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

許南星哽咽的開口,這一刻她只想逃,忘了自己原有的目的,忘了自己為何而來。

有溫熱從眼角滑落,許南星伏在牆上,被身後的男人緊緊壓著,用一種很羞辱人的姿勢。

下巴也被男人的大手從後捏住,很疼。

她心中雖牴觸,卻再也不敢掙扎,眼裡的淚如潮水般湧出,從無聲到嚎啕大哭。

許南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當初明明是她戲耍了他,如今卻好像受委屈的是她自己一樣。

顧淮之並不意外許南星的嚎哭。

垂目看去,懷中的人低著頭,身體輕輕顫動,如藻的長卷發盪漾著從肩頭滑落,露出光潔白皙的裸背,晃得人心口發緊。

冷笑了一聲,顧淮之鬆開鉗著她的手,不知從哪拽出一條手帕扔到許南星的腳邊,淡漠的說道,

“收拾好你自己!”

話音落下,人已經抬步上了樓。

許南星迴轉過身體,從牆面滑坐在地上,忍住想再看他一眼的衝動,死死咬著唇哭的不能自已。

嘴裡有甜腥味道漸漸瀰漫開來,她卻仍咬著唇角,手中緊緊攥著那條手帕。

直到大門咔噠一聲響起,是電子鎖解鎖的聲音,止住了她汩汩冒出的眼淚。

許南星仰頭看去,男人逆著光站在樓梯口,看不出表情,可說出的話卻叫她心口如冰沁過一般的涼。

“許南星,別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她來之前盤算了很久。

她賭他對她還有憐惜,先前李博文逼迫她喝酒,他從中阻攔,她以為他賭對了,卻還是高估了自己。

真的是太自以為是了。

男人如看小丑一般俾睨著自己,許南星心中又酸又澀,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漸漸蓄滿了眼窩。

顧淮之從上至下的看過去。

許南星靠著牆,皙白的長腿彎曲成秀美的弧度側坐在地上。儘管此刻涕淚橫流,如此的狼狽,卻仍挺著修長的脖頸,水汪汪的眸子就那樣慼慼的望著自己。

他驟然想起曾經有過那麼一刻,她也用這樣的眼神看向自己。

心底有什麼輕輕撓了一下,卻轉瞬即逝。

他靜靜的注視她一陣,才開口說道,

“你走吧,不管你是何目的,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敢保證下一次還能放過你。”

隨即轉身離去。

許南星看著那道修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洩氣般靠著牆壁,眼裡的淚爭先恐後的滑落,抬手胡亂的抹去,有淡淡的白檀香氣一晃而過。

她看向手中的手帕,呆坐良久。

耳邊隱約聽到二樓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她並不是刻意偷聽,可那帶著無奈和誘哄的聲音卻魔音般鑽進耳裡,又打著旋兒轉到了心裡。

她苦笑了一聲,自己今天是自取其辱了。

一刻也不能停留,她踉蹌的爬起來開門離開。

顧淮之坐在黑暗裡,結束通話電話,抬眼看向面前的大螢幕。

那道倩影跌跌撞撞的走出院子,順著來時的路漸漸消失不見。

他關了幕布,靠向椅背,點燃手中的煙。

猩紅的火星在指尖忽閃忽滅,腦海中閃過那個玫紅的身影,雪白的鎖骨下綴著細小的紅痣,也如這般紅彤彤……

燒的人躁動不安……

許南星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難堪至極,不想再回那浮華如夢的喧囂場合,發了微信給劉麗麗,獨自拐到洗手間收拾自己。

鏡子裡的人眼睛通紅,黑色的眼線糊成一團氤氳在眼周,黑乎乎的一片,看著人心裡直生厭。

許南星拽了幾張擦手紙暈溼,在眼睛上使勁揉了幾下,可那眼線卻跟焊在臉上似的絲毫未下來一分一毫。

她不知是在氣什麼,又使勁擦了幾下,直到眼周的面板傳來痛意,漸漸皴紅一片她才洩氣般扔了那團紙。

擦不掉也索性不擦了,拿起手包打算離開,視線落到那個手帕上。

許南星默了幾秒,然後將手帕一點一點的摺疊好塞到手包裡,這才轉身離開。

等車的間隙劉麗麗來了微信,讓她在門口等一會。

許南星本想應付幾句直接回家去,可一想到過後她還得打電話過來細問,不如當面交代清楚,免得她猜來猜去的。

今晚這樣的場合,顧淮之的助理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們帶走,過後兒還不知會被人怎麼八卦。

這圈子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明天一早這件事就會傳遍。

她本在決定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論他對她做了什麼,她都認。就是委屈了林清影,不知會不會影響她的發展。

