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換衣服,看眼患者。”周從文道。

“嗯嗯嗯,辛苦二位。”夏醫生連忙說道。說完後她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小周和李主任一起來,自己似乎把他們放在同一個水平線上,這樣做似乎不太好。

可說錯了話還不能解釋,越解釋越錯,夏醫生有點鬱悶,怎麼在自己心裡周從文這個年輕醫生的地位這麼高呢。

“從文,你沒準備避孕套?”李慶華一邊換衣服一邊問道。

“沒有,夏姐這面應該能有。”周從文笑了笑,“B超室順的,質量就那麼回事。”

陰式B超要用到避孕套,稍微有點臨床經驗的醫生都知道這事兒。但李慶華卻沒想到在內鏡室竟然也準備,一時間覺得特別有意思。

他好奇的加快速度,準備看看周從文怎麼用避孕套把牙刷從患者胃裡取出來。

但很快李慶華就失望了。

不是因為周從文做不到,而是他做的太快,快到李慶華根本沒有反應。

胃鏡的螢幕上一柄20cm的牙刷,牙刷頭部有一個避孕套被硬毛纏住,看起來特別怪異。

就在李慶華還在琢磨周從文要用什麼方式取出來的時候,周從文戴上手套,也沒叫夏醫生幫自己,直接操作胃鏡前端的鉗子夾住避孕套。

之前一點都不聽話的鉗子似乎變的特別乖巧懂事,夾著避孕套很順利的把牙刷的頭部裝進去,隨後根本沒有試探、尋找角度的前戲,從賁門位置徑直把牙刷拉出來。

“好了。”

很快,周從文把避孕套從牙刷上取下來,左右看了一眼,笑呵呵的說道。

“這麼簡單?”李慶華詫異的說道。

正常來講不應該這麼說,可因為之前太好奇,過程還簡單到了極點,李慶華的意識受到巨大沖擊,這句話才脫口而出。

不過夏醫生沒有覺得自己被羞辱,甚至都沒聽到李慶華說話,而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周從文。

“夏姐,你和患者家屬說一聲吧。對了,患者麻醉了多久?”

“1小時。”夏醫生有些羞愧。

“抓緊醒過來。”周從文道,“沒事,取出來就好,觀察一天,沒事就出院。”

其實現在患者就可以出院,或者在周從文的認知中這只是一個門診小“手術”,完全不用住院。

但現在是2002年,吞了一柄牙刷屬於急診,如果不住院觀察兩天怕是自己磨破嘴皮子夏醫生都不會同意。

就像是李慶華、袁小利他們住院手術,死活不肯拔胸管是一個道理,屬於歷史侷限性。

周從文沒著急走,而是等著患者甦醒。

最簡單的麻醉,理論上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周從文還是有些擔心。

記憶中應該就是這幾年無痛胃腸鏡出過一次事故,一名患者死亡,全市所有無痛胃腸鏡都被停,導致這項技術的開展直接拖後了十年。

對此周從文也沒有辦法。

事實上是任何一項新技術的開展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失誤,新技術好,的確是好,但很多人願意把鍋扣在新技術的頭上。

做闌尾炎死人雖然很罕見,可就算是往少了說一年怎麼都有十例八例死於闌尾切除的病人,也沒見闌尾切除術被禁止。

想這麼多沒用,周從文盤著自己的小平頭,聽著沙沙聲等患者甦醒。無菌帽摩擦小平頭,手感依舊不錯。

“從文,你胃鏡做的很熟練啊,什麼時候練的?我覺得你的手法比人民醫院內鏡室匡主任都好。”李慶華感慨的說道。

“呵呵,主任你有時間也可以試試。咱做胸腔鏡的人對長鉗子的操作適應了,所以胃鏡也不算什麼難事。”

聽周從文寡淡的說法,李慶華心裡可不這麼想。

那是周從文,不是自己。

能用直線切割縫合器切除“U”字縫合的人,當然會認為這一切都很簡單,但自己肯定做不到。

回頭要努力磨雞蛋了,李慶華暗自下定決心。

即便趕不上週從文,也不能被落太遠不是。

李慶華甚至有一個很荒謬、詭異的感覺——自己來到三院後,周從文手術上的進步比自己還要大。

他在一個更高維度的空間裡突飛猛進,而自己明明水平更低,進步的空間更大,但卻說什麼都不比上他。

“路小靜,睜開眼睛,手術做完了!”麻醉師大聲喊著患者的名字。

監護儀上的生命體徵平穩,沒人覺得會有什麼問題。一般來講基礎麻醉都不用監護儀,因為手術出現了一點問題,夏醫生擔心出事才上的。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你滾,滾的越遠越好!”

患者用含含糊糊的聲音呵斥道,聲音雖然含糊,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清楚。

“???”

“???”

“???”

所有人頭頂都冒出一排問號。

周從文嘆了口氣,丙泊酚的藥理作用會導致一部分患者麻醉清醒後說出心裡話。

他很清楚的記得曾經有一個患者麻醉清醒後抓著麻醉師的手哭,一邊哭一邊說自己以後再也不出軌了。

還有一個醫生,術後瑟瑟發抖的躲在牆角里,死了活了都不肯出來,嘴裡喃喃的說著以後要好好寫病歷,一定不能出現醫療事故。

眼前這位叫路小靜的患者是作什麼妖呢?

周從文覺得要是沈浪在的話,耳朵已經豎成天線,一個字都不放過,甚至連語氣都記得一清二楚。

那個八卦的貨色雙側瞳孔從來都不等大同圓,而是兩個八卦圖案,不斷旋轉著。遇到這種新鮮事兒,八卦旋轉的速度加快。遇到更新鮮的事兒,身後彷彿燃燒起八卦的火焰似的。

“路小靜,手術做完了,牙刷取出來了,你醒醒!”麻醉師忍著笑再次喊患者。

“你們這群畜生,沒想到你們竟然對我做出這種事!還要不要臉!”

“……”

所有人啞然,包括周從文。

雖然自己沒做什麼,可有人指著鼻子說這種話,不管是是誰都會心裡一驚,然後主動反思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誤。

真·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