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意難平

“此刃歷史之悠久，遠勝整個文明，由吾揮舞之時，其力量亦是如此！

劍法師緊握符文利劍，湧動的奧術能量光芒從她的周身噴湧而出，紅棕色長髮隱隱生輝，挺直的身軀更像是炙熱的太陽照射下的光輝一樣耀眼。

隨著劍刃上交錯縱橫的玄奧符文閃耀出陣陣銀光，不規則的深紫色電弧噼裡啪啦的跳躍著吞卷整個劍身。

電光環繞的劍法師冷眸一凝，驟然間躍動出紫色電芒。

——“銀雷奔騰！”

隨著她以炫目的手法將劍刃橫斬而出，跳躍電弧的劍鋒猛然宣洩出紫色奔雷。

一瞬間！

泛著紫光的奧術符文從劍鋒疾射而去，罩向嘶吼的紫蟲頭頂，像噪音瀑布般傾瀉而下一道道撕裂黑暗的炫目閃電。

劍法師高舉充滿電弧的符文利劍，以無人看清的身影，化作銀色閃電，奔向紫蟲那令人窒息的龐大身影。

“為了科米爾王國！”

一道撕裂黑暗的電光閃過，清脆響亮的嗓音緊隨而至地迴盪在巨大的隧道內。

為了科米爾王國？

聽到這句激昂的口號，正欲離去的布萊恩猛地停頓了一下腳步。

一下子，千百種複雜的情感湧到了他的心頭。

他難以置信地發現，自己竟然會因為這句口號，導致心底的某根神經忽然痙攣了一下。

這就彷彿被撥動的琴絃，散發出顫動的迴音，在心底久久迴盪，難以平復。

以至於他的心中也漲滿了某種難以釋懷、不甘心，而又悲傷、憤怒、無法宣洩的莫名情緒。

緊接著，長久以來的沉著與冷靜，讓他瞬間又恢復理智，並找到了出現這種問題的根本原因。

為了科米爾王國，為科米爾而戰......

布萊恩喃喃自語地重複這句自己曾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在遊戲中不知喊過多少遍的口號。

在這種難以言表的氛圍裡，再次提及科米爾王國，饒是這種危險的環境，他還是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因為他感覺自己回憶到了一段久遠到早已忘記的記憶：

巨大、險峻的禁地‘風暴號角山脈’，猶如高牆的山壁阻隔著獸人大軍，只在高角隘口和豺狼人隘口才會有通道。

因常年出現蹂躪大地的毀滅風暴而得名的‘雷鳴峰’，嚴苛的氣候使得大型開採活動十分困難，但總有些獨來獨往的玩家，會興高采烈地帶著拳頭大小天然金礦石回來。

一個比精靈還早的失落文明在‘遠海沼澤’內長眠，它唯一的遺骸是鋼鐵般堅硬的玻璃所構成的華麗建築。

科米爾境內最原始的森林‘胡雷克’，不但擁有不為人知的隱蔽溪谷，幽魂般的生物和怪物也不斷在傳說中出現。

從平靜、清澈的星型湖泊‘翼龍湖’坐船，可以直接抵達墜星海。

“科米爾王國......”布萊恩頗有感觸地重複了一遍，又忍不住咒罵出聲，“這他媽都是多久前的回憶了，現在想想還是那麼讓人操蛋。”

其實他很少飆髒話，但是每當回想起科米爾王國未來的歷史，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他仍然會感覺到心中有一股難以平復的遺憾和惋惜，以及壓制在內心最深處的難平之氣。

