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地,開荒成功,有兩個徵兆。

一是看見天光。

不是李伴峰照過的天光,是天空中會有些許光亮投射到地塊上。

天上的光暈雖說不明顯,但的確有光。

二是能找到水源。

現在坑裡出水了!

李伴峰很是激動,但他不確定這是不是水源。

謹慎,必須謹慎。

他拿來了一個水桶,小心翼翼走到水坑下邊,打了一桶水,回了隨身居。

娘子看了看水桶裡的水,嗤嗤回應:“這水渾濁了些,但沒毒,多放置一會就能用了。”

有水了。

開荒成功了!

李伴峰大喜,迅速衝出了隨身居。

這塊新地,現在是他的了。

雖然地塊上什麼都沒有,李伴峰隨手抓起一把泥土,都覺得無比珍貴。

這是他從出生以來擁有的第一塊土地。

當初就不該保守,就該多準備貢品,開一塊方圓三里的地界。

三里還是少了,要十里的,要最大的。

反正都是在隨身居里蹲著,開多大的都沒問題!

現在也不晚!

供桌還在,隨身居里還有上好的老酒。

李伴峰把供桌搬出了自己的地塊,擺上供桌,擺上六瓶老酒,擺上了六個罐頭,取六六大順之意,給地頭神上貢。

他還擺了香燭,這些東西隨身居里都有,唯獨沒有的是契書。

契書也好弄,內容非常簡單,李伴峰聽過一回,記了個大概。

把契書寫好,燒成紙灰,紙灰飄蕩之間,李伴峰看到了一團青綠色的火焰。

來了!

地頭神來了!

桌上的酒水見了底,罐頭被開啟了,很快也被吃了個乾淨。

地頭神收了貢品,就意味著接受了契約。

李伴峰四下觀望,卻沒有看到邊界線的光暈。

沒亮……

什麼情況?

是不是因為地頭神給的地塊太大了,一眼望不到頭?

很有可能!

李伴峰撒開腳步往遠處跑,跑了許久,依舊看不到光暈。

呼~

一陣冷風吹來。

嘩啦~

雨水忽然飄落。

這個時節該下雪,怎麼突然下雨了?

李伴峰在雨聲之中,隱約聽到了一個低沉而蒼老的聲音。

他在反覆重複這一句話:

“呸!這個不要臉的!”

吃了我的供品。

不給我地!

還罵我不要臉!

你不要臉還是我不要臉?

要不是我打不過你,說什麼也得和你好好理論理論。

地頭神不肯給地,李伴峰無奈,把供桌收回了隨身居。

光也有了,水也有了,地也開成了,可李伴峰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到底少了什麼東西?

馬五呢?

不是約好了,到了時間,來地塊找他麼?

他把時間給忘了?

不可能,馬五帶著懷錶,而且他時間觀念很強。

出事了?

難道是在橘子園裡犯了規矩?

李伴峰一路飛奔去了橘子園,閒逛片刻,看到了橘園的主人。

“後生,又想吃橘子了?”

李伴峰點點頭:“還真有點饞了。”

老人摘了個橘子遞給李伴峰,李伴峰邊吃邊問:“這兩天,有沒有個年輕人來過橘園?”

老者思索片刻道:“有一個人來過,摘了幾個橘子又走了。”

馬五摘了橘子又走了?

他不在橘園裡好好待著,到處瞎跑什麼?

這人是馬五麼?

老者似乎知道李伴峰的心事,接著說道:“自從伱走後,只有一個人來過橘園,我猜這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他往東邊去了,你可以過去看看,但我勸你最好別去,你要找的這個人,可能遇到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了不得的人物?

能被園主說成了不得,這人來歷肯定不一般。

馬五現在什麼處境?

假設來拿橘子的人就是馬五,假設馬五真的遇到了這個了不得的人物,他來拿橘子的目的是什麼?

