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人非人,似魚非魚的怪魚穿著紅肚兜,拖著殘破的身子,在地上游得飛快,轉瞬就竄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月色下,只見那魚頭往外一頂,那人體頸部裂開,冒出一陣白煙,依稀可見破碎的鱗片,灑了一地。

它張大著血腥的魚嘴,來不及喘口氣,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唰唰的聲響。

怪魚一扭頭,只見剛剛那個可怕的年輕人正抓著那把可怕的尺子,或者說大釘子,以一種瀟灑的仰泳姿勢追來。

它嚇得魚容失色,腦袋對著夜空,沒有任何猶豫,一個鯉魚甩尾,就要一躍而下。

結果它剛飛到半空中,只見一道暗影襲來。

啪嘰一聲,那把尺子裡射出了一隻飛索般的事物,如章魚爪子般黏在了它身上,一扯!

於是飛身而下的怪魚轉瞬就被扯向了季缺這邊,如一隻上鉤的魚。

季缺則已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那魚頭再往前頂,像是長出了脖子一般,整個長滿了倒刺的黃褐色面容不禁暴露在夜色中。

特別是它那雙魚眼,一片昏黃,如深不見底的深淵,讓人畏懼。

眼看離敵人越來越近,怪魚徑直張開了血盆大口,要咬掉季缺的腦袋。

結果這時,季缺抬手一揚,尺子狀態的千劍就迎頭砸下。

這怪魚也是了得,脖子勐一伸長,竟躲過了這一砸,拐著彎來咬人。

誰曾想,看起來剛直不阿的千機劍一下子軟了下來,準確的說,是中間一部分軟了下來,隨著季缺手腕一甩,也拐了彎。

啪的一聲悶響,如悶雷落下,猙獰的魚嘴上沿被生生砸中,魚鱗飛濺,整顆魚頭都往下沉去。

“我打!”

魚頭還沒落下,季缺一膝蓋將其頂了起來,那千機劍又是一記甩砸,砸了個結結實實。

魚嘴被砸得血水紛飛,砸中的地方頓時變成一灘爛泥。

這一刻,那把尺子一般的劍又發生了變化,在趕來看戲的林香織眼中,就像是變成了兩截中間有鎖鏈連結的棍子。

呼呼呼!

兩截棍子被季缺甩得呼呼作響,化作了一道道勢大力沉的旋風,如驟雨般拍在那魚身上,帶出了“啪啪啪!”的激烈聲響。

到了後面,林香織甚至覺得那棍子又多了一截,變成了三截,它們在季缺周身旋轉如風,四周的空氣都扭曲變形,看起來危險至極。

是的,它看起來很容易砸中季缺自己,可是偏偏全落在了這怪魚身上。

因為這棍子砸得太急太勐,魚身被打得劇烈顫抖,一時竟落不下地來!

這條魚近乎從甲板這頭被打到了那頭,空氣中魚鱗飛濺,破碎,甚至整個船身都在隨著季缺身姿起伏。

進入三境真元境後,特別是每日不停的積攢真元,季缺能切身感受到自己在變強。

各個方面的。

啪的一聲,當季缺揚起了最後一下呼嘯的鞭勁砸在怪魚的一隻大眼上後,魚身墜落在地,身上冒著白煙,跟蒸煮了一樣。

那被砸得七零八落的魚嘴張了張,儼然已快不行了。

季缺揮舞著三截棍,讓其繼續圍著自己周身旋轉,帶起赫赫風聲。

只是三截棍很快變雙截,雙截變一截,最後停下來時,已然恢復成了那把尺子模樣,杵在地上。

林香織看著這一切,一時目瞪狗呆。

她家是造兵器賣兵器的,其中不乏一些造型和用處古怪的奇門兵刃,可是季缺剛剛那兩截和三截棍子,以及其用法,她是真沒見過。

聽都沒聽說過。

打完這一套之後,季缺剛剛吐出一口如箭的白汽,神清氣爽,結果就有兩個正義的喝罵聲從船艙內傳來——“誰大晚上在那啪啪啪,有沒有公德心,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季缺一扭頭,就看到了兩個面帶怒氣的年輕乘客走來。

他想到之前確實沒注意到這件事,趕緊拱手致歉道:“在下剛沒注意到力度,打擾到了二位休息,實在抱歉。”

那兩位年輕乘客一看是季缺,一下子就精神了。

白日裡,他們就看這長相英俊的傢伙不爽,有些自愧不如,這時逮到機會,不由得正義感爆棚,左側的那位得理不饒人,大聲說道:“你這話和我們說有什麼用,去和船上被吵醒的乘客說去!”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發現同伴不斷扯他衣角。

他不服氣道:“你拉我幹嘛,遇到這種沒公德心的人,就該較真!”

