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們住在一起,還怕沒有待在一起的機會麼。

這一週,白天倆人在學校保持距離,周內晚上,倆人都在一起寫作業或補課。

而桑梨也逐漸發現,鄺野對待學習的態度變得認真起來了,倆人在一起甚至會開始探討題目。

如今他們的話題越來越多,真的可以像很好的朋友一樣相處。

時間悄然流逝,轉眼一週過去,到了週五。

下午第四節是自習課,鄺野照例準備下樓去打球時,手機竟然進來了鄺明輝的資訊:

【小野,爸爸剛下飛機準備回家,今晚我們一家人吃飯,你和梨梨放學就回來。】

看到資訊,鄺野黑眸微頓,前排桑梨剛好轉過來問他:

“對了,你們打球到什麼時候?等會兒我和念念她們先去餐館還是在班裡等你們?”

鄺野把手機扔進包裡,漫不經心開口:

“吃不了了,老鄺回來了,叫我們今晚回家吃飯。”

桑梨驚訝:“鄺叔叔終於回來啦?”

他扯唇:“怎麼,你很開心?”

桑梨彎眉,偷偷觀察著他的微表情:“我還好,但是某些人應該比我開心吧?”

如今桑梨是唯一一個敢在他面前用鄺明輝這樣調侃他的人,偏偏他還奈何不了她,鄺野輕笑一聲,“不就回來一趟,我開心個屁。”

習慣了他的口是心非,桑梨朝他淺笑,柔聲道:“不開心也沒關係,反正你這次儘量不要和鄺叔叔吵架可以嗎?有什麼事你好好說,不要那麼著急。”

她作為旁觀者都能感受到,每次吵架父子倆心裡都不舒坦,身為母親的宋盛蘭也難過。

鄺野對上她如水般柔軟的杏眸,沒說話。

第四節課過去,放學鈴聲響起,鄺野打完球回到班,和她一同坐私家車回家。

換好鞋走進玄關,倆人看到坐在客廳沙發的鄺明輝,鄺明輝面色沉凝,看過去情緒不高,聞聲他抬頭看了過來,忙笑:

“小野,梨梨,你們回來了。”

“鄺叔叔好——”

桑梨乖巧打招呼,隨後轉頭看向鄺野,鄺野才不鹹不淡應了聲,“終於捨得回來了。”

鄺明輝提起唇角解釋:“前兩個星期剛回國,集團專案出了問題,所以又去Y市了一趟,本來早該回來了。”

鄺野懶洋洋在沙發坐下,“反正你總有的忙。”

鄺明輝笑意頓了頓,問兩個孩子:“你和梨梨這段時間怎麼樣?小野,聽你媽說你現在同意找家教了,最近這段時間都和梨梨在家裡補習,這很難得啊?”

桑梨看了眼鄺野,眉眼彎起:“最近鄺野進步了,在學校表現很好,也開始認真讀書了。”

鄺野看向笑意明顯的小姑娘,無奈瞥眼。

她還替他說起話了……

鄺明輝看向鄺野,語調鄭重幾分:“挺好的,高三了也是該這樣,小野你要多花點時間學習,那些摩托車、遊戲等等你當個愛好就好,這些不重要,不要浪費時間。”

摩托是鄺野最大的愛好,鄺明輝的話刺耳,鄺野臉色微沉,輕笑一聲:“你眼裡什麼是重要的?就是賺錢?”

鄺明輝喉間微噎,解釋道:“我沒其他的意思,爸爸就是告訴你,現在要把學習擺在第一位。”

桑梨悄悄扯了下鄺野的衣袖,男生眉峰微蹙,舔了舔後槽牙,沒說話。

本來還好好的氣氛突然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這時管家端來茶點:“先生,太太說她大約還有半個小時到家,我再去切點水果。”

“嗯。”

“趙姨,我幫您。”

桑梨看了眼鄺野,想讓父子倆單獨好好聊聊天,便跟著管家離開。

客廳只剩下父子,鄺野,面無表情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喝茶,鄺明輝想著什麼,看向他,沉默片刻出聲:

“小野,爸爸有件事跟你說。”

鄺野沒看他,鄺明輝道:“我想了想,還是不能讓你繼續任性忘我下去,我已經給你和你媽訂了機票,下週一飛去倫敦。”

鄺野愣得擰眉轉頭看他:“什麼意思?”

