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月,京城,熾熱。

剛被診斷出懷有身孕的範璟菁,她的妊娠反應激烈,喝水都犯惡心,才一個月多,已經被鬧騰得瘦了十斤。

一個烹飪學院的夫子,想吃什麼口味的飯食吃不上?可就是吃不下啊!

範璟菁年近三十,算是妥妥的高齡產婦,張氏和胡二牛都很緊張。張氏索性就搬進京城,在胡二牛家常住。

翠花也在烹飪學院裡,給範璟菁調整了課程,還幫她承擔了懷孕後期的部分課程。莊子裡新鮮的蔬菜、養的家禽沒少了往胡二牛家送。

胡二牛跟著瘦了一大圈,還請了大夫每十日去胡家診脈一次,恨不得把丈母孃從成都府接來一同照顧媳婦兒。

小川這幾年,回京城家中去看妹妹們,基本都是當天去當天回。對範璟菁這個後孃,他觀察了這些年,覺得人家還真是不錯。

對他這個已經是半大小子的繼子,既不過分關心,也不冷待。

家裡四季都會給他做新衣,月例銀子也不會短了他,感覺對他就如家中子侄一般,他覺得這種相處方式挺合適。

兩個妹妹被教養得很好,他爹就更不用說了,他以往都沒發現,原來他爹也不是那麼笨嘴拙舌,還能在家開懷大笑。

看見二嫂這狀況,孃家幾個侄女還有大姑姐家的樂樂,也已經先後滿了四周歲,要吃五歲飯了,翠花就讓他們都把侄女們送來忠勤伯府。

姑娘們也該識文斷字,學規矩啦!

這幾年,小草、小花和囡囡,被幾位嬤嬤教養得,不但禮儀風範很是拿得出手,琴棋書畫也選了自己的特長進行深入學習。

春嬤嬤有一套適合小姑娘練的拳法,教給了三人,她們每日早晨還要鍛鍊身體。

如今侄女們都是身材勻稱,氣色紅潤,細胳膊細腿還挺有力量。

雖然,以後她們未必會每日下廚,對於飯菜的做法、搭配和品鑑,也能說得頭頭是道,還能做出花樣繁多的小點心來。

今年開始,翠花還在教她們三人管家,把家裡的作坊和莊子的收支都分別交給了她們仨。

用翠花的話來說:仙女也是要吃飯的,管家可是門學問,賬要算不明白,下人都會瞧不起你們。

而且,袁府的賬目是用表格的形式,以月為單位,收支一目瞭然,她們學得不算費勁,還很是新鮮。

胡家哪怕如今已經算是高收入家庭,可再努力也不會有忠勤伯府這麼優厚的條件。在教養孩子這塊,他們家只能厚顏沾妹妹的光了。

丁甲和袁大妹再捨不得女兒也只能同意,寵女兒的丁甲,恨不得同媳婦兒一起住進大舅子家。

小薇和樂樂換了新環境,父母都不在身旁,哄了半天還在抽泣。

雙胞胎姑娘這一年來袁府的時候不少,還能甜甜的叫著姑姑,一點不帶害怕的。

小侄女們的到來,需要翠花費些心思安排,可不是交給嬤嬤們,就能做甩手掌櫃的。她還得和嬤嬤們商量一下,合適四歲小姑娘學的課程。

翠花希望她們府上養出來的姑娘:三觀正、知禮儀,懂進退,但是又不拘泥於禮教。在任何環境裡,都能自信、自在,鮮活。

樊青荷對範青菊感嘆:“我家大姐兒真是個好命的,出生在蜜罐子裡的,三四歲開始就能得宮裡嬤嬤教養,滿京城真沒幾家有這等福分了。”

樊青荷噘著嘴:“姐,我也想生個閨女,可怎麼都懷不上啊!我家相公可稀罕大姐兒了。”

“你說咱家以前在鎮上算得上中等以上的人家了吧?可咱倆過的是什麼日子?如今孩子們過的是什麼日子,可真不敢想啊!妹啊,你說哥嫂他們若是知道咱們如今的日子,會不會想吃後悔藥?”

“哼!人家是有了後爹就有後娘,咱們是爹孃不在,哥嫂都是外人,你提這沒良心的兩口子做甚?”

樊家姐妹一頓的憶苦思甜,她們不知道的是,被他們唸叨的無良哥嫂,也在惦記著她們。

姐妹倆被哥嫂傷透了心,這些年日子如此富貴,都沒給孃家捎過資訊。

與她們情況不同的是,同是桃花鎮出來的,還有一位孝女錢阿蘭。

錢阿蘭對自己那個窮孃家還是很有感情的,當年生生把自己熬到22歲才嫁給了二婚頭的胡三牛。

這兩年,錢阿蘭都會給自己孃家親爹捎帶一些年禮,家裡姻親是走鏢的,方便得很。

不過她分寸拿捏還是很到位的,而且都會和自家男人商量。胡三牛不是那小氣的,力所能及的孝敬一些老丈人,沒二話。

錢父如今都在楊柳村置辦上了二十多畝良田,村裡人誰不羨慕?就當年那幫要飯的,誰想到會有如今的造化?伯爺岳丈家!

