺,想找到她,可沒那麼容易。”

一聽這話,卓裕玲心裡不悅,但臉上不露痕跡:“你聽誰說何家要殺我女兒?我女兒做了什麼對不起何家的事?”

達博伊恩斯笑道:“夫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情不是從我這裡傳出來的,您也不需要對我發脾氣,我只是想告訴您這件事不好做。”

卓裕玲熄滅了香菸,沒再這個話題上多作糾纏:“你只管開個價,別的廢話不用多說。”

達博伊恩斯伸出一根手指:“一萬大洋。”

卓裕玲問道:“事情保成麼?”

達博伊恩斯搖頭道:“不保成,但是找不到人,我不會收你錢。”

卓裕玲點點頭:“好,就按你說的價錢。”

“第三件事,殺人,殺這個李伴峰,還最好捉活的……”達博伊恩斯思索片刻,“活的,兩萬大洋,死的,一萬大洋。”

卓裕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默片刻,問道:“殺個雜碎,也要一萬大洋?你覺得這合適麼?”

她想說李伴峰那條賤命,怎麼能和陸小蘭相提並論。

但這話沒有說出口。

她不會把李伴峰和她的女兒放在一起比較。

實際上,按照達博伊恩斯開出的活捉價,李伴峰比她女兒更值錢。

達博伊恩斯翻看著關於李伴峰的情報,對卓裕玲道:“我不知道李伴峰的底細,而你的情報也不準,這意味著我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為什麼說情報不準?”卓裕玲微微皺起了眉頭。

達博伊恩斯很有耐心:“夫人,你的情報上說李伴峰沒有修為,可據我所知,他是個得了層次的修者。”

“修者?”卓裕玲不相信達博伊恩斯,“你怎麼知道他是修者?”

達博伊恩斯笑道:“我說我剛見過他,你信麼?”

“你見過他?”卓裕玲一笑,搖了搖頭。

這種話,她自然不會相信。

達博伊恩斯根本不認識李伴峰,更不可能和李伴峰有任何來往。

可達博伊恩斯認為剛才在路上遇人,就是李伴峰,那個打扮妖豔的男子。

“你開價太高了,”卓裕玲又點了一支菸,搖搖頭道,“李伴峰不值這麼多錢。”

“他值多少,我不管,可我值這個價錢。”達博伊恩斯扶了扶墨鏡。

卓裕玲竭力控制著情緒,保持著柔和懶散的笑容道:“大斌子,我叫你來,是因為我念及了相識一場的情分,你別不知進退。”

“謝夫人抬愛,”達博伊恩斯摘下禮帽,又行了一禮,隨即壓低聲音道,“我叫你一聲夫人,也是看得起你,小玲子,你都做了闊太太,怎麼還這麼小家子氣?”

卓裕玲眼角一顫,目露寒光:“蜘蛛斌,說話看著點深淺。”

達博伊恩斯一笑:“壁虎玲,你自己也看著點分寸,出得起錢,我幫你辦事,出不起錢,你另找別人。”

卓裕玲的表情變了,懶散和淡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遮掩的怒火。

達博伊恩斯戴上禮帽,臉上依舊帶著非常紳士的笑容。

……

李伴峰坐在餘家寨的門房裡,和守門的老朱頭一起閒聊。

李伴峰說他是余男的朋友,老朱信了,一點都沒懷疑。

“李老闆,你一看就是我們少掌櫃的朋友,她和你一樣,都喜歡穿男人的衣裳。”

穿男人的衣裳?

我本來就是男人!

這老頭子怎麼……

李伴峰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到一陣滑膩。

這是什麼東西?

腮紅?

李伴峰恍然大悟,難怪峽谷裡那隻蜘蛛要叫他女士,含血那個賤人又給他畫了一臉濃妝。

她什麼時候動的手,我怎麼沒察覺?

“朱老先生,勞煩你給我打盆水,我洗洗臉。”

老朱是余男家的長工,十七歲進了餘家,一直幹到了今天。

如今歲數大了,長工幹不動了,余男也沒把老朱辭了,在新地給了他兩間房,讓他幫忙守餘家寨。

所謂餘家寨,就是兩排木屋,一排能有個七八間。

這兩排木屋很特殊,周圍都是茫茫無際的森林,一片漆黑,只有這有木屋所在的地方,是亮的。

李伴峰抬頭望向天空,發現夜空之中有一點光暈,不偏不倚,正投射到了餘家的這座宅院上。

這光源從何而來?

