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普薩拉大神廟迎來新祭司,原屬於神廟的眾多神器皆已歸位。

到死也弄不清情況的舊祭司群體們,他們死後倒也得到了體面。

他們的死亡原因非常簡單,羅斯王國不需要這群有礙統治權勢的舊勢力。倘若他們是平凡人,驅趕了也就罷了。偏偏他們長期把持著信仰的權力,有權解釋“何為奧丁”,如此作為君主的留裡克的工作就是提前幫他們去見奧丁。

屍體被收斂並堆砌在一起,覆蓋大量松木焚燒,最後的骨灰埋入大地。

國王留裡克向所有的瑞典貴族展現了他狠辣的一面,在眾貴族看來,國王登基並非沒有選擇人祭,而是比歷代瑞典王做得更加離譜。

因為那些人祭的犧牲,以一群祭司吶!

貴族們對國王的態度變得頗為微妙,那些對留裡克有著無限友好幻想的小部族的貴族,不得不好生掂量一下自己未來的行事風格,倘若惹惱了這位大王,必是引來殺身之禍。

現在的烏普薩拉神廟並不令留裡克滿意,神廟會推倒重建但不是現在。

這座神廟還能再使用一些年月,尚有加固、修善的價值。

本地的烏普薩拉民眾來了活計,他們雕刻木頭製作精密浮雕板,為神廟建築增加美感。

聖樹前的木臺基也被保留下來,雖然神龕裡的神像被撤下,神龕本身也要保留。

國王指認的大祭司帶來新的祭儀,一批下級的女性祭司,就在烏普薩拉的村莊裡挑選。此事有羅斯大祭司露米婭陪著烏普薩拉祭司露米去做,招募女祭司的行動取得了空前成功,不管出於何種目的,願意把女兒推出來做祭司的家庭可不是少數。一支二十人構成的下級祭司隊伍快速招募完畢,正巧現在也有非常充裕的時間,留給最懂祭儀的露米婭親自訓導她們。

所謂的訓導,核心的要務就是告訴她們哪位神祇是最偉大的、最值得稱頌的。

那就是眾神之王的奧丁!

在龐大的羅斯王國裡,固然斯拉夫人口最多,瑞典和羅斯這樣的北日耳曼人的人口也有數萬人。羅斯人在國家中有著最高權勢,如此羅斯人信奉的神祇、習慣的文化也是強勢的。而所有的瑞典人與羅斯人在信仰和文化上又是高度一致。如此無論是斯拉夫人還是芬蘭人,必須尊崇與羅斯的信仰與文化。

羅斯的多個民族集團,靠著羅斯軍隊的強勁武力硬生生揉成的國家集團。彼此語言生活習慣有著差異,就必須以相同的信仰維繫整個集團的統一,在透過不斷的婚姻混血,創造出一個穩定的存在。

所有人必須信仰以為最偉大的神祇,就是奧丁!這在西部的瑞典世界是毋庸置疑的。問題在於瑞典世界各部族對於祭祀禮儀的理解五花八門,羅斯王國必須確定一套統一的禮儀。

《祭禮》尚沒有被書寫成明文的法典,建立統一祭禮的條件已經達成,並正在落實。

實質上,只有被冊封為“羅斯主教”的年輕的約翰英瓦爾,以及因遭遇不公待遇變得罵罵咧咧的“北方聖徒”埃斯基爾,才意識到留裡克的舉措。

羅斯就是在模仿天主教。

都城大祭司對標教宗、地方大祭司對標教區大主教。大祭司身邊的下級祭司,對標的正是下級教士。

現在的羅斯王國法理上控制了巨大的領地,人口確實高度集中在幾個版塊,且總人口並不多。幾座大型神廟附屬一些小神廟,就能夠奧丁的傳統信仰在全國的流行與運作。

有關於北歐的神話故事已經在整理刊印,距離彙編為一本《奧丁薩迦》的經書還需要時間。

如今天主的信仰仍在丹麥艱難傳播,該信仰在更北方世界的傳播,留裡克確信因為自己惡狠狠地兩次羞辱“聖人埃斯基爾”,法蘭克方面短期不會再派遣教士北方自討苦吃。這就給羅斯王國留足了時間,幾年之內,王國的基於北歐神話奧丁信仰而建立成的神廟系統,即可完成覆蓋,並伴隨著對孩子們的教育,王國的信仰會穩固下來,接著就是子子孫孫捍衛自己作為奧丁戰士的權利與資格了。

