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42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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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一點聲音都沒有,但其實站了很多人:曦和的丈夫、公公婆婆、兩個小姑子都在。
每個人臉色都不好看。
終於,曦和的公公率先走出了病房,其他人便都跟了出去。
丁子由將病房門帶上,就聽見他大妹責備的聲音:“哥,早就叫你帶嫂子做個B超,驗一下性別,這下完犢子了。”
“驗性別是違法行為。”二妹小聲嘟噥。
“有錢能使鬼推磨。”大妹立即反駁。她的聲音和個頭一樣,高出她妹妹許多,猶如她做人的底氣,也比她二妹強很多,這都是因為她嫁了個做生意的有錢丈夫,而她二妹正在和她那個郵局跑物流的窮老公鬧離婚。
“查出是女孩,難道要嫂子打掉?”二妹也小聲反駁。
“現在是徹底打不掉了。”大妹說著,踩著高跟鞋蹬蹬蹬走了。
背影看起來都氣鼓鼓的。
曦和的公公婆婆也跟著走了,背影同樣氣鼓鼓的。
二妹扭頭看丁子由,一臉慫包說:“哥,嫂子和小侄女你自己照顧好,我先走了。”
丁子由點點頭,安撫他二妹:“你別和你大姐吵架,她那個人凡事喜歡出頭,喜歡別人順著她,你多恭維她,別和她唱反調。”
“我哪敢啊?”從小到大,她都只有被她大姐壓一頭的份兒,她也早就習慣了。二妹苦笑一下,追她姐和她爸她媽去了。
丁子由看著靜謐的通廊,心頭空落落的,總覺得哪裡不得勁,直到他推開病房門重新走進病房,目光落在那張嬰兒床上,心頭才明瞭:原來他心裡不舒服,是因為曦和給他生了個女兒。
曦和已經醒過來了,起先公婆和小姑子幾人在病房內的對話她都聽得一清二楚,所以只能一直閉眼裝睡,以免尷尬。
現在,她睜開了眼睛,麻藥還沒有退乾淨,硬膜的導管上還留置著鎮痛泵,她雖然人清醒了,但也無法坐起來,只能躺著,目光直直看著丁子由。
丁子由說:“你這樣看著我幹嘛?生了女兒,爸媽他們的反應很正常,誰叫你早不聽我的話。”
“是聽你的話,還是聽你大妹的話?”曦和反問。
整個孕期,丁子由都因為曦和不肯配合去驗胎兒性別的事,和曦和吵架。而這,是他大妹的主意。大妹打著讓公公婆婆開心的旗號,要曦和無論如何也要給老丁家生個兒子出來。二妹在一次與曦和閒談時說漏了嘴,說是公公發了話,一旦曦和被查出懷了女兒,就去拿掉。
怪不得丁子由老是逼她去做胎兒性別鑑定,怪不得她不肯後,丁子由就三番五次與她吵架,原來他們老丁家在背後做這樣的密謀。
曦和覺得自己無比悲哀,竟然嫁入這樣的家庭,像羊入虎口,由著別人算計。
然而說什麼都遲了,嫁也嫁了,孩子也懷了,什麼都回不去了,何況當初除了嫁給丁子由,她也沒有別的更好的出路。
“你連個兒子都沒能為我生出來,還敢跟我吵架,誰給你的底氣?”丁子由提高了聲調,聲音嚇著了嬰兒床上的孩子,她在襁褓內哇哇啼哭起來。
曦和的心頓時揪緊了,可是她無法動彈,沒有力氣起來去抱孩子,只能聽著那哭聲,任由自己的心跟油煎一樣難受。
原來,當母親是這樣的感覺啊!
