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的汽車從路上駛過,楚山野靜靜地看著顧輕言,輕聲道:"真的嗎?"

顧輕言避開他的目光,為自己剛剛一時上頭說的話感到有些後悔。

他不是喜歡將自己真情實感表達出來的人,只是幾分鐘之前的楚山野看上去實在太難過了,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安慰對方,只能有些莽撞地給了他一個承諾。

顧輕言從來不敢給人許下什麼“一定”的承諾,在他看來什麼都會變,“一定”和“永遠”是最不靠譜的東西。可就在那一瞬間,他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或許楚山野能承擔得起這份“永遠”呢?楚山野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哥。”顧輕言回過神:"嗯?怎麼了?"

“你看前面是什麼。”

顧輕言抬頭,看見了熟悉的校門和熟悉的名字。他們居然走到了他的高中。

“當時我也想考這個高中來著,”楚山野將手背到腦後,一步三晃地跟在顧輕言身後,"想和你考在一起,但最後分數還是差了點,考去隔壁了。"

他說完後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時語氣中滿是自豪:“你初中開始就學習好,都不用中考就被保送了,當時初中門外掛著寫了你名字的橫幅,一掛就是好幾個月,誰都知道你被保送到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那會兒顧輕言還被校長要求在全校面前做演講,一慣願意逃這種全校活動的楚山野罕見地出席了那次演講,站在下面一句話不落地將顧輕言說的全聽進去了。

那個時候他在想,怎麼會有人那麼耀眼,站在講臺上時就像一個會發光的小太陽。

可那會兒楚山野並不知道自己喜歡顧輕言,只是單純想引起這個鄰居家哥哥的注意,讓他不再將耐心全放在自己的廢物哥哥身上,於是動輒去人面前刷存在感。

顧輕言脾氣好,不會真和他生氣,被纏得有點煩了也只會嘆一口氣,聲音中都帶著無親:“楚山野,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呀?"

那個時候楚山野並不想長大,因為長大就意味著他再也不能這樣光明正大地賴在顧輕言身邊了。可後來他發現自己如果不長大的話,一輩子也不能成為那個和顧輕言比肩的人。

“那個時候我經常來這兒等你們放學,”楚山野站在校門口說,“我記得可清楚了,就這個位置,當時

有個大爺在這兒擺攤賣雜誌,還有很多盜版日漫。我當時就蹭這些漫畫看,一邊看一邊等你放學。"

他說完後頓了頓,有些自嘲地笑了下:“你大概都忘了吧。”

楚山野記得自己似乎在這個校門口看過幾百次日落月升,可是能等到顧輕言的次數卻屈指可數。或許因為簡單地錯過了,或許因為楚皓知道他等在門口,故意帶顧輕言走了側門,種種因素混在一起,讓他一直覺得自己和顧輕言特別沒有緣分。

如果沒有那次在醫院的偶遇,他可能到現在也不敢把這些事情說出來。

楚山野覺得氣氛有些莫名的沉重,輕咳一聲,正準備換個輕鬆點的話題,卻聽顧輕言說:“那個雨天你就在門外等我,我記得的。"

高二下學期的三月,X市步入雨季,天氣總是變得很快,往往早上還晴空萬里,晚上就忽然天氣驟變。顧輕言從來都是晚自習結束後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人,等他將教室的電源關掉,黑板擦乾淨時,裔外忽然響起了兩道悶雷,緊接著便是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他看著窗外的雨有些發愁,後悔早上沒多聽一耳朵天氣預報。楚皓說要去和人打球,估計早就走了,現在他或許得等雨停下才能回家。

可等他揹著書包到一樓時,看見一個人正靠在學校的玻璃門邊低頭打遊戲,身邊立著把看上去就很重的黑傘,

楚山野抬眼看向他:“這麼晚?”

顧輕言怔在原地,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楚山野為什麼會出現在他的學校?