烏普薩拉大神廟的中心神殿,三座神祇塑像在歸位之前,可是被留裡克下令突擊修善一番。

三尊塑像代表了奧丁、太陽和大地,但神像必須有全新的意義的。其中的奧丁塑像被澆上了一層金水,為了這層鍍金,留裡克也沒少動用金幣庫存。另外兩尊青銅塑像,被澆上銀水,從而與主神奧丁神像有了明顯區別,貴賤之分一目瞭然。

神殿內被鋪上堅固木板,地板被打磨的非常平整,一面方桌特意立在神殿內,其上始終擺著金銀盤子與青銅燈等器皿,供奉的祭物也一直襬放著。

神廟其他的房間也被修善一番,開闢出宿舍、伙房與廁所。新招募的女祭司們都將住在這裡開始新的生活。

她們都是未嫁的少女,會在神廟持續工作到至少至二十歲,之後“退休”。這一時期她們不可與男人發生關係,生活的唯一就只是敬神。

原本祭司們在擔任了這一職位,餘生就一直是祭祀。

留裡克早在多年前,在組織全新的羅斯公國祭司團隊之際,便確立起新制度。那些下級祭司的人選必須是純潔少女,工作幾年後便可還俗。如此祭祀團隊能始終保持著新陳代謝,也能確保祭司們不會形成尾大不掉的會與國王爭奪權勢的團體。無論如何,這一代大祭司就是國王的一個妻子,下一屆大祭司正是國王的大女兒。未來的歷代大祭司,也必然與國王有著血緣關係。

這套制度是否能長存?固然任何的制度執行數百年會出大問題,對於現在的羅斯,留裡克需要大祭司對他的王權做出神話解釋,他作為國王也必須確保自己乃“奧丁安置在人間的代言人”的信仰穩固。

修善烏普薩拉大神廟、確立本地祭司系統,是留裡克目前留駐瑞典地區必須要做成第一件事。

另有一件大事,正是召開全瑞典貴族的大會。

會議的現場並不在神廟裡,亦不在烏普薩拉總督的宅邸,更不在烏普薩拉村莊裡的議事廳。

羅斯駐軍興建了一座城堡化的軍營,稱王之後的留裡克將全體羅斯貴族全部遷移到此居住。

松木打造的充當本地“羅斯杜馬”的議會庭,就是一幢屹立在大量木樁上的狹長長屋。

現在長屋兩側的木窗盡數開啟,眾多瑞典貴族全部進入。他們剛剛見到了威武的羅斯軍隊的集結,感慨其武威,也對接下來的會議頗為擔憂。

他們彼此坐在靠窗安置的木長椅上,這裡沒有區分等級的木椅座次,眾貴族可以自行落座。

瑞典地區或曰環梅拉倫地區,有瑞典系部族合計二十五個。除卻梅拉倫這個巨無霸,以及昂克拉斯、烏普薩拉和耶爾馬倫這三家數千人的部族,其他的盡是些三四百人的村莊,乃至一百餘人的微型村子。

當年的奧列金不做聯盟首領執意稱王,為了顯示自己是被大量貴族使用者的,他亂封一氣,真是阿貓阿狗、手下沒幾個兵,這種微型酋長都能給個公爵(普林西普)頭銜。

其實按照法蘭克王國的習慣,在坐的大部分貴族各個男爵頭銜就足夠了,甚至給一些人騎士頭銜才是恰如其分。

留裡克也懶得二度冊封,留著一群名頭響亮人口寒酸似笑話的一大群公爵,也是對遜位降級後的梅拉倫公爵比約恩做制衡。

一位高壯年輕的男人正在眾瑞典貴族前踏著穩健的步伐,他不是別人,正是國王留裡克。

金色的秀髮扎著黃金馬尾,金色的桂冠戴在頭上。

他意氣風發,勒令眾公爵先洗耳恭聽自己宣佈的政令,任何的問題可在宣講之後自由詢問。

固然是有些宣講會傷害到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既然自己是國王,那就是對不住了。

留裡克明知眾貴族擔憂的是給新王上供的問題,貢品並非大問題,唯獨一片特殊區域的歸屬權變得非常微妙。

“比爾卡港!這本是梅拉倫部族的集市,遜位之王比約恩以自己的名字為之命名。但是我現在做了新國王,我有權對這座集市做出處置!我要給他改名!”

