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有一片竹林,鮮有人問津。

這時,竹林裡,風聲呼呼作響。

只見林中的一塊空地上,季缺正在打拳。

他的拳法看似溫柔如水,實則又帶著一股巧勁,連綿不絕的,四周的空氣都跟著拳勁如水般流動起來。

一串碎石連著樹葉圍著他身體旋轉,彷彿被無形的手抓住一般,怎麼也落不下來。

下一刻,季缺雙肩一扭,手臂猛然發力。

砰的一聲炸響,周身的落葉連著碎石炸裂,紛紛落在地上。

這就是昨夜領悟到的“極意·太極拳”的第一個驚喜,本來以柔克剛的太極拳,在他手中卻有剛猛的一面,柔之蓄力後的最後那一下,跟小火藥桶爆炸一樣。

季缺看著這一地碎末,一時有點膨脹。

如果說之前他能靠著板磚拍翻五個、十個麻匪,那如今他感覺自己能打五十個。

不,格局小了,一百個!

緊接著,膨脹的季缺又拿出一把尖刀,對著自己肚皮就是一捅。

這一捅又兇又快,跟自己有仇似的。

結果當銳利的刀尖扎在身上的瞬間,季缺整個人忽然往上一飄,跟一張紙一樣。

刀鋒貼身滑過,捅在了空處,而他的身體則如紙片般在空中一個翻飛,重新落下地來。

這畫面很不科學,卻偏偏完成了。

這便是“極意·太極拳(大成)”中的第二個驚喜,也是最大的驚喜。

消力。

靠著體內那股玄妙氣勁的運轉,季缺能達到類似“消力”的效果。

之後,季缺又瘋狂自我傷害,比如把尖刀固定在地上,飛身撞上去,用磚頭砸自己後腦勺,甚至用之前薅到的弩箭射自己......

全部一一化解。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認為季缺瘋了,或者他自己瘋了。

因為這一直努力自我摧殘,卻一直沒有成功的畫面實在是太過魔幻。

“太極消力”無疑是一種極其高明的防禦手段,季缺一時竟試探不出它的極限在哪裡。

如果使用得當,他再遇到被人用菜刀砍中後腦勺的狀況,整個人應該會如一張紙般飄出去,而不是全靠頭鐵硬抗了。

季缺估摸了一下,以他如今體內真氣的強度,大概能一連動用十次消力技巧。

也就是說,他在短時間內可以變成十次紙片人來抵消攻擊,時間拉長的話,次數可以更多。

每日肌肉鍛鍊,撒石灰,掄磚,游泳逃生術,真氣,剛柔兼備太極拳,消力防禦......

季缺發現,本來只擅長肉身搏鬥、游泳逃逸的他,已有了六邊形戰士的雛形。

實在是太強啦!

一時間,他對自己的未來又多了幾分信心。

......

三天後,享受了三天正常生活,被老先生誇讚了三天的季缺,忽然感到了無盡的空虛。

他竟然有些難以忍受這沒有踩狗屎、天外飛物、被人又偷又搶打悶棍的生活。

實在是太無聊了。

關鍵是,沒銀子賺,坐吃山空。

於是,季缺再次開啟了悟性積攢模式,結果當天回家路上,就踩到了狗屎。

“shit!”

他一邊颳著鞋底的狗屎,一邊回到了魚花巷裡。

街巷裡,一副冷清的模樣。

一個女童和一個男童蹲在屋門口玩耍,妹妹問起了哥哥,說道:“哥,你說爹爹怎麼幾天沒回家了呀。”

哥哥用袖子擦了擦鼻涕,說道:“我問過娘,娘不說,我猜爹爹不會回來了。”

“你騙人,不會的,爹爹說過要給我買糖葫蘆呢。”

屋子裡,一個正在洗衣服的婦人聽見兩小孩兒的對話,偷偷抹著眼淚。

這只是魚花巷的一個縮影。

以前的魚花巷不是這樣的。

要知道在兩月前,這裡街坊鄰居互相打著招呼,每個人為生活奔波忙碌著,和院牆上的迎春花一樣生機勃勃。

可後來,全變了,變得和地上的黃紙一樣清冷。

季缺心頭生出了一點不痛快的感覺。

之後,他回到了家門口,這時唐衣也剛回來。

只是今天這位好友明顯心情不佳,看著他開門,招呼也不打,哼了一聲,就徑直進了屋。

哦,還在為自己當了幾天“優等生”生氣啊。

這人啊,長得漂亮了,怎麼脾氣有時候也和女孩子一樣小肚雞腸起來。

......

