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又端詳了一下手裡的刀,才粗粗地低聲道:“你們這裡,太小。我一刀……就能劈壞。還是去外面的草坪比較好。”

青年聽他自顧自地嘟囔著,好像是要去給刀齋除草的意思。也就沒有管他,側開身子:“先生請便。”

狼塵煙看了看他,就提著刀慢慢走出去了。而看他離開,那些弟子蜂擁湧進了演武場。

他撓著頭,一邊朝門外走去,一邊思索著昨晚做的夢。

他總覺得,好像自己這口刀,又要再開鋒芒了。

走到俠行跡的墳冢前,他看到了斜在墳前的那口精美的寶刀。

端詳了一陣子,他才嘆了口氣。

這口刀並不是當年俠行跡的武器了。而且這麼多繁雜的墜飾,對戰場廝殺也是有害無益。

想了想,他最後還是轉身離開了。

…………

而在更加遙遠,更加兇險的所在,隱秘的兆罪明邦,擁十數城連橫之威,在罕有人至的蒼茫天野之間,雄峙方圓千峰。

作為最為龐大的據點,昔日的隱蔽工作不可謂不繁雜。外圍丘陵為陣,有兩座人工假山隨時掩蓋,日積月累,才得以形成如此陣勢。

而今終於現世的它,在影骸的全權統帥下,必將震驚整個下界天。

每日都有源源不斷的兵力自這裡轉接,並流入各地。如同與瓊天殿對峙的兩帥,各執一端。

自離開沙漠之後,影骸便回到了他長久經營的這座固若金湯的基地。而即便他不在,兆罪明邦也並非群龍無首。

昔日,在三界天留有不少傳聞的“蚩離雙璧”之一的喪刀·溯游魂,便同樣在兆罪明邦之中。作為影骸的副手,溯游魂便是兆罪明邦永遠佇立的喪鐘。

而在兆罪明邦之外,層疊亂峰之中,枯枝遍地,乾涸的血跡仍然刺眼。

這裡,是正道黯然的墳場。

當初月參辰兩人深陷危境,也並非是自不量力。他們當時同樣帶領著近百人的隊伍,可是面對始料未及的強敵,撐到現在,他們原來的兵力,已經全軍覆沒了。

若非醉塵鄉等人及時趕來,他們兩人估計也要化作亡魂。不過即使有醉塵鄉的協助,他們目前的劣勢,仍然不可避免。

而今,身陷叢峰困陣,所有的兵力,僅剩的守禦,只有一座早先攻下的外圍瞭望塔。

好在因為地形之勢,兆罪明邦也不好前來攻打。多虧當初他們建造瞭望塔時就只預留了一條小徑,現在反倒成了眾人苟全兵力的最大屏障。

不過,他們不論誰都清楚。不論是物資也好,還是兆罪明邦的耐性也罷,這裡都不會是他們能夠長久僵持下去的選擇之地。

唯有早日抽身撤退,或者等到有力的外援,他們才能真正活下去。

瞭望塔高層並未竣工,而且在之前攻打時就有了損壞。不過猶且能看到山陵外的情況,這也成了他們最大的冀望。

月參辰兩人身負重傷,一直在下層休養。醉塵鄉與酒盟剩下的兵眾每日想方設法擷取糧草和水源,他們才不至於被活活困死。

而每天,除了在瞭望塔堅守,他們唯一的寄託,就是群山之外的遠方。

他們相信著,他們的戰友。不論是公孫探,還是一品紅梅和酒盟,他們無時無刻不在共同戰鬥。每每想到這裡,他們的心裡,就會充滿鬥志。

終於,兩日後。在這個清晨,他們的期待,並沒有白費。

迎著林間的第一顆朝露,透過山陵的倒影和溝壑,他們得以看到,有些意外的援兵,絕塵而來。

“那是……”

清晨,瞭望塔之內的空氣,就被一陣激動的聲音攪動地浮躁起來。

醉塵鄉走上高層,見到眾人一臉興奮,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發現。

他湊過身去,眯起眼睛,仔細觀看。

赫然只見,平野灘外,有一支數十人的隊伍,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緩緩行來。

為首之人,如同菩提明鏡,一襲粗繒袈裟,手持青銅禪杖。如同闢夜之曙光,帶領一眾梵門子弟,朝著兆罪明邦的方向,沉穩邁步,目光炯然如雷。

“那是懸燈寺的……”塔內有人驚訝地叫了起來。

醉塵鄉俯身在簡陋的窗框前,眯眼仔細觀看,心中好像想起了為首之人的姓名。

“是……懸燈武僧。”

…………

而在天柱外圍,青崖書院外的叢林之中,一條孤影,悄然前來。

來者的腳步很緩慢,輕輕踩過地上凌亂的枝椏。晨露還依附在樹幹的縫隙間,溼滑而清新。

淡淡的朝暉透過薄霧,瀰漫在低垂的林葉當中。來者的頭髮被晨霧微微打溼,晶瑩地在陽光下閃動著。

站在這裡,就能依稀看到書院的輪廓了。

他站定原地,凝視著眼前的書院,滿懷深情。

不知道露水太重,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他的眼眶裡,很快積蓄起了一汪水光。

他並不是別人,正是九徹梟影聖使,溪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