似乎留裡克就是要用自己的名字為它命名,比如“留裡卡”?不!有一個更貼切的名字適合她。

此刻的比約恩情緒高度緊張,他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十分難受地等待留裡克宣佈對集市的新命名。

“就叫做斯德哥爾摩吧!”

這個名字?何以叫這個名字?倘若是這個名字,豈不是和留裡克本人沒啥關係了?

眾貴族探著腦袋繼續傾聽王的安排。

比爾卡改名為斯德哥爾摩,這的確有著留裡克的惡趣味因素。但新名字絕非換取的,它是stock和holm兩詞的混寫。因為比爾卡本身就靠近梅拉倫湖的入海口,另一個位面的斯德哥爾摩隨著城市規模的發展,已經覆蓋到以梅拉倫入海口為中心半徑三十公里的龐大區域。斯德哥爾摩一城已經將舊比爾卡完全覆蓋,很大程度上就是新城覆蓋了老城。

新名字是中性的,意思非常單純,正是“濱海低地的物資集散地”,如此非常符合環梅拉倫地區最大貿易點這一事實。

本來眾貴族對比約恩當年對集市改名是不滿的,新王給了“斯德哥爾摩”的新名字,這下大家無話可說。

留裡克解釋一番她名號的意義,便詢問起大家的態度,見得眾多貴族都是滿意的,更是特意詢問比約恩的態度。

“你問我怎麼想?我當然是支援的。”

比約恩的確口口聲聲說支援,話語裡帶著一絲的痛苦情感也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留裡克決定讓他更加不爽。

“你們都支援改名為斯德哥爾摩,我很高興。這座港口固然長久以來屬於梅拉倫,但是我做了國王,她就是我的!斯德哥爾摩港是本王的城市,我支援你們所有貴族來做生意。我對你們划著船載著貨物平安抵達有著無限的期待,其實我知道你們最擔心的是什麼,一切都不用擔心,全新的斯德哥爾摩歡迎所有的瑞典商人。我可以向你們保證,這是一座免稅的城市!”

免稅?留裡克王的意思非常明確,來斯德哥爾摩做生意,以後完全免稅了?!不用再給梅拉倫人交貢品了?那真是大好事。

喪失了對比爾卡集市或曰斯德哥爾摩的控制權,意味著梅拉倫人喪失了一筆收入。比約恩自己是留裡克承認的梅拉倫公爵,自己擁有的權勢毋庸擔心,就是喪失了對最大貿易港的控制權,兜裡的財富可是少了太多,再猶豫留裡克宣佈對港口的絕對統治,是否意味著自己還要給國王納稅了?

給國王繳納貢品或曰納稅,本就是所有貴族極為擔心的。

留裡克再三強調斯德哥爾摩城將是免稅之城,或者說僅僅對從屬於羅斯王國的所有商人是免稅的。

發展一座港口的經貿,在草創時期富裕免稅的特權是有利於經濟發展的。現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把全瑞典的商人都吸引過來,鼓勵他們建設商鋪,至於收稅之事放到幾年後再進行嘛。正所謂要割羊毛,至少也要等羊羔子長大再動剪子。

比爾卡港長期被梅拉倫人把持,只有免稅特權的就僅有羅斯商鋪,情況必須改變,更名後的斯德哥爾摩港必須是一座有火力的商業城市。

接著“免稅”概念開啟的話題,留裡克不再等待,就以此作為突破口,宣佈自己的重大政令。

他環顧四周,又在長屋內的走廊當著眾貴族面邊踱步邊宣講:“諸位,你們都是瑞典貴族,你們都關注是否向我繳納貢品,繳納多少貢品。本王是仁慈之王,我宣佈,你們所有人在十年之內不必向我繳納任何的貢品!記住!十年之內,你們的完全免稅的!等到十年之後,是否向你們收取貢品,全看我的意願。我向奧丁發誓,十年之內不會收你們哪怕一枚銅幣、一粒燕麥的貢品。”

此言一出,竟有十多位極端寒酸小部族的公爵勃然大喜地站起來,接著高高舉起雙手興奮地噗通跪下,捂著心臟直呼:“大王真是英明!您的統治永世長存。”類似的讚譽層出不窮,更多的貴族也加入跪拜之中。

事情弄的一臉懵的比約恩很無語,見得連一把白鬍須的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都高高興興跪了,自己也就跟著單膝跪地行禮吧。