結果兩個呼吸後,他冬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求饒道:“大俠,饒命!”

因為這個時候,他看到了躺在那裡似人非人,似魚非魚的屍體。

他同伴一時也有些扛不住了,本來站直的膝蓋一軟,也跟著跪了下來。

季缺:“......”

我剛在幹什麼來著?

哦,道歉。

於是船艙入口處,很快出現了季缺向跪著的兩人致歉的畫面。

見季缺這般客氣,客氣得可怕,這兩好打抱不平的年輕人一下子跪得更徹底了,就快五體投地了。

直至兩個驚魂未定的年輕勇士渾身發顫的返回了船艙後,船老大盧老六才壯著膽子出來。

他這人真不膽小,除非嚇得夠嗆。

這時,盧老六一看到地上那怪魚的屍體,叫道:“這不是泥龍王嗎?”

季缺忍不住好奇道:“什麼泥龍王?”

很快,盧老六解釋了一下。

這種黃皮怪魚一般生活在淺灘的泥層裡,因為體型碩大,長相威嚴,不少沿河的居民甚至要供奉這種魚,於是有“泥龍王”的稱號。

盧老六見過泥龍王,可最大的也就小臂長短,可這跟人一樣的,著實第一次聽說。

即便已經死了,那泥龍王的屍骸依舊給人畏懼的感覺,彷佛它會隨時活過來,把人腦袋咬斷。

季缺看著那唯一一隻沒有被打碎的魚眼,總覺得裡面深邃無比,像是有一個旋渦,能把人的神魂拽進去一般。

他猜測,剛才這東西之所以能化作“肚兜女”,甚至和盧老六故事裡的胭脂有些相似,在於它有靈智,能聽懂人的故事不說,還能靠著這雙神秘的眼童讓人生出幻覺,勾引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懼。

它應該是偷偷聽到了盧老六的故事,進而讓自己幻化成那故事裡面的胭脂,進而一開始就能把人嚇得半死。

可惜它失算了,沒想到這船上會有一個降魔初學者。

在盧老六的注視中,季缺徑直把這唯一完好的碩大魚眼挖出來,放進了包裹裡。

他是最近才知道,降魔者一般是接懸賞行事,可為了鼓勵斬妖除魔,平時遇到了妖邪殺掉後,只要留有憑證,也可以換取一定的報酬,只是相對懸賞來說,普遍偏低。

他在想,要不回去找陳竹這位新任管事商量一下,先發一個“泥龍王為禍客船!”的懸賞,再拿出這眼珠領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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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缺思索著這種很重要的事情,旁邊的盧老六表情虔誠,彷佛他是龍王化身。

這不,這麼大一頭泥龍王都被幹趴下了,那說他是真龍王也不過分。

季缺這邊,想到如果能補一個懸賞的話真可能賺更多,忍不住歪嘴一笑......

不過他很快想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他這次去雲雪宗的那份委託。

他的上任探子兄弟發來的最後一個情報是“湖底,魚屍。”。

那會不會雲雪宗裡的,也是類似這泥龍王的邪物?

畢竟這水域又相隔不遠,說不定還是個遠房親戚什麼的。

之後,運動過後的季缺去船艙里美美睡了一覺。

這期間倒是沒發生什麼,畢竟黴運是動態平衡的,總不能打死了一隻小的泥龍王,再來一隻大的,或者老的吧?

當他醒來時,發現天已亮了。

白貓林香織坐在窗戶前,正看著船艙外的粼粼波光,一時竟有一種入畫的美感。

林香織扭過頭來,說道:“你醒了。”

季缺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明明是一隻貓,卻給人一種美人回頭百媚生的感覺。

我不對勁!

於是他趕緊移開注意力,問道:“到哪了?”

“快了,馬上就到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