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妲己倒也不是不行,只要這天賦不是被動便好。”

“這次運氣好些沒被吸乾反得了不少好處,下回若是控制不住莫名散發香氣惹來真正的大妖魔,生吃了我可怎生是好。”

葛賢一邊嘀咕著,一邊則開始默默感受己身,欲徹底適應這具身軀的同時,也洞悉其中變化。

許是運道好,又或者本該如此。

原身的第一種天賦超凡感知,正合此時運用,他只一念起,體內諸多關竅與玄妙變化,包括昨夜變故後殘留的一些痕跡,也都在此時浮現出來。

不多時葛賢面上便露出恍然之色,心頭既歡喜也嘆息道:

“原來竟是這般,原身運道實在不佳,他那魅惑天賦與感知一樣,皆可收發由心,只在第一回覺醒時控制不得,但初始範圍極小,若那時周遭並無多少妖魔精怪,或者少些,只一兩件奇物,也可安然度過,若是隻有一件,魅惑自帶的採補異力,更可助其獲得好處。”

“偏生他少年好色,攢了足足五件專門吞吸精元血氣的奇物女魅,因此丟了性命。”

“而我這魂魄附體重生,好似將這軀體內的一切天賦都放大了許多……?”

最後一念雖還有些疑惑,但葛賢已很是篤定,只不曉得究竟放大了多少倍。

至少感知範圍與採補之力,都確定遠超原主。

而昨夜所得一應好處,也在此刻細細浮現,除卻精滿神足、增壽一年這兩樁外,又感知到了體內縈繞著的數種異力。

分別是呼風喚雨、畫皮、蠱惑這三種。

“第一種可喚來一陣甘霖細雨,該是竹夫人與青傘女合贈。”

“第二種可畫出一副女子人皮披於己身,必是來自那仕女圖。”

“第三種可蠱惑一些意志不堅的生靈,想是來自古鏡妖。”

“可惜,皆是臨時能力,都將在十二個時辰內散溢乾淨。”

葛賢心底想著可惜,實則也沒有多失望。

事實上,初始感知出自己那魅惑採補天賦,竟然連精怪奇物的天賦都能暫時掠奪過來時,葛賢很是驚喜。

哪怕他如今還不是修行者,也隱隱能猜到這恐怕很是逆天,更篤定這必是他奪舍後將天賦放大許多的結果,原身之採補,只怕就真的只是採補些精氣罷了。

諸念落下,葛賢忽而又看向掃帚精,想起什麼般忽而問道:“對了,既然她們都控制不住來吸我,白家姐姐你是如何忍住的?”

聽得這問題,掃帚精那雪白麵上唰得飛起兩坨紅暈,跺了跺腳,又羞又惱道:“我……我也不知怎的,根本無法忍耐你體內異香,只是那四個妖女兇蠻,將你身軀四分,我搶不過她們,上不得這床榻。”

“……”

葛賢本以為是掃帚精有什麼奇妙本事能抵擋他的魅惑,哪裡料到竟是這原因,一時也是失語。

瞧著掃帚精似是過於羞惱要遁回,葛賢連忙又喊住,而後開始請教起一些有關修行之事,他雖得全原主記憶,但奈何原主在這方面仍是個初丁,否則也不至於死得那般冤枉。

他倒期望著那“多面細作”之事能成,能借此踏足修行路,可惜還未成行就生生爽死。

可惜的是,他問也是白問。

那掃帚精一臉奇怪的瞧過來,隨後回道:

“我……我只是一把掃帚啊,如何能知仙神之事,原以為主人你該知曉的,所以每回喚我出來,也只談情說愛,不問修行。”

“倒是那古鏡裡的女奴,昨夜曾失言喊說,若能吞了似主人你這般擁有兩種天賦的凡人,她說不定也可【入道】,成為修行者。”

“她應是知悉一些修行事的,只是主人過往喊她出來,只一味的誇她美豔,要她與仕女妖一道跳豔舞給你看……。”

“咳咳,有人要來了,白姐姐先歸宅安歇吧。”

葛賢聽到一半臉色就不對了,雖說都是原身之黑歷史,但如今魂肉合一,他聽來也覺得臊得慌,好一個少年郎,玩得真是花哨。

出言將一身雪白的嬌俏少婦趕回掃帚後,葛賢徑直起身下床,隨後開啟門栓,門外是個小院,院中有水缸、桌凳等物,還立著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貧院陋室自然是原身父母所留。

此間是錢塘縣城東左二廂,槐花老巷,是個不甚富裕的平民地界。

葛賢將掃帚精趕回也沒說假話,他的超凡感知範圍不小,的確察覺有人來了。

還未真個現身,那聒噪刺耳的銅鑼聲已然響徹,驚得整個老巷躁動不已,左鄰右舍,一屋一院內紛紛跑出人來。

諸多議論聲,隨之飄入葛賢耳中:

“不是這麼倒黴吧,昨日不是剛割過一回,怎這些遭瘟的倀鬼又來了,莫非又抽中我們槐花巷了?”