林清影是她在這行裡為數不多的朋友,性格溫婉,身上自帶江南人的吳儂軟語,讓人很難不去親近。

剛剛在宴會上,她咋見顧淮之,心中思緒萬千,鬼使神差的換了定好的曲子,可林清影只是訝異了一瞬便附和著她完成了演出。

不知顧淮之會不會因為自己遷怒到她。

想到顧淮之,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這麼久未見,他仍是記憶裡的模樣,看似儒雅溫和,其實卻是內斂鋒芒。他好像對誰都是一副淡如水的樣子,可自己卻見過他狠厲的一面。

腦中閃過他剛剛看向自己的眼神,許南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那是獵人看向獵物的銳利鋒芒。

劉麗麗的聲音從後傳過來,打斷了許南星的思緒。

“麗麗姐。”

“怎麼回事啊?”

劉麗麗走近才看清許南星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許南星躲過她伸過來的手,側過臉撩了撩耳邊落下的碎髮,將自己隱在門邊的陰影裡,

“沒事,麗麗姐。”

“顧……”

劉麗麗住了嘴,朝後望了望,見身後無人才低聲問道,

“顧淮之對你用強了?”

“沒有。”

許南星怕她意會錯了,又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劉麗麗的神色明顯帶著不相信。

許南星身上的裙子是她從一個新晉的設計師工作室借來的,借的時候還被主理人科普了一下裙子上亮片的來歷。

她沒記錯的話,亮片分兩面,一面玫粉,一面七彩。順茬兒穿在身上是通身的玫粉,如果逆茬兒穿就是七彩團輝。

此刻許南星身上的裙子整體看雖然還是玫粉為主,但腰腹間明顯是被人逆著拂過,已經換成了一片七彩盈光。

視線向上,許南星的下頜角通紅一片,有明顯的指痕。雙眼的眼線也暈成一片,眼角通紅,顯然是哭過。

要說什麼都沒發生,她是不相信的。

許南星在她窺視的目光裡有些不自在,她並不想被人知道跟顧淮之的過往,牽了牽嘴角,說道,

“我真的沒事。”

劉麗麗睨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想說的事怎麼問她也不會開口,嘆了口氣將手裡的袋子遞給她。

“喏,你自己的衣服。”

許南星接過,叫的車也到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朝劉麗麗說道,

“今晚的事明天就會傳出去,會不會影響清影后續的發展?”

“你啊,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事保不齊對她來說也是一個轉機。”

劉麗麗說完朝遠處看了看,

“快走吧,車還等著你呢。”

許南星沒再說什麼,跟她告了別上車離開。

上了車遠離了那個地方,許南星才徹底放鬆下來,從袋子裡找到外套穿在身上,掏出手機給姐姐打電話。

電話接通,姐姐許菘藍軟綿綿的聲音響起來,

“南星,你什麼時候回來?天氣預報說降溫了,冷不冷啊?這麼晚,你不要圖便宜叫那種黑車,打車回來哦!”

一疊聲的問話,許南星並未覺得厭煩,一一作答。

末了,她問,

“姐,你想吃宵夜嗎?我順路帶回去給你。”

“不要不要,你不要亂花錢,我什麼都不想吃。”

許南星都能想到姐姐此刻的樣子,一定是板著臉直襬手,一本正經的說教。

一想到家裡還有人等著自己,她心裡暖融融的。外面的世界再精彩繁華,也不及自己家裡的那個小房間讓她覺得安心

電話裡許菘藍還在不停的囑咐著什麼,許南星笑著打斷她,

“好了,姐。我一會就到家了,先掛了。”

掛了電話,許南星朝司機道,

“師傅,回去的路上能走南華路嗎?我想在那下車買點東西。”

司機爽快的應了一聲,

“沒問題,你想走哪都可以,在哪停車你提前給我指路就行。”

車子一路開過去,南華路的街景一幀幀的滑過視線,數不清的商鋪鱗次櫛比,繁華依舊。許南星摁下車窗,夏末的涼風吹過,吹走了酒後的燥熱。

夜幕四垂,濃黑的夜色彷彿潑水般從天而落,將這座城市緊緊包圍。

繁星高懸,萬家燈火,本是平凡的夜晚,卻因這熟悉的道路讓她的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逐漸被喚醒。

是長久以來,她刻意壓制不去想的那絲情感,還是對那人又愧疚又想走近的糾結,她有些分不清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看見那人那一刻的心動是真的。

這樣的夜晚總能勾起人心底裡的傷感,許南星鄙夷自己今晚如此的試探,卻又私心的想知道他對她是不是仍是不一樣的。

事實證明,她錯的離譜。

沒有人能在被欺騙後還會一如往昔,更何況是他那樣驕傲的人。

許南星想,這樣也好,自己也算死心了,頂多就再辛苦點,多跑幾場活兒而已。

就是不知道姐姐的腿能不能等到那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