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桂花茶樓。

山蘭縣的縣令大人一身素衣,急匆匆的趕到了一間雅間裡,顯得十分低調。

如果不是他斗笠下那一張正直的國字臉太過明顯,恐怕沒人會聯想到他就是城中的縣尊大人。

他來到雅間後,給對面的男子畢恭畢敬行了個禮,說道:“教使大人。”

他的對面,坐著一個短衫男子。

男子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樣子,像是剛在農田裡幹了活,被人臨時叫到了這裡。

可是縣令大人面對這樣一個男子,卻沒有絲毫架子,甚至頗為惶恐。

他起身給對方斟上了茶,問道:“教使,請問神教何時離開本縣?我怕拖得久了,惹得上頭注意。”

那老實巴交的男子喝著茶,脫掉了鞋子,說道:“怎麼,縣尊大人是想趕我們離開嗎?”

縣令大人一時如臨大敵,說道:“教使大人何出此言?”

其實桑水縣的縣令大人本沒有這好說話的,風蓮教在夜裡傳教的訊息剛傳到他耳裡時,他第一反應就是派人去查,去嘗試阻止。

結果第二天,他收到了一封信,嚇得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緣於信裡只有一句話——“縣尊大人,你也不想自己是山頭麻匪的事被監察司知道吧?”。

這是桑水縣縣令最大的秘密,他本是山頭一夥麻匪的頭兒,因為截殺了赴任的縣令,所以生出了李代桃僵的想法。

他以為這山高皇帝遠,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誰曾想......

老實男子老實笑道:“縣尊大人,不要心急。放心,只有一次了,這一次結束,風蓮神女將去下一個地方拯救百姓於水火,讓他們登往盛世仙境。

到時,你就繼續好好做你這很有前途的縣尊大人吧。”

說著,他用剛扣了腳趾的手拍了拍縣令的肩膀。

縣令沒有躲開,認真說道:“多謝,多謝。”

在離開的時候,這位桑水縣新上任兩年的縣令眼中透著一股鬱悶。

孃的,這縣令當得,還沒有做麻匪的時候暢快。

茶室裡,摳著腳趾的神使大人拍了拍手,說道:“兩位供奉,這次神女要帶走的人比以往都多,二位擔待著點?我記得,上次就少了兩人。”

這時,一男一女兩個長袍人走了出來。

男子眼睛發亮,彷彿有火焰在其中燃燒,有些嚇人。

而女子則面戴黑色輕紗,給人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和麵前這位老實巴交的神使相比,他們才更像高手,所以兩人的眼中並沒有多少敬意。

結果這時,那神使的衣衫忽然一動,胸膛處浮現出了兩張人臉。

這時,左側的人臉低沉說道:“聽清楚了嗎?”

兩位供奉渾身一抖,緊張道:“是。”

人臉消失,神使又恢復成了老實巴交的樣子。

他拍了拍那位女供奉的肩膀,揉了揉,說道:“麻煩二位了。”

......

季缺是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說要搞風蓮教就要搞。

很快的,他以“大姨母丟了。”的名義,開始打探風蓮教的訊息。

可他發現,這個教派行蹤詭秘,夜裡在城裡傳教,天亮前又出城消失不見,跟鬼魅一般。

桑水縣外除了部分農田外,皆是荒草地和鬱鬱蔥蔥的深林,即便晚上傳教的教眾不少,可出城之後,依舊很難找尋到蹤跡。

想要找風蓮教的人是有的,畢竟好些人家的家人信教未歸,免不了打聽,可都沒有多少收穫。

季缺如果花心思,自然能查到蛛絲馬跡,畢竟夜裡傳教教眾上百,大概都不會飛。

可他不想費這力氣,風蓮教除非跑路了,不然遲早會回來傳教,他只要守株待兔就好。

下午,季缺去了一次西市,又收集了十來只臭雞蛋。

菜場裡的人,還第一次見有人專門收臭雞蛋的,不臭不給錢。

路上,季缺提著一籃臭雞蛋,屏氣凝神。

他憋氣技術本就一流,再加上太極真氣加持,憋氣時間更長,避免了被燻。

路上,應該是黴運發作了,一個扒手想要來摸他錢袋,結果剛靠近沒多久就“哇”的一聲大吐起來。

季缺回頭,支吾道:“這點臭都忍不了,還想當三隻手?不會吧,不會吧,三隻手的門檻什麼時候這麼低了?”

那扒手本就啥都沒撈著,被臭得嘔吐不說,還被人嘲諷,氣得哇哇大叫。

這些年,不少賊和匪都是一念之別,賊偷不到,或者被發現後,一個惱羞成怒就會變成打劫行兇。

“臭雜......”

結果那毛賊剛要叫罵發飆,季缺就靠了過去,毛賊只感覺一股劇烈臭氣撲鼻而來,再次哇哇大吐起來。

他攀爬著想要離季缺遠點,可季缺一直如附骨之疽般跟著他。

“求求你。”

“別,別過來。”

“哇!!!”

“我錯了。”

“哇!!!”

......

一番折騰之後,扒手躺在路上,口吐白沫,已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季缺見狀,感嘆道:“這臭雞蛋還真貨真價實。”

一路上,他如瘟神附體,周圍的人紛紛避之不及,周身三丈內不見人影。

回到家裡,季缺徑直把臭雞蛋掛在了後院的角落裡,和之前的臭雞蛋湊在了一起。

之後,他來到前院,才放開呼吸起來。

結果一陣衣衫上殘留的氣味飄來,他都有些受不了。

這東西殺傷力驚人,就是不知道風蓮教的人頂不頂得住。

......

夜晚,夜色深沉如水。

桑水縣一片靜謐,只偶爾有人家燃著燭火,傳來竊竊私語的說話聲。

城西的城門無聲開啟,守衛雙眼迷茫的站在那裡,沒有任何神采。

一支百來人的隊伍緩緩走過街道,黃紙灑落的時候,誦讀聲便如潮水般在街巷裡迴盪開來。

......

季缺沒有睡覺,正在做指臥撐。

身體肌肉的鍛鍊,同時也會帶動體內真氣流轉,有一種相輔相成的感覺。

這兩晚他都沒有很早睡覺,因為以風蓮教“做一休六”的傳教規律,是該來了。

“來了?”

一股若有若無的誦經聲從夜色中飄來,連四周的蟲鳴聲一下子都消失了。

這確實是風蓮教傳教時才有的現象。

季缺沒有任何猶豫,屏氣提起那筐臭雞蛋,身體貼著地,如一隻游魚般游到了魚花巷裡。

魚花巷裡有一棵楓樹,枝繁葉茂的。

季缺貼著樹幹往上游去,很快隱匿在了樹上,身形如鬼魅一般。

“唉,我怎麼感覺自己有做賊的潛質?”

季缺窩在樹上,自我吐槽道。

月色如霜,灑在地面。

那支灑著黃紙的隊伍,離這裡只剩下了百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