科米爾是一個建立超過千年的森林國度。

一塊高低起伏大、青翠友善的土地，側邊環繞著山脈，古老深邃的青綠森林俯臨風土與民情。

巨龍、雄鹿和獨角獸在科米爾王國的民間傳說、民謠及紋章中突出了本地的特徵：

巨龍呈現此地古老、桀驁不訓的野性，雄鹿代表來自大地的恩賜，獨角獸則象徵著森林深處的寧靜和神秘。

它以訓練有素的紫龍騎士和戰法師軍團而聞名天下。

還以精美的食物、誠實善良的人民、難以理解的神秘事物，以及與世上其他地區有著充足交流而自豪。

這是一個由完整律法和善良捍衛的繁榮國度。

雖然他們玩家群體的數量比不上劍灣的‘深水城’和北地的‘銀月城’，但出生在此國度的人卻能夠最深刻體會到安全、公正與溫暖。

正因為如此。

科米爾王國成為了他們玩家群體最容易引起共鳴、情懷最重的國度。

但是，任何美好、令人嚮往的地方，往往都會引起邪惡之心在這裡不斷跳動，科米爾王國同樣也不例外。

這也是他為什麼聽說地表是科米爾王國時，會稍作考慮之後，就選定自己落腳點的原因。

事實上，作為一個從遊戲初期就待在科米爾王國，又親眼見證這個森林國度毀滅的玩家。

他至今還能清清楚楚回憶起每一段讓人心絃繃緊的災難。

正是這些災難，將科米爾王國一步一步推向陰影編織的深淵。

烈焰絕望之年。

科米爾境內最北方的岩石荒地，由開拓者領主興建的漠口鎮遭到一隻成年紅龍的襲擊，直接導致此鎮淪陷，成為散林塔會、拜龍教和陰魂城三方邪惡勢力把持的交通要道。

這座關係到埃諾奧克沙漠的漠口鎮一直是王國的一個痛。

遺憾的是，直到王國毀滅，都未能奪回來。

魔龍狂舞之年。

拜龍教致力研究的龍狂迷鎖初步試驗成功，科米爾王國全境遭受巨龍肆虐。

提凡頓、瑪杉柏、晨星鎮以及很多定居點付之一炬，首都蘇薩爾城更是遭到上古紅龍和黑龍的猛烈攻擊。

至高法師桑德拉哈斯特在對抗兩隻上古龍的空戰中重傷，當戰鬥蔓延到地面之後，科米爾的國王與兩頭惡龍同歸於盡，最終只留下一位不到兩歲的兒子繼承科米爾的王座。

王國分裂之年。

科米爾國王去世之後，他的兄弟賽蘭特親王組建一支傭兵大軍，對科米爾境內許多地方發動攻擊，風暴號角山脈的地精和獸人大軍也在許多獸人薩滿的帶領下，洗劫王國各地。

賽蘭特親王在桑比亞軍隊的協助下，攻破首都蘇薩爾城，殺死小國王，成為科米爾王座的繼承人。

但是紫龍騎士和戰法師軍團卻並不承認坐在王座上的偽王，自然不願向其宣誓效忠，並全部撤退至阿拉貝城。

在勞爾家族的女大公帶領下，繼續努力著平叛復國大業。

魔網傷痕之年。

暗夜女神莎爾針對魔法女神密斯特拉的陰謀中，莎爾的高階女祭司完成了一個龐大的儀式，在魔網上撕開一道裂痕，併成功在科米爾北方的提凡頓城上空，召喚出一道跨次元的陰影裂縫。

無數來自陰影位面的生物湧入物質世界，徹底摧毀了這座城市。

絕大多數的居民在這場有預謀的災禍中遇難，莎爾的女祭司們又將屍體復甦為亡靈軍團，聯合偽王的軍隊，對阿拉貝城發動猛烈攻擊。

在許多玩家勢力的協助下，阿拉貝的聯軍成功粉碎亡靈大軍和偽王的叛軍。

陰影裂縫也在豎琴手組織的努力下被封印，結束了這場災難。

慟哭狂風之年。

隨著蜘蛛神後羅絲的沉寂，幽暗地域變成了深淵惡魔肆虐之地，無數惡魔湧出地表，位於古奧倫斯城上方的科米爾王國首當其中。

雖然在玩家們的不懈努力下，艱難平復了這場動亂，但連年征戰的王國也已元氣大傷，平民死傷無數，境內土地也被惡魔汙染，變成許許多多腐化和汙染之地。

漫長陰影之年。

埃諾奧克沙漠的陰魂人趁此機會召集一支軍隊，駕馭著從墜星海打撈出來的第二座浮空城薩克羅斯，向阿拉貝城進軍。

接下來的戰鬥中，阿拉貝城的領主在豎琴手和魔法女神選民的協助下，釋放出一件強大的魔法武器以對抗陰魂軍。

但是這件武器與影魔網之間產生的互動作用，最終演變成了影魔網與魔網之間的互相取締之戰。

來自耐色瑞爾後裔的陰魂人，他們的浮空城薩克羅斯以絕對優勢，降臨到阿拉貝城的上空。

浮空城騎臉，就問你怕不怕。

毫無疑問，這看似就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戰鬥。

但是，豎琴手間諜完成了反殺，在戰鬥尚未開始前，這群斥候就提前潛入浮空城內部，併成功破壞能源核心‘密瑟能核’。

結果事件再度反轉。

豎琴手間諜的判斷出現失誤，導致失去動力的浮空城直接墜毀於阿拉貝城，進而產生了兩者災難性的毀滅。

與此同時，另一邊影魔網與魔網本體的互相奪取之戰中。

暗夜女神莎爾和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兩位女神誰也沒有討到便宜，還引發了一股驚人的能量，徹底將整個科米爾王國變成了一個黑暗的凹陷空間和死寂魔法區，裡面充滿了陰影和浮動的深暗區域。

