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地面上三寸長的腳印,錢老三這些時日的恐懼到達了極點。

平日裡他熟悉至極的寨子,如今在這暗沉的天幕下,只覺得陌生和恐怖至極。

就在這時,野林深處忽然傳來了一個幽幽的女子聲音——“這麼好的鞋,為什麼有人不穿呢?”。

這聲音一出,錢老三魂都快嚇掉了,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衝去。

逃下山後,錢老三第一時間並沒有去衙門投案,而是僥倖的想先躲好,看看情況。

可是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不管他躲在哪裡,躲得如何隱蔽,每隔個一兩天,總有“兄弟”找上他。

這些兄弟穿著長袍,長袍下藏著三寸繡花鞋,一開口就是女人的聲音,殺都殺不完。

根據卷宗記載,錢老三到衙門時,鼻子只剩下了半邊,耳朵少了一隻,下巴少了一塊大肉,身上被紮了三十多刀,一旦沒看見人的鞋子就直打哆嗦。

最後,錢老三還是死了。

在報官後的第二天,他身上積攢的傷勢就爆發了,連心心念念用來躲災的牢房都沒進成,便一命嗚呼了。

就是從那時起,這件繡花鞋怪事才算引起了注意。

北地斬妖除魔的機構,除了降魔樓外,就是王朝管轄的清氣司。

清氣司強大,裡面的人物大多出自皇族扶持的修行聖地摘星閣,不管在民間亦或是修行界都頗有威名。

可惜北地天高路遠,躍過那座眾陰山脈後,朝廷的掌控力就直線下降,所以這裡的清氣司挺弱勢。

大多數時候,還得仰仗北地的本土宗門,與半民間組織降魔樓互幫互助。

這繡花鞋可怕就可怕在,隨著調查深入,清氣司發現了它和傳聞中的異物會有關。

異物會是特殊且可怕的存在,於是清氣司的官員在求援各大宗門無果後,只能在降魔樓那邊找尋幫助。

可惜降魔樓也是力不從心。

大宗門世家都慫了,他們斷然不會當這出頭鳥,沒有那個實力,也沒有那個勇氣。

宗門世家的慫,在於他們並不清楚異物會的態度。

異物會可怕就可怕在,完全無法交流,一個不慎,那對宗門來說可能就是可怕的災難。

這世家宗門皆藏著心思,希望隔岸觀火,而不是身處泥潭,所以一來二往,自然更沒人願意當這出頭鳥了。

準確的說,他們需要有人去趟雷,去試探異物會的態度,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

而因為這繡花鞋死掉多少平民百姓,甚至是富商大戶,並不是他們關心的。

這事就這樣懸著,直至青玉榜三甲,擅長採氣殺真元、真元斬神唸的寧紅魚出現,這件事才算有了著落。

寧紅魚這位榜上的天才怎麼說,說好聽點是擅長以戰養戰,說難聽點就是不知死活。

在不少大人物眼中,她是一個另類,甚至不用過多關注的另類。

因為天才,只有成長起來才能叫天才,而他們普遍認為,寧紅魚活不了多久。

可她一直活著,並且越活越強。

路上,陳竹都不禁自嘲起來,感嘆北地出的詭事竟然要一個南方來的修行者來管,實在是丟人丟份。

寧紅魚眨了一下睜著的左眼,說道:“有三位這樣的人在,不算過於丟人。”

當他們趕到那處山寨時,錢老三描述的場景已不在了。

整個寨子已沒有了麻匪,也就無所謂穿長衫的、穿短衫的、穿沒穿繡花鞋的了。

不,準確的說,有麻匪,但不是一個個的,而是一坨。

他們在山寨後院的一處凹穴裡,看見了幾十個麻匪扭曲著裹在一起。

他們像是沒有骨頭,或者說骨頭全被打碎了,裹成了一隻混著泥漿的巨大肉球。

那一張張臉上掛著各異的表情,有兩個甚至還在對著他們發笑。

這著實是一幕格外陰間的場景。

陳竹王花等人也算是老江湖了,陡然見到這畫面依舊感到了真切的恐懼,頭皮發麻得厲害。

用寧紅魚的話說,這些人是在融合,融合成一團養料。

當時,她就一邊解釋著,一邊抽出了她那把近乎五尺長的窄刀,切了下去。

肉球被切開的時候,那些麻匪無不發出了詭異的慘叫聲,而寧紅魚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很快從中挑出了一雙繡花鞋。

當繡花鞋被挑出的瞬間,麻匪們的怪叫聲戛然而止。

那種感覺,就像是繡花鞋是他們的心臟,如今這心臟一離體,他們的氣機自然就斷絕了。

那雙三寸繡花鞋被找到,可是事情才剛剛開始。

之後,無數許青青找上門,殺都殺不完,且越來越陰險。

有了錢老三的經驗,他們初始只需要注意穿繡花鞋的,和不願意露出鞋子的人就夠了,而那時的許青青行為也頗為呆滯單一,只知道不要命的討要鞋子。

可後面,她們學會了偷襲,甚至穿著繡花鞋的規律已不太適用了,這也是陳竹耳朵被咬的原因。

這許青青越來越不講規矩了!

同樣的,寧紅魚他們也遇到了和季缺類似的難題,那就是要在不少三里坪當中,找到那個最初的許青青。

在出發前,寧紅魚對這繡花鞋就有了一定的瞭解,她認為這詭事更類似於一種瘟疫。

必須找到源頭,才能切斷這瘟疫的傳播。

不得不說,這幾日和寧紅魚的相處,靈玉和尚三人對這位擅長越境殺敵的年輕女修有了新的認知。

在他們最開始以為,寧紅魚會是一個殺伐果敢、冷漠如霜的人。

可這一接觸下來,才發現對方頗有人情味不說,還時不時帶點冷幽默。

比如她在審問一個惡徒時,冷厲道:“老老實實回答,不然就把你切成人棍,懂?”

結果那惡徒剛想坦白,就聽見“啊!”的一聲慘叫聲響起,右臂掉在了地上。

寧紅魚嚇了一跳,趕緊一臉歉意道:“抱歉、抱歉,本來只是想用刀鞘拍拍你,漲點氣勢的,卻忘了刀沒有回鞘。”

惡徒躺在地上,一臉不敢置信,嗦不出話來......

這時,四人在這地界沒有收穫,準備離開,結果這時,巷子口忽然多出了十多個人。

這些人有的穿著繡花鞋,有的沒有,有的是單獨一人,有的身上卻黏著數人。

其中,要數黏在一起的五人最為矚目。

他們趴在地上,連在一起的身體詭異的蠕動著,如一隻長滿了人手人腳的巨大蜈蚣......

寧紅魚沒有停步,揹著那柄猶若弦月的長刀,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