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而空寂的獄室內,劉翰洋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腳下那深邃的星際空間,那是周芸墜落的方向,驀地,他彷彿看到了奇蹟,只見她竟然毫髮無傷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面露微笑、深情地凝望著他...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可她卻在轉瞬之間消失了。

「呼!」他猛吸一口氣、抬起了頭,猝然發現自己蜷縮在角落裡,剛才只不過做了一個美好的夢而已。

長時間的思念、擔憂,又手足無措、毫無辦法,幾乎將他推向了崩潰的邊緣,也許,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明知自己深愛的人身臨險境,只需施以援手就會活命,但自己卻無能為力,甚至什麼也做不了。

他艱難地直起身子,兩眼呆滯、佇立而望,眼神穿透暗光湧動的氣態牆壁投向了璀璨而輝煌的萬境之城,他多麼希望薇兒能前來解救他,只要他能出去,他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救周芸,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也在所不惜。

他久久地凝望著萬境之城,期盼著奇蹟的到來,也許是虔誠所致,也許是運氣加持,突然,在他的眼簾中出現了一艘玻爾茲曼型小型飛船,它正緩緩地向他所在的地方飛來,璀璨的背景下,顯得格外醒目。

飛船在距離劉翰洋所在獄室約100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令他感到驚愕的是,下來的並非是他所期望的薇兒,而是薇兒的父親最高行政官。

他緩緩地飄到了劉翰洋的面前,久久地凝望著他,像是在端詳著一件藝術品...

儘管所有的玻爾茲曼意識體都沒有所謂的面部,劉翰洋也無法透過面部表情來揣度他此刻的心情,但憑直覺,他感覺他此番前來並無惡意。

他心裡暗:只要能救周芸,他願意放棄一切。

凝望仍在繼續,這是最高行政官第一次近距離、長時間地看著一名地球人,在他的眼裡並沒有什麼種族優劣之分。

他所信奉的理念是,浩渺的宇宙孕育出了不同的生命形態和非生命形態,甚至是介於兩者之間的第三種生命形態,這不是孰優孰劣,而是宇宙的多樣性使然,每一種形態都有各自獨到的特點,不能簡單去類比。

三者間各有特點、各有千秋,不能簡單或盲目地用一種生命形態來評判另一種生命形態,甚至是跨生命形態去對比,這都是片面的、極端的。

此前,最高行政官從聯絡官那裡參閱了人類進化、發展的整個歷史程序資料,讓他對人類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以人類的角度來評判,身高達1.8米、體型勻稱、相貌俊朗的劉翰洋算得上是一個帥哥,加之才學的加持,妥妥的一名優質男。

與之相比,他與自己女兒薇兒所寄生的粱瑞靜倒是十分的般配,無論是體型和麵容,粱瑞靜都絲毫不輸於被人類所界定的明星級別的人物,甚至是學歷和才能,她也堪稱人類中的佼佼者。

「放我出去,我要去救周芸!」劉翰洋衝著最高行政官大聲喊道。

之前,由於長時間的呼喊,使得他的嗓子變得沙啞起來,此刻,他已經顧不了什麼了,救周芸佔據了他大腦的全部。

劉翰洋的話正中最高行政官的下懷,來之前,他還在思考如何說服劉翰洋按照他的想法行事,以便實現自己的策略,沒想到,他竟然有求於他,無形之中增加了策略的成功率。

「周芸?她是誰?」最高行政官問道。

他當然知道周芸是誰,關閉她腳下的那層綠色炫光,使其墜入星際空間的命令就是他下達的,只不過,他並不知道周芸與劉翰洋是戀人關係,他要的是徹底理清兩人的關係。

如果不單單是同事關係,那麼,他的策略就更有勝算。

「周芸是我的女朋友,是我最愛的人!」劉翰洋大聲回答道,他似乎生怕

最高行政官聽不清,特意加大了嗓門,沙啞的聲音盡顯憔悴與焦急。

「噢...是嘛?」

「是的,我沒有必要騙你,快放我出去,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我要去救她!」

「好,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你的條件我都滿足你。」

「真的嗎?」劉翰洋有點喜出望外,就像黑暗中的一個迷路者突然找到了方向,而且還是個燈光通亮的大道。

「什麼條件?快說!」

最高行政官微微地轉過身,面向了飛船的方向,不一會兒,只見一束亮光從飛船裡射了出來,直直地投射在了空中,形成了一行用地球文字書寫的話語。

劉翰洋默默地看著這段話,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地垂下了頭,他的面部扭曲了,顯得極度的痛苦,此時此刻,彷彿有萬枚鋼針刺穿了他的心,讓他無比痛苦。