…………

至此，科米爾這個延續千年的森林王國，徹底從大陸上除名。

作為王國滅亡的見證者，布萊恩除了沒有經歷十年前，玩家群體還未降臨就已經發生的‘紅龍之亂’外。

其他的大事件，他不但全部經歷過，還全部親自參與其中。

所以，當科米爾王國毀滅，變成一個黑暗的凹陷空間之後，他整個人都麻了。

畢竟這是他在遊戲中守護了五年多的王國，早已產生了不可割捨的情感，而且他還即將獲得象徵身份與地位的紫龍印戒，然後就這麼突然被毀滅了。

當然，蒙圈的不止他一人，還有許許多多玩家，甚至有人還組織起來聯合質問遊戲官方。

這就好比自己看了一本充滿悲情色彩的小說。

讀者的心就像一根弓弦，隨著劇情的跌宕被越拉越緊，好不容易到了觸底反彈，即將迎來一個大高潮的時候。

弓弦崩斷了。

主角團全部被劇情殺。

大反派們還笑嘻嘻的直播開香檳。

尼瑪！

這他媽誰受得了。

布萊恩當時就是這種感受，刀片他也沒少寄。

從魔龍之亂開始，前前後後五年多時間，他一直在跑「科米爾王國之復興」這段劇情，甚至還以巫師的身份，成功加入戰法師軍團。

一路輾轉反轍之下。

他更是隨著戰法師軍團退守到科米爾王國最後的一道屏障：阿拉貝城。

直到結束湧出地表的深淵惡魔這個大事件，大多數資深遊戲玩家都一度認為。

按照以往的遊戲尿性和劇情發展，這已經是這個多災多難的王國準備觸底反彈，即將迎來重生的時刻。

結果讓人意難平的是竟然直接毀滅了。

而遊戲官方的回答更讓人無語，簡單點說就是：

他們只是遊戲的代理人，遊戲艙的搬運工，對於劇情的走向根本無權干涉和參與。

某個被玩家寄了最多刀片的工作人員實在忍受不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暴躁地懟了一句：愛玩玩，不玩滾！

操他大爺的！

布萊恩只能帶著心中一股難平之氣，罵罵咧咧地橫穿埃諾奧克大沙漠，最終在北地的‘銀月城’安安穩穩的定居了下來。

“希望我這隻小蝴蝶掀起的小風，能夠起到撥開雲霧見青天的作用吧。”他低聲自語一句，心中的決心也再次堅定了幾分。

他的目標是埃諾奧克大沙漠，但是以他現在的實力，想要在陰魂城那幫耐色瑞爾後裔的眼皮底下立足，只靠他一人是很難做到的。

除了拉攏另一支來自奧術帝國的後裔，遙遠的南方王國哈魯阿外，唯一的選擇就是與大沙漠交接的科米爾王國。

不論這個王國的未來到底遭受過什麼毀滅性災難，但他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在的科米爾，它仍然是大陸最繁榮強大的王國之一。

畢竟他們擁有聞名於世的紫龍騎士和戰法師軍團。

魔龍之亂髮生的前夕，科米爾的軍隊甚至都已經平推到了對面的巨龍海岸。

“轟隆！”

驚雷的炸響，打斷了布萊恩的沉思，把他拉回了現實。

他驚訝地發現，劍法師的奔雷擊中了紫蟲的額頭，留下了一大片焦黑色的模糊痕跡，濃稠的黑色血液在這隻怪物的嘶吼中，汩汩而流，順著它深紫色的鱗片揮如雨下。

而劍法師羸弱的身子在紫蟲的反撲下，撞到隧道的頂端，朝地面急速下墜。

如果不是之前為了對付卓爾女祭司，釋放的火球術將隧道頂端林地的鐘乳石柱清除一塊真空地帶。

這個劍法師的下場，絕對會像之前死去的獸人一樣，被石柱叉成肉串。

布萊恩飛速地瞥了一眼紫蟲額頭被破開的傷口，暗自在心中讚歎一下，這位由劍法師進階而成的混沌使者，不愧是駕馭元素之力最強的施法者。

紫蟲這種龐然大物最難對付的就是它們堅硬的甲殼，這也是布萊恩最頭疼的問題。

不然的話，他的確可以嘗試著獵殺它。

如今，紫蟲腦袋上的甲殼已經被劍法師擊破，此時的他自然也就沒什麼顧忌，決定斬殺這條大蟲子。

——“次元跳躍！”