就在他遲疑的這幾秒,對方的手機中傳來了“Victory”的播報。楚山野鎖了手機屏,一隻手抄著口袋慢慢向他走來。

“還愣著幹什麼?”他說,“越等雨下得越大。”顧輕言這才回過神來,輕聲道:“謝謝你。”“謝什麼,順路而已。”

楚山野將那把笨重的黑傘開啟,遮在顧輕言頭上:"本來要找我哥的,結果他人不見了,原本我也是想等雨停的。"

他特意著重強調了“等我哥”和“原本”幾個字,似乎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那些不可明說的小心思。

當年顧輕言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只“嗯”了一聲,便和他一起向校門外走去。

"……今晚八點半我市將迎來開年最大的一場暴雨,

24小時降水量為50毫米左右,請居民做好必要防範措施,減少戶外活動,今天夜間到明天白天,我市……"

經過傳達室時,大爺那年歲已高的收音機正在播報今晚的天氣情況,字正腔圓的播音女聲中夾雜著“滋滋啦啦”的電流聲。

“暴雨誒,”顧輕言皺眉,“我們能趕在八點半前回去嗎?”

楚山野垂眸看了他一眼:"瞎擔心,肯定能回去。"

學校外面就有公交車站,或許是那天晚上兩個人運氣特別好,只在車站等了五分多鐘車就到了。

車上的人很少,靠近後門的地方恰好還有兩個座位。

楚山野讓顧輕言坐到裡面去,自己在他身邊側著身子,讓雨傘上的水一滴滴地落在兩排座椅之間的空地上。

顧輕言從書包裡掌出手機,原本插上耳機線想聽一會兒英文原著,可無論怎麼調節音量都沒有聲音。

應該是壞了。

真是水逆。

楚山野探過頭問他:“你在聽什麼?”

"嗯?"

顧輕言將耳機摘下來,搖搖頭:“沒什麼。”他將耳機又放回書包裡,準備回家換一個,可掌著另一隻耳機的手卻忽然伸到了他面前。

"聽我的?"楚山野對他揚了揚眉。

顧輕言不覺得楚山野的耳機裡會有什麼英文原著,可從學校到他們家要坐十來分鐘的公交車,閒著也是閒著。

他接過那隻耳機塞進耳朵裡,一陣乾淨的吉他撥絃聲在耳邊響起。

楚山野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地給他介紹:"Jay的新歌,今年剛發行的,我覺得還蠻不錯,你聽過嗎?"

顧輕言搖了搖頭。

他之前很少聽這種型別的歌,乍一聽其實還挺喜歡。“叫什麼名字啊?”他問楚山野。

楚山野微微閤眼,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唇角微翹:“你猜。”

顧輕言挑眉,小聲道:“不猜,不愛說就不說。”

他說著,也向後靠在公交車的椅背上望向窗外,看著雨滴在窗玻璃上劃下一條條透明的斜線。

兩人就這樣沉

默到公交車慢慢進站,顧輕言將耳機還給楚山野時,對方忽然拽住耳機線不讓他鬆手。

“別鬧,”顧輕言說,“再鬧要過站了。”“你聽懂這首歌了嗎?”楚山野卻問了他這樣一句話。

顧輕言蹙眉,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更何況一首歌而已,有什麼聽懂聽不懂的,大家說的都是中文,難不成還要來一次語文閱讀理解?

楚山野輕輕嘆了口氣,鬆開了手:"沒事,走吧,我們回家。"

“我還以為學校能進去呢。”

楚山野在校門口徘徊了半天,只能和門口的門衛大爺大眼瞪小眼。

他嘗試過帶顧輕言去找自己之前翻.牆進來的“秘密基地”,可找到時卻發現那個供人爬進去的洞已經被堵上了。

基本上算是斷絕了所有進學校的方法。楚山野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走吧。”

“你非要進學校做什麼?”顧輕言問,"這又不是你的高中。"

“你不知道嗎?”

楚山野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你們學校的榮譽牆上放了你的照片。”放了他的照片?被放照片的本人甚至都不清楚這件事。

“你怎麼知道的?”顧輕言故意問他,"你對我們學校很熟悉嗎?"

談不上熟悉。

只不過是很偶然地“路過”了幾次而已,藉著各種各樣的藉口混進顧輕言的學校裡盯著榮譽牆發呆。

當然這些話楚山野是不會告訴他的。"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他轉移話題,“你明天不是還有課嗎?"