不過,短暫的調整之後,他終於抬起了頭,之前那痛苦不堪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平靜而堅毅的臉。

「我接受你的條件。」他面向最高行政官,說道。

「好,我現在就命令巡防艦隊前去搭救周芸,不過,我不能向你保證她是否還活著,如果在救援前後,她已經殞命星際空間,我們的協議是否還有效?」

劉翰洋看向了腳下的星際空間,浩瀚而深邃的空間如同一個巨大的深淵,深淵的盡頭是一團星雲狀的亮光,它如同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發散著淒冷的光芒。

「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它會給予周芸好運,更會給予我的期盼!」此時此刻,這是來自於劉翰洋內心的祈禱和祝福。

「有效!」他抬起頭,堅定地回答道。

距離劉翰洋約5萬公里的星際空間中,周芸就像一個高速墜落的自由落體直直地向下方的一處發散著絢爛光芒的螺旋狀星雲墜落而去,她被星雲的引力俘獲了。

儘管墜落的速度非常快,可她根本感覺不到自己在墜落,反而覺得漂浮在原地一動不動。

耳邊既沒有呼嘯而過的風,四周也沒有可供參照的參照物,所謂的參照物只是一些相距數光年的星系,根本沒有參照價值,所以,她根本無法感知自己其實在墜落。

自從從那艘玻爾茲曼型飛船墜落後,已經有些時日了,孤立無援的她,這段時間內向下方的那個螺旋狀星雲墜落了近3萬公里,得益於宇航服的保護,否則,她早已殞命。

期間,她更換了兩盒氧氣盒和一塊宇航服的備用電池,隨身攜帶的壓縮食品雖然所剩無幾,但這都不是最為致命的,最為致命的是宇航服內所儲存的三瓶瓶裝水已經耗盡。

儘管她將三瓶水進行了科學的分配,日攝取量只維持最低限度的生理機能,但區區三瓶水又能維持多久?

最後一次喝水已經是26個小時前了,她的嘴唇已經乾裂、喉嚨像是灼燒一般難以忍受,每呼吸一次,如同熱浪席捲而過。

倘若再沒有水攝取進體內,她將脫水而亡。

現在,距離腳下的那個螺旋狀星雲越來越近了,忽然之間,她倒並不擔心會被其強大的引力撕成碎片,也許還未墜入星雲內,她就已經渴死了。

脫水已經嚴重影響了她的身體機能,意識也開始出現了模糊,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恍惚間,她感覺自己像是墜入了一座寒冷徹骨的冰窖裡,渾身上下僵硬無比,可轉眼間,彷彿又掉進一座烈火炙烤的煉獄,每一塊肌膚都正遭受著火焰的烘烤。

她很清楚,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越來越糟了,如果此刻昏睡過去,也許再也無法醒來,她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憑藉著最後一絲意志堅持著...

隱約間,她似乎感覺到有一道亮光正向自己逼近,這

道亮光如同來自天國,片刻後,她的整個身子都沐浴在了亮光之中。

之前,她讀過關於人死後世界的相關書籍,裡面詳細記載了人死後其靈魂就會脫離肉體,繼而被天空中投射下來的一道亮光所籠罩。

難道自己已經死了?

兩道光是如此的相像,以至於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不過,她並不相信書籍裡所說的靈魂脫離肉體後被亮光所籠罩,她相信,人死了,意識就會墜入虛無,這個人所代表的一切都將終止。

莫非是她期盼已久的劉翰洋駕駛著飛船前來營救她了?

她判斷的沒錯,一艘玻爾茲曼型救援船緩緩地向她飛來了,不過,營救她的並不是劉翰洋,而是一支玻爾茲曼救護小隊,他們奉最高行政官之命前來營救她。

很快,救援船在距離她約500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飛船上的航燈將她的身體照得通亮,兩者之間形成了一道矩形的光亮大道,如同生命之路。

8名玻爾茲曼救護者飄到了她的身旁,隨著他們身上的一道道綠色炫光依次亮起,綠色炫光形成了一張救護擔架,鋪陳在了她的身下。

她感覺到了救援者的存在,清醒了許多。

隨後,所有的玻爾茲曼救護者分成兩列並簇擁在擔架旁,然後用身子託舉著擔架向救援船飄去...

周芸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