桃花鎮又不大,樊秀才的大兒子樊炳生今年過年的時候,終於聽到了兩個妹妹夫家的情況。

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趕去京城認親?不好意思?那是不存在的!

原因是樊家大嫂,今年仲春才生下了他家老二,過年得訊息的那會兒肚子老大了,怎敢出遠門?

眼看孩子五個多月了,兩口子著急忙慌的,要去京城看兩位妹子。

“我說當家的,你可以是樊家唯一的男丁,妹妹們還能不指望你給她們撐腰嗎?沒有孃家的兒媳日子能好過到哪裡去?說不定兩個妹夫家裡小妾一堆呢!錢家那個老頭子不是說了嘛,伯府!妹妹們嫁的是伯爺的親弟弟!”

“咱還對付得了貴人?”樊炳生還沒去就有些發憷了,拿捏家裡人容易,外人誰聽他的?

“哼!要是對咱們兩個妹妹不好,當家的,你瞧好了吧,我這個大嫂可不是吃素的!”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為了小姑子們她能豁得出去。

一家四口等不及,就在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出了門,也不怕四歲多的大女兒和五個月的兒子中暑.

“你說誰來了?”樊青荷皺著眉頭看向傳話的婆子。

“二夫人,門房小廝問了三遍,確實是親家舅爺一家。”袁府的下人不但規矩好,眼力見也是到位的。

樊青荷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站起來又坐下,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戚上門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那就按照府裡的規矩來吧,女眷請到待客廳來,舅爺就讓他去前院等著吧!”能摸上她婆家大門,招呼都不先打一個,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把她們放在眼裡啊。

使了丫頭去叫妹妹來,樊青荷穩穩的端起了茶,大姐兒正在旁邊吃香瓜,小傢伙最愛香瓜的甜香味。吃得腮幫鼓鼓的,搖頭晃腦,頭髮上的小金鈴鐺晃個不停。

“姐,姐,真的假的?大哥和大嫂來咱家了?”樊青菊抱著七頭,跑得氣喘吁吁。

“快把小七放下來,你慌什麼慌?來就來唄!你當這是哪裡!”

“嘿嘿,我這不是被驚了一跳嘛,他們是咋找到咱家的?”

“又不是隻有咱們姐妹倆嫁來了京城!”

“胡家三嫂?我給忘了,她好像也是咱們那個鎮上的。”

姐妹倆才沒說上幾句,婆子就領了樊家大嫂和她們的侄女、侄兒進來了。

樊家大嫂眼中的忠勤伯府,堪比神仙窟宅,她的眼睛都看不過來了,守門的婆子瞧著都比她穿得還貴氣。

心中忐忑著,把小兒子抱得緊緊的,走得她暈頭轉向,不知道到底進了多少個院子,多少個門。

終於跨進了二房的宴客廳,剛一進門,就看到了兩位她似熟非熟的貴婦。

嫁進樊家幾年,兩位小姑子的模樣她怎不記得?可當年那清湯寡水的小豆芽模樣,如今她都不敢相認。

兩位妹子那穿的,戴的,通身的氣派,讓她跪下磕頭她都不怨吶。

“大嫂,這是不認得我們了?”

“大妹!二妹!嗚嗚,我們可終於見著面了,雯雯快叫姑姑啊!”樊家大嫂終於從恍惚中醒過神來,趕緊讓閨女叫人。

小姑娘在陌生的地方,見著陌生的人,嚇得躲到了她孃的背後,扯著樊家大嫂的裙角不敢吱聲。

大人之間的怨恨總不能牽扯到孩子,樊家姐妹對視,然後一個拉了大侄女,一個接過了小侄子。

半歲不到的孩子蔫蔫的,樊青菊面色不佳:“這麼小的孩子,就不能等天涼了再來京城嗎?幾個月都等不得?”

“這,這不是心急讓他見見姑姑們嗎?你們樊家總算是有後了!”

“呵呵,我們這被賣了六十兩銀的姑姑,還在乎啥孃家有沒後啊,嫂子你可真會說笑,這回來京城為的是啥呀?”

“唉喲,還不是窮鬧的,你們別怪哥嫂當年狠心,要不是如此,你們姐妹倆也不能嫁到如此富貴人家不是?”

“照大嫂這麼說,是還要我們姐妹倆,感謝你當年的賣身之恩咯!”

“嚶嚶嚶,妹妹啊,嫂子真的知道錯了,要怪就怪我這嫂子眼皮子淺,你們大人不計我這小人過?看著我給樊家生了兩個孩子的份上,能不能原諒嫂子這一回啊,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