顧輕言知道他有事不想說,於是也沒戳破他有些拙劣的謊話,和他一同回到學校正門的公交車站。

很多年前的那個暴雨天,他們就是在這裡坐車回家的。可現在他們要去的地方卻不是家,而是學校,或是訓練基地。

顧輕言望著夜色中向遠處延伸的道路,心中莫名湧起一股名為“惆悵”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股惆悵為何而來,耳中忽然被塞了一個耳機。

“沒帶耳機?”楚山野站在他身邊,對他揚起眉,“要不要聽我的?”

在這一瞬間,眼前的人似

乎和那個冒雨來接他的少年重疊在一起,讓他有種穿梭時光的錯覺。他做出了和那年自己一樣的選擇,輕輕接過耳機塞進耳朵裡,又是熟悉的吉他撥絃聲響起。

“記得我寫給你的情書,都什麼年代了,到現在我還在寫著。總有一天總有一年會發現,有人默默的陪在你的身邊。"

顧輕言輕輕眨了下眼,好像忽然聽懂了這首歌在說什麼。

五年前,他擔心著外面的暴雨,擔心著書包裡沒寫完的作業,唯獨忽略了有人藉著耳機裡的歌在悄悄和他表白。

“去年Jay把這首歌重置了,放在他的新專裡,”楚山野說,“說不上會不會變得更好聽,但是感覺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嗎?"

顧輕言的聲音很輕,被淹沒在公交車軋過柏油馬路的聲音中。

和五年前的公交車不同,現在的車都是新能源汽車,不再像過去那樣一發動就噴路人一臉黑煙,滿車廂都是汽油味,甚至還開了空調。

但依舊給他們剩了兩個靠門邊的位置。

顧輕言坐在裡面望向窗外,能看見遙遠的夜空上有一輪彎月,彎月旁是一顆過於明亮的星星,一閃一閃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他忽然開口:“這首歌到底叫什麼?”

“哥,不是吧?”

楚山野的語氣中帶著玩笑的意味,可一雙深邃的黑眸卻浮上幾分難以言喻的無親與難過:“這麼多年,你都沒想著要搜一下嗎?"

顧輕言沒說話,只是看著兩條耳機線互相連線的地方,在一陣沉默後開口:“叫《等你下課》,對嗎?"

其實那天晚上回去

後顧輕言一直念念不忘這首歌的調子,在學習完後靠著一點留存的記憶搜了歌詞,才發現這是首在各大音樂app霸了榜的歌。

他將這首之前根本不會點開聽的歌下載到了手機裡,可說來也巧,那部下載了這首歌的手機沒過一週就不小心弄丟了。顧輕言換了部新手機,同樣地也忘了曾經存進去的那首歌。

這也算是一種陰差陽錯嗎?

如果那個時候顧輕言聽懂了歌,知道了楚山野的小心思,那顧輕言可能真的會立刻和這個鄰居家的弟弟保持距離,甚至畢業了就直接切斷聯絡,往後只是熟悉的陌生

人,再也不會有現在的這些際遇,而在他傷心難過時也不會有人費盡心思地哄他開心。

公交車緩緩停在了X大外的公交車站,顧輕言起身時楚山野也跟著站了起來,想送他回學校。

“你別送我了,”顧輕言說,“這是最後一班車。”

楚山野的動作停了一瞬,顧輕言便輕輕巧巧地從他身邊蹭過去,三兩步蹦下了公交車後門的樓梯。

他站在車下對楚山野揮了揮手,卻見楚山野在車窗上哈了一口氣,用手指在車窗上畫了一個:

是一張看上去特別委屈的哭臉。

顧輕言被他逗笑了,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其他動作,公交車的後門徐徐合上,向下一站開去。他轉身向學校裡走去,還沒走幾步,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忽地震了震。

【楚山野:走路不要玩手機】

“不是你給我發訊息我才回的嗎?”顧輕言一邊慢慢向前走一邊敲字,“你才是走路不要玩手機。

【楚山野:那首歌好聽嗎?喜歡嗎?】

【楚山野:下次我們聽別的好不好?】

顧輕言唇角微翹,回了他一個“好”字。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機鎖屏後放回口袋裡,覺得自己連踩在地上的腳步都輕快了很多,就好像胸口有一隻正在慢慢膨脹起來的氣球,讓他整個人好像都要飛起來了似的。

溫橋給他開了門,看見他臉上藏不住的笑容後打趣道:“這是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沒怎麼。”

顧輕言將書包放回自己的座位,忽然問道:溫橋,你聽過一首叫《等你下課》的歌嗎?“怎麼可能沒聽過?”溫橋說,“那可是Jay的歌,我們高中中午起床鈴都是他的歌。”

他說完後輕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那什麼,高中的時候我是吉他社的成員,當時暗戀一個女孩,就放學的時候在吉他社給她彈這首歌聽,給她感動壞了。

彈給喜歡的女生嗎?