“必定是了,抽獎之事本就玄虛,縣內六廂五十二坊,時常有地界被重複抽中,我們槐花巷才第一回已算幸運了。”

“無事,割就割吧,我還有另一條腿可用,反正要不了我的性命,還可多得些太歲穀子,我家幾個小伢兒近來胃口可變大了不少。”

“唉,誰叫我們都拖家帶口呢,不似葛家那小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竟然還有閒錢收買倀鬼不割他肉,也是個不會過日子的,割肉只疼那麼數息,換回來的太歲穀子可香得狠,他可是一口沒嘗過。”

“也不獨那小子這般做,聽聞那些城中大戶,還有一些色目人也慣常收買倀鬼不割肉,都是些怕疼的不惜福的,以他們的身份若挨一刀,所得太歲穀子比我們可多一倍。”

“噓,不要命了,怎敢饒舌這些。”

……

葛賢一邊走向院門,一邊聽著這些議論,眉頭微微皺起,腦海中與之相關之記憶也便一一湧現出來。

縣令割肉之事他醒來時便知,給藥給糧之事也知,至於所謂抽獎,則是那【割股縣令陸化龍】的又一騷操作,這廝按照錢塘縣六廂五十二坊的格局,每日抽四分之一區域收割,其餘地界則是輪空。

除此外,割肉事還分了等級,那些倀鬼得了主子吩咐,對南人下手最狠,割肉最多,補償卻最少,尋常漢人則好些,色目人又更好些,至於城中大戶則乾脆豁免了此事。

在尋常百姓眼中,是那兩種人怕疼。

葛賢身份為尋常漢人,他每回都是使銀錢收買倀鬼免去割肉事,也從不曾要過那太歲穀子蒸來吃,自然不是他怕疼,而是他察覺了些許不對勁之處。

念頭到此時,葛賢正好開得院門,頓時原本還隔著一層院牆的熱鬧景象變得實在,撞入其眸中。

本就不甚寬闊的巷中,從頭到尾已擠了不少人,更有數十個稚童來回奔跑玩鬧,不論男女老少都看向那巷口處,翹首以盼等著什麼的到來。

只第一眼,原身曾瞧見的詭異跡象,也被葛賢所見:

第一樁便是所見鄰居們,不管老少男女竟然每一個都是神色興奮,精力十足的模樣,須知如今乃是亂世災年,雖說這裡都不是流民饑民,但也不該是這等面貌才是。

而第二樁則是那些活潑孩童,竟個個白白胖胖不說,奔走間,每一個身上都帶著一種奇妙的穀子香氣,精純而熱烈,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動,恨不得將這些“人參娃娃”般的孩子抱過來嘬上幾口。

這畫面,下一刻便成真:

只見得巷子口處,銅鑼聲近,隨後就見得十幾個幾乎與鄰居們毫無分別的男男女女,敲著鑼,拿著刀,推著板車嘩啦進入槐花老巷。

他們分成左右兩排,每一輛板車上皆放著一尊一人高的銅鼎。

左側女子婦人先有動作,也不知緣何有那般大的氣力,竟是輕而易舉將那瞧來達數十斤重的鼎蓋掀開,剎那間,十幾股令人肚腹翻湧,口水大作的穀子香氣凝聚,肉眼可見,眨眼飄蕩充盈整個老巷。

本就蠢動的孩子們,頓時歡呼著圍了上去,嘰嘰喳喳喊道:

“有香噴噴的飯飯吃嘍。”

“好香好香,我要吃。”

“姐姐姐姐,求求你們了,先給囡囡吃一口吧。”

“還有我,我也吃一口,就一口。”

那些一息前還都面無表情的詭異婦人們,見得孩子們湊上來,紛紛都露出燦爛笑容,各自抱起一個,在孩子們柔嫩臉上狠狠嘬了幾口,隨後好似根本不怕燙般探手入鼎,捏出一粒粒晶瑩剔透,閃爍著斑斕光芒的飯糰子,塞入孩子們口中。

與此同時,右側那些男子們也都動手將銅鼎開啟,這一遭卻見得十幾股新鮮血肉的臊氣湧出,不需要他們呼喊,原先還在吐槽著的鄰居們,此刻竟也都是滿臉的笑意,熱情上前,露出一條條大腿來。

若不看場景,只聽笑聲的話,誰都會以為這是發糧食發福利的美好場景。

可此時站在院門處的葛賢,眉頭緊皺,毛骨悚然,只覺一股涼氣自腳底湧上天靈,令此時的他也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他那超凡感知,瞧了個分明:

那些看似為“人”的男男女女,不經意間竟個個眼冒綠光,頭頂縈繞黑氣,笑容好似傀儡,細瞧起來,男子左手無小指,女子右手無小指,分明皆是倀鬼一類的妖魅。

而這些倀鬼,此刻竟行走於烈陽之下,一邊餵食稚童詭異飯糰,另一邊則磨著利刃,割下一片片大腿肉,扔入那些銅鼎之中。

初來乍到,已消化原身記憶的葛賢自以為有所適應。

可此時見得這一幕幕,他仍是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憤怒與恐懼同時迸發出來,不由自主呢喃問道:

“這究竟是個什麼世道?”

“若有修行者,又是何種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