“你過去看耳朵。”

“那個醫院在這方面的技術全球領先,醫生看過了你的病例,他說對恢復你的聽力很有把握。”

像是驟然踩到雷點,鄺野臉色驟然沉下:

“鄺明輝你有完沒完,又來?”

然而男人面色肅穆:“這次沒得商量,我不是徵求你意見,只是通知你,你必須去看,那邊我全部都安排好了。”

鄺野氣笑了,“你今天抽什麼風啊?還要我說多少遍,我不看,聽不懂?!”

鄺明輝怒火中燒,難得直呼全名:“鄺野我告訴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以前就是太縱著你了,自打那件事後我什麼都沒管過你,但是現在我不能讓你再這麼胡鬧下去!”

“你還敢再提那件事?”

鄺野把茶杯扣在茶几上,“當初不是因為你,我耳朵會壞?!”

茶杯砰得碎裂。

掌心鮮血冒出。

客廳一下子安靜下來。

耳鳴聲嗡嗡不斷加強,鄺野眼底陰鷙沉沉,看向鄺明輝:“你天天希望我這個,希望我那個,對我各種要求,除了錢,你給我什麼?帶我去看耳朵?這是彌補還是愛?你以為我稀罕?”

鄺明輝看向他,眼眶微紅。

鄺野冷聲質問他:“當初你在你的事業和我之間選擇了什麼,需要我幫你回憶?”

他笑了:“其實你對待一個犧牲品沒必要太在意。”

鄺明輝眼底碎如玻璃:“小野,我……”

“我沒興趣聽你解釋。”

鄺野站起身,薄唇吐出幾字:

“我說了不看,你有時間和我扯這些,不如多出差去賺點錢,鄺總。”

最後兩個字格外刺耳。

鄺野冷著臉撈起手機,轉身往外走。

餐廳門口,目睹了全程的桑梨看到鄺野出門,轉頭和管家說了聲,放下果盤,飛快衝了出去。

“鄺野,鄺野——”

車庫門口,桑梨終於追上他,拉住他手臂:“鄺野,你去哪兒……”

鄺野聽到她發顫的聲線,喉結滾動:

“上山。”

“你能不能稍微冷靜點,有什麼話可以好好講。”

“你覺得我和他有的講?”

桑梨看向怒火到達頂峰的鄺野,心間也被捏緊,輕顫出聲:“那你帶上我好嗎?”

桑梨沒鬆開手,“我想和你一起。”

鄺野轉頭對上她溼漉漉的眸子,最後跨坐上摩托,把頭盔遞給她。

末了,摩托車啟動,飛速駛離門口。

轟鳴聲傳到別墅裡。

鄺明輝的脊背慢慢塌下成疲憊的弧度,臉色一點點變白,低頭用掌心蓋住了臉。

-

天壁留不住最後一絲餘暉,沉沒在墨藍的夜色中,只剩下白月浮起。

山裡寒風呼嘯,如寒的針刺進骨子裡。

摩托一路駛上山莊,最後在湖邊別墅停下。

桑梨下了車,跟著鄺野走進別墅。

進門,裡頭燈光亮起,他走去餐廳,開啟冰箱撈出瓶水,旋開喝著,桑梨走過去,看到他右手掌心的一道血跡,詫異:“你手剛才受傷了?”

他沒吭聲。

“醫藥箱在哪兒?”

“不用了。”

“不行,必須得處理。”

隨後鄺野對上她執拗看他的目光,幾秒後妥協道:“客廳電視下第二個抽屜。”

桑梨去拿,最後上了樓去找他,就看到鄺野坐在室外的觀景臺上。

昏暗光線的襯托下,他的背影和當初她看到他獨自坐在後院亭臺時一樣的孑然落寞。

曾經,她只是遠遠看著。

而如今,她可以走到他身邊。

走過去,桑梨在他旁邊坐下,手裡拿著碘伏和藥酒,“我給你消毒下。”

她幫他處理傷口,半晌,沉啞的男聲響起:

“為什麼跟我出來。”

桑梨動作微頓,聲音輕輕:

“就像那次在和州溪,我不開心了你陪著我,現在我也不想讓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