“畢竟這首歌是說暗戀的嘛,”溫橋嘆了口氣,“那會兒年輕,覺得暗戀特別帶感,就好像自己是個守護世界的騎士一樣。但現在你要是問我那個姑娘叫什麼,長什麼樣子,說實話,真記不清了。

顧輕言的問題似乎開啟了他的某個開關,讓他去衛生間刷牙的時候哺裡都哼著這首《等你下課》。

他看著溫橋的背影,拿著換洗衣服簡單地去淋浴間衝了個澡後出來,開啟書包看見那個破舊的小本子時才想起來今天楚皓欲言又止的事。

其實他對楚皓沒什麼興趣,但是對楚皓口中關於楚山野的事很感興趣。

顧輕言掌著那個小本子爬上床,剛把床簾拉好,楚山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鬼鬼祟祟地拉開床簾往外看了一眼。

李洋在和女朋友影片,溫橋在戴著耳機自嗨,常年空著的三號床依舊沒人。沒人注意他。

他這才接起了電話,小聲說:“喂?”

“你到宿舍了嗎?”楚山野問他,“下次到了和我說一聲,別讓我擔心。”顧輕言“嗯”了一聲。

他從前也會和楚皓報備自己的行程,並以此認為楚皓也應該同樣這樣報備給他,卻發現對方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件事。為此他也和楚皓鬧過不愉快,但結果總是以楚皓用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把他說服告終。

“我記住了,”他說,“我以後會和你講的。”“也不是說非要你如何如何。”

楚山野的聲音中多了幾分侷促:“就是……我就是擔心你,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嘛,沒事的。”“我們很不熟嗎?”顧輕言一邊翻開小本子一邊問他,“這麼客氣?”

也沒有。

楚山野輕咳一聲:“這不是剛開始追人業務有點不熟練嗎?你等我磨鍊幾天,保證咱倆熟得像是穿一條褲子一樣。

對面的背景音很嘈雜,顧輕言聽得見杜興賢吵吵鬧鬧要童然和他排位,也聽得見程凱好像又搜出了某個隊員私藏的零食正在大發脾氣。

他是個喜靜的性格,可聽著這樣吵吵鬧鬧的背景音卻很安心。

“20xx年9月7日,和他一起放學。”

“20xx年10月12日,悄悄在書包裡給他塞了一把傘,怎麼有人總是忘帶傘,真是頭疼。”“20xx年11月17日,他睡著時我偷拍了張照片,感覺像在做賊。”

顧輕言正聚精會神地一條條看著本子主人寫的“日記”,聽筒裡的楚山野忽然問他:“你在幹什麼?&#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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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東西,”他說,“你呢?”

“我在給你寫……信,情書?不知道算是什麼,總之在寫點什麼。”楚山野說著,似乎轉移了一個打電話的地方,背景中的嘈雜聲漸漸變小,最後歸於一片安靜。

他應該是上樓回了自己的屋子裡。

“什麼信?”顧輕言問,怎麼突然想起來寫這個?

“想寫就寫了。”

楚山野那邊確實響起紙張“嘩嘩”翻動的聲音:“怎麼開頭呢?親愛的……親愛的言言?”

他的這句話好像穿過了手機的聽筒,直白而葬撞地撞進了顧輕言的耳中,燙得他耳根發熱:“你佔誰便宜呢?

“我可沒佔便宜,”楚山野輕笑,“你們寫英語作文的時候不都這麼說嗎?Dear李華,現在我寫Dear言言怎麼就是佔便宜了?

可他剛才說話的時候分明重重咬了“親愛的”三個字,這要是說沒在悄悄佔他便宜他是不信的。

親愛的言言,現在是北京時間晚上十點二十分,我在給你寫這封情書……

不知道這又是楚山野的什麼癖好,給人寫信就算了,還非得一字一句地念出來,越念顧輕言越覺得不好意思,小聲說:“你別唸了。”

唔,為什麼不給念?