落到地面,沒有過度發散,按照李伴峰的理解,在高空之中應該有個效能極好、精度極高的光源體。

可老朱的理解不是這樣的。

“新地原本沒有天光,只有開荒之後,天光才會照進來。”

“天光!”李伴峰一陣緊張,他想起了自己照過的天光。

老朱連連擺手道:“不是那個天光,這是白日裡該有的光。”

李伴峰問道:“這裡原來也是一片漆黑麼?”

“那可不,”老朱輕嘆一聲道,“少掌櫃一個人經營布行不容易,攢了一千多大洋,都花在這塊新地上了。”

李伴峰更聽不明白了:“這地是買來的?”

“買?上哪買?”老朱苦笑一聲,“少掌櫃僱了六個開荒的,一個人給兩百大洋,六個人死了五個,才開出了這塊地。”

“六個人死了五個?種地能種死人麼?”李伴峰錯愕不已。

老朱解釋道:“開荒不是種地,是在荒地裡邊住三天,主人家先上供立盟,再派人進去開荒,

開荒人今天什麼時候進去,三天後什麼時候出來,只要地皮上亮了光,主人家再滴血留記號,這塊地就開成了。”

這都什麼流程?

李伴峰聽的一頭霧水。

老朱仔細解釋了一遍,李伴峰才多少有點概念。

余男開闢了這塊荒地,一共分三個步驟。

第一步,余男帶上供品,祭獻給荒野中的神明,和神明立下盟約,具體祭獻的是哪位神明,不得而知。

第二步,立下盟約當天,余男派出開荒人,守著供桌在荒地住上三天三夜,只要有一個開荒人能活下來,就算開荒成功。

第三步,余男回到荒地,在地上留下自己的血作為記號,這塊地就成了余男的了。

流程上,李伴峰大致聽懂了。

但這個流程不合理。

“余男僱了六個人,死了五個,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把血滴在荒地上,那荒地不就成了他的麼?”

老朱搖頭道:“不行,他沒有和這塊土地上的神靈立盟約。”

“立盟約還不簡單?擺上一份供品不就行了?”

“還是不行,我們少掌櫃已經和這塊土地的神靈立下了盟約,神靈在三天之內,不會再收別人的貢品,

他如果換塊地方立盟約,那就是他自己的地,僱開荒人的錢,他得自己出,花一千個大洋,買這麼一塊荒地,看他自己願不願意。”

李伴峰還是不理解:“既然開荒人不願意自己買,為什麼余男還要花大價錢買這塊地?”

老朱嘆口氣道:“少掌櫃要留條後路,我們誰勸她,她都不聽。”

李伴峰沒再追問,比起開荒,他現在更關心餘男的行程。

“老朱,你們少掌櫃什麼時候才能來?”

老朱想了想道:“你之前說,他們是昨夜啟程,估計怎麼也得明晚能到。”

“走兩天兩夜?”

老朱點點頭:“兩天兩夜都算快了。”

李伴峰來早了。

他是旅修,花了七個鐘頭趕到了新地。

但余男沒這個本事,她還帶著一群沒有修為的下屬和一堆沉重的家當,兩天能趕到,確實算走的快。

老朱起身道:“李老闆,我給您拾掇好了屋子,您洗個澡,歇息一會,我去置備晚飯。”

剛見面的時候,李伴峰只是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沒想到老朱竟然完全沒有懷疑他。

“你不怕我是壞人麼?”李伴峰隨口問了一句。

老朱搖搖頭:“這是餘家寨,這是少掌櫃的地盤,有神靈庇佑少掌櫃,壞人不敢來這,只要少掌櫃把血滴在餘家寨,誰敢闖進來,就會粉身碎骨。”

李伴峰愕然:“還有這種事?”

……

余男帶著一眾部下,還在路上跋涉。

這一路走的比預想的還要慢,因為手下傷兵太多,外加一個秦小胖,除了吃飯就是睡覺,幾乎沒怎麼醒過。

離江月山還有一百里,余男收到了訊息,餘家老宅被燒了。

雖說在預料之中,可眾人還是氣的眼圈發紅,王雪嬌罵道:“耿志威這個王八蛋,非得把他剁碎了餵狗!掌櫃的,咱們不走了,找他拼命去!”

一群人跟著嚷嚷:“找他們拼命去!”

“不能饒了耿志威那王八羔子!”

余男狠狠咬著煙桿,沒有作聲。

老庫管張世全勸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聽掌櫃的,都少說兩句。”

又走了三十多里,眾人在路邊歇息,一名夥計跑來送信,喘息半響道:“掌櫃的,耿家藥行被人一把火燒了,耿志威不知下落,應該是被燒死了!”

余男驚愕無語。

耿家藥行被燒了?

誰幹的?

PS:喂呀看官,沙拉備了一壺熱酒,快來此廂一併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