想到就做，他毫不遲疑地啟動傳送法術，出現在劍法師即將墜落之地，一個公主抱，將其攔腰接到懷裡。

“你...你怎麼還沒走？”劍法師艱難地抬起頭，看清布萊恩的面容後，用虛弱而責備的語氣發問。

“我已經想好了。”

布萊恩瞥了一眼已經注意到自己的紫蟲，鬆開一隻手，攙扶著讓劍法師勉強站到地上，“這個紫龍印戒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能一個人站起來嗎？”未等對方開口，他繼續詢問。

“應該可以......”

劍法師倒抽一口冷氣，雙手抓著他的手臂，離開懷抱，搖搖晃晃地站在原地，最終拄著符文劍，坐到了地上，

“你這是打算殺了這隻紫蟲嗎？”

她立刻意識到了對方的目的，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在她看來，眼前這位戰法師的實力還沒自己強。

況且，剛才還經歷了一場大戰，怎麼可能還保留著對方紫蟲的魔法。

“沒錯。”

布萊恩平淡地回了一句。

他緊握‘黎明使者’的鍍金劍柄，令其浮現出一道耀目的光刃，轉身迎上紫蟲血紅色的目光，緩緩低語出聲：

“對抗邪惡，要麼並肩作戰，要麼各自滅亡，為科米爾王國而戰。”

劍法師目光復雜的看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焰擊術！”

布萊恩光劍一揮，一道垂直的神聖光柱，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從天而降，精準地籠罩住紫蟲血肉模糊的額頭。

火柱的氣浪像一條飛流直下的瀑布，瞬間將紫蟲的腦袋砸向地面。

「焰擊術」的傷害，一半來自於火焰，另一半則直接源自神力。

應對邪惡生物，自然擁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到紫蟲在火柱中發出痛苦的嘶吼，布萊恩目光微微一凝，直接啟用奧術之火中三天才能夠使用一次的「奧術回想」，補充自身一半奧術能量。

緊接著，他不敢耽擱時間，一接著一個的飛速施展咒語。

——“三環法術：刃舞護環！”

——“二環法術：逆電仇殺！”

——“超魔專長：法術強效！”

——“奧術爆發！”

…………

“當心！”

看到布萊恩仍在不停的施法，坐在地上的劍法師神色一驚，她強忍著全身襲來的劇痛，向他發出提醒。

因為此時的紫蟲已經陷入暴怒的狀態，正張著足以吞下一匹重型馬的巨口臨近他。

而這位戰法師竟然無動於衷，依然冷靜地施展自己的魔法。

當布萊恩感覺到紫蟲額頭紛飛的鮮血甚至已經濺到他的臉龐時，他咬緊牙關屏住呼吸，雙手緊握劍柄，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跳入了紫蟲張開的深淵巨口。

“這.....”

劍法師女孩兒被布萊恩的舉動嚇得牽扯到傷勢，疼得她冷汗直流，幾乎快暈厥過去。

當她強行集中注意力後，又不可思議地看到紫蟲的嘴巴里正閃出噼裡啪啦的電光，還傳來宛如絞肉機似的利刃瘋狂旋轉之音。

一股股散發著惡臭的濃煙從紫蟲的深淵巨口湧出。

隨著紫蟲龐大的身軀不停地痙攣抖動。

它額頭被強烈電擊導致裂開的傷口，突然鑽出一柄閃閃發光的灼熱光劍，渾身沾滿血汙的布萊恩也像破土的嫩芽似的爬了出來。

“砰！”

二十多米的龐然大物隨著一聲沉悶巨響，轟然倒地。

紫蟲抽搐著掙扎幾下，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沒了生息。

“目標已死亡！”

“正在抽取靈魂能量......”

“獲得經驗值：8000點！”

…………

看到怪物死亡，布萊恩長出一口氣。

如果不是蛛化巫師送給他的護腕，他也不可能抵抗住紫蟲嘴裡的強酸和獠牙的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