孩子在肚子裡,和孩子已經生出來後,當母親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更加牽腸掛肚。
“她哭了,你抱抱她,哄哄她吧!”曦和乞求地望著丁子由。
丁子由走過去,不耐煩地往嬰兒床上看了一眼,便不管了。
曦和說:“她一定是餓了,你帶奶粉了嗎?泡點給她喝。”
因為還沒到預產期,她是突然要生產的,預備好的待產包,丁子由並沒有從家裡帶來。
曦和說了兩三遍後,丁子由還是沒有行動,曦和惱了,眼淚不爭氣地從眼角滑落:“你那麼不喜歡女兒,在我肚子裡沒有及時拿掉,你現在掐死她也來得及,你連我一起掐死好了……”
女兒的啼哭,妻子的責備,父母和大妹的壓力……讓丁子由煩透了,他摔門離去。他其實是去買奶粉的,但曦和以為他甩手離開,不管他們母女了,只能伸手去按床頭的呼叫鈴。
護士站裡,此刻不巧的是一個護士都沒有。
呼叫鈴不停響著,驚動了隔壁醫生辦公室裡的鐘楚樓。鍾楚樓到護士站看了一下呼叫的床號,竟是他負責的42床鍾曦和。
和他同姓的產婦。
鍾楚樓立即去了曦和所在的病房。
推開病房門,鍾楚樓看到嬰兒在哭,床上的產婦正費力掙扎著想要起來。
“你別動!”鍾楚樓大步走去嬰兒床邊抱起了嬰兒,安撫曦和,“你才剛動完手術,還不能起來,不然傷口要是裂開就糟糕了。”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拍著懷裡的嬰兒,神奇的,嬰兒不哭了。
看到鍾楚樓,曦和像有了定海神針,一顆焦慮不安的心突然就安定下來。
她躺在病床上,對鍾楚樓表達感謝。她說:“謝謝你,醫生。”
“我姓鍾。”
曦和點點頭,她記得他的名字,幾個小時前,就在候產室內,他穿著手術服走到她身邊,彎身在她耳邊報出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叫鍾楚樓。”曦和給了鍾楚樓一個微笑。笑容很淡,鍾楚樓卻覺她蒼白、虛弱的神容讓這笑容變得極美,也不知這是什麼美學原理。
“她是不是餓了?”曦和問。
“她還沒有吃過東西嗎?”鍾楚樓也問。
“我忘了帶奶粉了。”曦和很慚愧。
“你已經來母乳了沒有?一般情況下,產婦產後就可以分泌乳汁,稱為初乳,但是這個時候母乳的量非常少,不過營養價值很高,對新生兒的生長發育及免疫力等方面非常有利。所以產後一定要及早開奶……”
鍾楚樓滔滔不絕的時候,發現曦和的兩頰已經飛起了兩抹紅暈。
對於他來說,這只是專業方面的事,但對於她來說……
其實這些專業知識,鍾楚樓當著很多產婦的面都講過,但不知為何此刻他竟也不好意思了。
“你幫我把她抱過來,好嗎?”曦和向孩子伸出了一隻手。她的另一隻手正在吊點滴。
鍾楚樓點了點頭,抱著嬰兒走向曦和。
丁子由回到病房時,看到病房裡正站著一個男醫生,一襲白大褂,長身鶴立的,劍眉星目,異常帥氣。丁子由皺起眉頭,病床上,曦和側著身子,病號服解開了幾粒釦子,懷裡的嬰兒正在香甜地吮吸母乳。
曦和竟然當著一個陌生男人的面餵奶,丁子由的血一下就湧上了腦門。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丁子由大步走進病房,大聲呵斥道。他的大嗓門再次嚇到小嬰兒,嬰兒在曦和懷裡哇哇大哭起來。
“子由,你幹嘛大吼大叫的?他是鍾醫生!”丁子由的失態讓曦和感到丟臉。
丁子由不管他是什麼“中醫生”“西醫生”,只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曦和的病房,看著曦和餵奶。
“你好,我是鍾曦和的產科醫生,我叫鍾楚樓。”相比丁子由的一團暴躁,鍾楚樓就像晨露朝雪,文質彬彬,溫文爾雅。
而聽到鍾楚樓自報家門後,丁子由的腦袋瓜子立刻嗡嗡作響:所以,替他老婆接生的竟然是個男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