楚山野似乎正趴在床上,聲音中帶著點鼻音,聽上去委委屈屈的:“反正早晚你都要看見,念念怎麼了?

他說完後嘆了口氣,似乎十分苦惱:“但我好像一直都寫不好這種東西,信也好情書也好,落在紙上就詞窮。

顧輕言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中的資訊,問道:”‘一直”?你還給誰寫過?

“沒給誰啊,就給你寫過,”楚山野笑了,“哥,你怎麼這麼激動?是不是吃醋了?”“你什麼時候給我寫過?”

顧輕言倏地抓緊了筆記本的頁角:“我不記得了。”

“就是我高三你大一那年的夏天,”楚山野“唉”了一聲,果然,不喜歡的時候我做什麼你都不記得,我好傷心。”

不是不記得。

怎麼可能不記得?

br/>那個暑假回來,顧輕言原本想關心一下男朋友弟弟的高考成績,順便再幫忙報個好點的志願,卻沒想到楚山野不告而別,甚至兩人還沒來得及加個聯絡方式。

他站在楚山野房間外,看著裡面被人打包收拾後空空如也的衣櫃和書桌,覺得心裡好像空了一塊似的,半是難受半是不舒服。

好歹也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人,走得就這麼急,一句話也不想和他說嗎?

顧輕言有些失落地轉身,正好遇見了從電梯出來的楚皓。

“你弟弟呢?他去哪了?”顧輕言問楚皓。

楚皓挑眉,看了一眼楚山野空出來的房間:“他啊,說是打電競去了,和爸媽吵了一架後今早就走了。

打電競?

這對當時的顧輕言來說屬實算一件難以理解的事。

“那他沒留下什麼想和我說的話嗎?”顧輕言問,一句也沒有?

楚皓沉默了一會兒,聳聳肩:“沒有啊,一句也沒有,他就是個沒良心又養不熟的小畜生,連爸媽都能頂撞,別指望他會想和你說什麼。

……

顧輕言的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姍姍來遲的怒意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沒。

他平時鮮少生氣,可這現在卻氣得手都在發抖,恨不能立刻就去材料學院的宿舍狠狠揍他一頓。楚皓也太過分了吧?臉都不要了?詆譭楚山野對他來說能得到什麼好處?

從那次的暈車藥開始,到這次楚山野無意間提起的告別信,又有多少事是被楚皓惡意扭曲後告訴他的?

這麼長時間裡,他又誤會了楚山野多少次?

楚山野聽見電話那邊的沉默,似乎也明白了顧輕言在生氣什麼,反而來安慰他:“哎,我知道是誰幹的好事,沒關係,反正都過去了。我現在重新給你寫一封信,寫長長的,寫完親手送給你好不好?

似乎生怕顧輕言還在生氣,楚山野還特意拍了張照片發過來,照片裡是他剛剛和顧輕言念念叨叨寫下的幾句話。

顧輕言心不在焉地匆匆瞥了一眼那張照片,目光卻忽地頓住了,急忙將本子攤開,翻到了剛才看的那一頁:

“20xx年3月14日,暴雨,和他一起坐車回家,給他聽了Jay的歌,

他說沒聽懂。”

那首他當時沒有聽懂的歌,以及這歪歪扭扭和照片裡過於相似的字跡,在此刻都無聲地說明一個早就被他排除的事實——

這本從楚皓包裡掉出來的“日記本”就是楚山野的。

顧輕言的手輕輕顫抖,幾乎有些壓抑不住心中激盪的情緒,低聲問道:“楚山野,你高中的時候真的沒寫過日記嗎?

“日記?”楚山野重複了一遍,聲音裡帶著疑惑,“我不記得我有寫過日記,但是我好像願意在本子上胡亂記些東西,你要是說這個的話可能確實有過,但是……

那就對了。

這本寫滿了心事的本子就是楚山野的東西,裡面的“H”指楚皓,而那個承載著濃烈愛意的“他”就是顧輕言。

顧輕言點開微信,透過了那個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透過的好友申請,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痛罵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楚皓,你真是個不要臉的東西。

“楚山野高三那年並沒有不告而別,都是你騙我的,對不對?”這麼多年,你還騙了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