整個場面留裡克想哈哈大笑,果然是談錢傷感情,只要不談錢都是好兄弟。

其實有一個人憋了一肚子話,甚至是非常重大的事宜將要陳述,乃至向留裡克發出明確的危機警告。

此人正是耶爾馬倫部族的實際統治者的朗斯托爾,他根本想不到留裡克大王能敲打著胸膛對奧丁發誓,所謂十年之內不要眾貴族的貢品。留裡克是否真的如此落實誓言?他謹慎地持有觀望態度,不過見證了新王登基搞出的巨大排場,他願意相信留裡克的承諾。

朗斯托爾作為一個聰明人,覺得留裡克是個大好人,但不是純粹的好人。過去的兩任國王奧列金和卡爾,可以說他倆因窮兵黷武才要求臣服的眾部族繳納貢品。比約恩這個遜位王的稱王不合法,眾部族不敢明著反對,所以就終止納貢,乃至不去比爾卡做生意,直接拐到海洋裡的羅斯人的墓碑島貿易。

他也覺得留裡克不收稅,很大程度是覺得羅斯在瑞典這邊撈不到大油水,退一步宣佈免稅豈不是能撈到很好的名號。

其他的貴族們思想更單純,聽到十年免稅就是高高興興的。

朗斯托爾的確是聰明人,他猜到了留裡克的一部分想法。實質呢?瑞典地區根本不存在任何的貿易壁壘,是對羅斯單向透明的,經濟主體在東波羅的海以及更東方的王國的羅斯公國部分,有著極強的經濟實力,比起收稅的利益,靠著每年貿易順差,羅斯即可源源不斷從瑞典梅拉倫湖地區吸血,畢竟這種暗中吸血已經快十年了。收不收稅的經濟意義並不多,政治意義最大。

但若真的執行嚴格的稅收制度,也意味著羅斯對瑞典地區的直接統治,這個治理成本對於當前的王國就太高了。目前價效比最好的自然是經濟控制,眾貴族只要宣佈自己忠誠於國王,願意年年來做生意,並許可國王的軍隊在自己領地自由同行,這就夠了。

本來,梅拉倫部族的眾多大家族,都是要從比爾卡集市的稅收利潤裡分一杯羹,比約恩家族遜位之前拿最多的一份兒。更名後的斯德哥爾摩港完全免稅也有好處,這樣比約恩本人甚至不需要再養著港區的護衛部隊,他的家族只需把精力用在做生意就好了。

過去比爾卡集市的稅收的部分資金用在維持港區穩定,用來僱傭巡邏隊了。即便是改了名字,斯德哥爾摩的巡邏隊制度還是要保留了,甚至於城市的負責人或曰總督必須保留。

眾貴族極為擁護免稅政策,一個個掏心窩子地指出自己在這個秋季就會把新收穫的糧食拉到斯德哥爾摩來貿易。

如此一來,接下來的任命舉措也就順理成章了。

留裡克鄭重地任命,斯諾列瓦·古爾德松,也就是綽號白狐的羅斯商人,這個胖子本就是諸多貴族的老熟人。此人接替其父親古爾德,繼承古爾德島又奉命紮根在梅拉倫湖做生意,此事貴族們早就清楚。

白狐是個實實在在的守成之人,他不可能像弟弟藍狐那般敢於衝到阿爾卑斯山再在多瑙河漂流一陣子,乃至蛻變成一名善於戰鬥的商人。

如果不是面容有著與其父親微小的差別,其人就是二十年前的商人古爾德,這一點昂克拉斯的昂格里夫最為清楚,處於情感考慮,昂格里夫可是希望白狐那個胖子做得更好,畢竟血統上那傢伙祖籍可是咱昂克拉斯的。而比約恩把小女兒嫁給白狐做了一個妾室,固然自己喪失了對斯德哥爾摩財權的把持,還是能靠著姻親給自己撈取利益。

白狐被任命為斯德哥爾摩城的總督,有權訓練守備部隊維持治安和商業秩序,乃至仲裁商業糾紛。同時他仍是國王安插在瑞典地區,總覽王室在瑞典地區商貿的唯一指定大商人。

至於修善得已經頗為氣派的羅斯商鋪,它的確還是個大商鋪。但是古爾德島的堡壘,搖身一變就成了總督府,招募的那批侍衛,搖身一變成為斯德哥爾摩守備軍,某種意義就是留裡克在本地的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