季缺回到家裡,想著昨日的剩飯,打算吃點蛋炒飯。

可是他很快發現,放在家裡的雞蛋不知什麼時候臭了。

臭不可聞!

他趕緊把雞蛋掛在了後院裡,想全部扔掉,又有些捨不得。

畢竟這一筐雞蛋,挺貴的。

這一下,季缺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真倒黴。

季缺坐在枇杷樹下,看著外面冷清的街巷,心頭不痛快的感覺越發明顯。

這種感覺挺怪異。

不過雞蛋臭了而已,用得著這麼不高興?

要知道他最倒黴的時候,被人砍了幾刀躺在床上,銀子丟了、賞金延期,順便那天雞蛋也臭了,也沒這麼不高興過。

這時,一張黃紙被風吹起,翻飛著,落在了他身前。

季缺撿起了那枚黃紙,反應過來。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不高興了。

風蓮教還在,他怎麼高興得起來?

他想起了那哥哥和妹妹的對話,想起了那位抹眼淚的女街坊,以及自己的遭遇。

不管是夜晚那誘惑的誦經聲,亦或是那晚忽然回來的姨母,都代表著風蓮教想害他。

如果不是他能扛,恐怕已遭了毒手。

面對這樣一個想害他的大禍害,他竟然沒有計劃殺掉對方全家?

這簡直是態度問題!

態度問題,就是大問題,怎麼可能痛快。

這兩年,面對黴運纏身的問題,季缺的態度和手段一向簡單明瞭,小黴運儘量不放在心上,大黴運得直接斬斷,不能讓它有捲土重來的機會,並嘗試化黴為寶。

比如有人想要搶劫他,他反手一套石灰、板磚、紅繩套餐打殘對手,撿走對方身上的值錢事物後,再送去官府賺賞金。

比如那非要追著他跑的老虎,被他一腳踹下山崖摔死後,他花大力氣帶回了虎骨泡酒,吃了半月烤老虎肉,還扒了虎皮做了三條虎皮裙禦寒,並送了唐衣一條,加深蹭飯情誼。

這就是他能在黴運中浮浮沉沉,並賺到銀子的奧秘。

面對敵人,絕不手軟,這就是他的原則,而這次風蓮教都跳臉了,他竟然違背了這原則。

這簡直不是他。

於是季缺很快確定了新的目標,那就是搞死風蓮教,並從這萬惡的教派中,賺點去天仁城的盤纏。

天仁城什麼都貴,沒銀子怎麼行?

想到這裡,季缺念頭一下子通達了,高興了不少。

說來說去,他不過就是想靠著勤勞的雙手雙腳賺點銀子,並看有沒有機會殺掉風蓮教全家出出氣而已,沒多大心思。

聞著隔壁飄來的肉香,念頭通達的季缺二話不說,翻牆蹭飯去了。

“阿唐,捨得親自下廚弄飯了啊。”

“怎麼,被先生讚不絕口的季大才子也會蹭飯啊?”

“我帶了虎骨酒來,怎麼算蹭?”

“怎麼又是那種喝了讓人睡不好覺的酒?那飯你來做,這兩天看到你我就生氣,忽然不想動了。”

於是隔壁院子裡,很快出現了蹭飯的季缺在廚房裡忙活,被蹭的唐衣卻躺在藤椅上打盹的場景。

季缺一邊翻炒著菜,一邊鬱悶道:“為什麼遇到這傢伙,幹活的老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