吃。

目前能想到的目的,只有吃。

馬五在找吃的,證明他還有一定的行動自由。

他沒在橘子園吃東西,也沒在橘子園尋求庇護,證明馬五不僅要給自己找吃的,還要給那位大人物找吃的。

如此看來,他們相處的還算融洽,而大人物自己沒來橘子園,證明的他的狀態應該不是太好。

當然,這都是自己的腦補。

但就算腦補是真的,也得趕緊找到馬五,他曾經聽娘子說過,高層次的修者恢復的都非常快。

李伴峰吃了個橘子,仔細做了一番計劃,帶上雞毛撣子,離開了橘子園,朝東走去。

他的計劃是這樣的,首先要確認馬五是不是和那位大人物在一起。

然後再確認那位大人物的狀況。

然後再確認那位大人物的態度。

如果大人物懷有善意,事情就很好解決。

如果大人物懷有惡意,但狀態不好,那就和他打一場。

如果大人物懷有惡意,狀態還不錯……

這種狀況最複雜,李伴峰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但有一件事情是明確的。

馬五是李伴峰的朋友。

馬五跟著李伴峰出來開荒。

無論遇到什麼樣的狀況,李伴峰都會竭盡全力救他。

走了十幾裡,路面漸漸有些泥濘,李伴峰看到了馬五的腳印。

他那雙特殊的鞋子,紋路很深,在泥濘的路面上很好辨認。

循著腳印繼續追蹤,李伴峰始終沒有感知到危險。

這並不代表沒有危險,橘園的園主年齡早就突破了正常人的限制,在他口中的大人物,實力和地位應該在他之上。

這麼高的層次,李伴峰的趨吉避凶之技根本發揮不了作用。

又走了十幾裡,李伴峰看到了一片竹林,在竹林深處,隱約有琴聲傳來。

李伴峰摸了摸鐮刀和唐刀,摸了摸鐘擺和鐵尺。

這些裝備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但其實他們都發揮不了太大作用。

現在能發揮作用的物件只有兩個。

一個是牽絲耳環,能聽到一些聲音。

另一個是鑰匙,這是保命的關鍵。

李伴峰讓牽絲耳環循著琴聲追蹤,先是聽到了一名女子的聲音。

“你的友人來了。”

隨即他又聽到了馬五的聲音。

“他是好人,對我一直很好。”

他又聽到了女人的聲音:“他對你好,肯定就是好人,我也會……”

李伴峰聽了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不是因為聲音中斷了,是因為耳環的牽絲斷了。

也就是她的鉤子失靈了。

李伴峰讓牽絲耳環重新追蹤琴聲,牽絲耳環不敢。

“爺,不能聽那個女人的聲音,再聽幾句,小奴怕是要魂飛魄散。”

李伴峰深吸一口氣,循著足跡和琴聲走進了叢林深處,看到了一座用竹子搭成的小屋。

小屋門前,一名絕美的女子正在彈琴。

新地很黑,其實李伴峰看不清那女子的臉,但他就是覺得這女子長得絕美,容貌無可挑剔。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李伴峰自己也說不清楚。

馬五在一旁生火,火上燒著一壺水,也不知道這水從哪來。

看到李伴峰,馬五激動的喊道:“李兄,你終於來了!”

李伴峰點頭道:“我來了,咱們該走了。”

馬五眉梢顫動片刻,搖搖頭道:“我還不能走,馮姑娘還沒痊癒,我要留下來照顧她。”

“馮姑娘?”李伴峰看了看那彈琴的女子。

琴聲中斷,馮姑娘摩挲著琴絃,看著李伴峰道:“這位李公子,我聽五郎提起過你,你是個好人,

五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這份恩情我一定會報答,只是現在我尚未痊癒,還須五郎照看,再過幾日,五郎便會回家,李公子不必掛念。”

馬五在旁說道:“李兄,馮姑娘身邊離不開人,我確實走不開,你先回去吧。”

李伴峰聞言道:“既然姑娘需要人手,不如我也一併留下來,和馬公子一起照料姑娘。”

“這卻不大方便。”說話間,馮姑娘臉頰紅透。

馬五連連搖頭道:“李兄,這其中有很多私密之事,你幫不上忙,你聽我的,先回去。”

說話間,馬五一直盯著李伴峰。

他很清醒,他在示意李伴峰儘快離開,否則會有危險。

琴聲再度響起,旋律和以前一樣,只是節奏略微快了些。

李伴峰聽著琴聲,忽覺一陣暈眩。

馬五驚呼一聲道:“姑娘,李兄是我至交。”

馮姑娘低頭彈琴,眉頭微蹙,似乎有些生氣。

這次李伴峰感受到了惡意,非常強烈的惡意。

這是馮姑娘故意釋放出來的訊號。

李伴峰能意識到,自己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

他沒再猶豫,轉身離開了竹林。

走到竹林邊緣,李伴峰準備改變計劃,另找個途徑把馬五救出來。

他正在觀察周圍的地形,琴聲忽然飄到了耳畔。

李伴峰一陣暈眩,耳邊再度傳來了馮姑娘的聲音:

“李公子,我因與人交戰,身受重傷,需要一名男子為我療傷,

五郎重情重義,是個好兒郎,我自中意於他,他也真心待我,我對他絕無半點惡意,你只管放心就是,

作為酬謝,我送你件東西,這是我與那人交戰時取下來的血肉。”

話音落地,李伴峰面前多了一塊肉,巴掌大小的肉,帶著血,還能蠕動。

李伴峰不敢碰那血肉。

一陣微風,吹來兩片竹葉,竹葉將肉包好,有用草莖綁紮仔細,做的像個粽子一樣,送到了李伴峰的面前。

李伴峰接在了手裡,馮姑娘輕聲低吟道:“快些去吧,去吧……”

李伴峰感到一陣暈眩,身體不受控制的遠離了這片竹林。

水燒開了,馬五給馮姑娘端來了一碗:“他是我至交,你不要傷了他。”

馮姑娘笑道:“五郎放心,我只是送他回去,這一路有我護持,只要不碰到那叫花子,這片新地裡沒人能傷他。”

馬五一怔:“你說哪個叫花子?”

馮姑娘摸了摸馬五的臉頰:“你出身富貴,知道的事情卻不多,這也不怪你,而今這地界上的人都是這般,

那花子很是厲害,莫說我現在有傷,就是好模好樣的時候,也未必是他對手。”

被她一摸臉頰,馬五渾身一哆嗦,從顴骨到耳朵根,都變紅了。

馮姑娘笑了一聲:“昨夜纏綿之時,你何其驍勇,而今怎又羞澀起來?”

馬五低頭笑道:“姑娘不要取笑我了,我哪配得上什麼驍勇,姑娘留我在身邊,無非是找個人取樂罷了。”

馮姑娘眉頭微蹙,雙眸之中滿是哀怨:“五郎,你覺得我騙了你?”

馬五輕嘆一聲道:“相逢之時,我見姑娘被翠蛇藤困住,便奮不顧身前去相救,

而今想來,以姑娘的修為,怎麼會受困於那種層次的異類?這難道不是戲耍我麼?”

馮姑娘抓著馬五的手,放在她心口上,緩緩說道:“五郎,我真沒有騙你,當時我傷重,當真敵不過那根蛇滕,若是沒有你,我也不會復原的這麼快。

這份恩情,我永遠記得,五郎是歡修,修行之路需要個好體魄,我便送五郎個好體魄,算是一份報答。”

馬五詫道:“什麼樣的好體魄?”

“一會你就知曉。”馮姑娘紅著臉,拉著馬五的手,進了小屋。

……

李伴峰迅速穿過了小黃泉,一路來到了鐵線河。

他不想走這麼快,但他停不下來。

他腦海之中有無數意識,每個意識都有平等的話語權。

但他大部分意識都出現了同一個念頭——他要回藍楊村。

他整個人只想著往藍楊村的方向走,甚至忘了規避任何風險。

在鐵線河,就不能往前走了,再走會掉進河裡。

可李伴峰還真就往河裡衝。

一少部分意識拼命阻止著李伴峰:停下來,停下來,不能再走了!

李伴峰也知道自己必須停下來,可卻難以遏制繼續向前走的衝動。

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往前走。

停下來!

停下來!

我要回家!

關鍵時刻,歸心似箭之技發揮了作用。

李伴峰艱難的拿出來鑰匙。

在手腳近乎失控的情況下,李伴峰用鑰匙開啟了隨身居的房門,然後拼命把鑰匙扔到了河對岸。

進入房門之後,歸心似箭之技失效。

李伴峰開啟房門又要出去。

他要回藍楊村。

不可遏制的念頭佔據了他的腦海。

唱機此刻醒著,桶裡的水澄清了,她正在給自己加水。

也多虧她醒著,才發現了李伴峰的異常。

“喂呀相公,你這是怎地了?”一團蒸汽攔住了李伴峰。

李伴峰面容扭曲,口齒不清,喃喃低語:“瘋姑娘,瘋姑娘……”

“好你個不知羞的瘋漢,在我面前提什麼姑娘?

哪個姑娘這麼瘋,把你迷成這幅模樣?

相公,你這是中邪了還是怎地?

你適才到底說什麼姑娘?

莫不是馮帶苦那個賤人?”

……

鐵線河邊,隨身居的鑰匙在對岸,離蠕動的鐵線蟲不足十公分。

一條鐵線蟲朝著岸邊伸展了一下細長的身子。

等它縮回身子的時候,把隨身居的鑰匙一併捲進了鐵線河,捲進了鐵線蟲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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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