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軍放棄了開展新術式的打算,與此通知,李慶華這面積極推進,一往無前。

他辦事很麻利,執行力極強。

在周從文說完後的第三天一早,開早會的時候,李慶華就帶著李然來到科裡。

“大家可能認識,這位是李然,咱們科的新同事。”李慶華簡單介紹了一下,便開始帶頭鼓掌。

雖然略有尷尬,但只要李慶華自己不感覺那就沒事。

李然很嚴肅,卻又帶著三分涼薄、三分譏誚、三分漫不經心、一份鄙夷的表情微微鞠躬。

臭臉綜合症還真是一種很煩人的病,周從文看著李然臉上的表情嘆了口氣。

不說別的,就說李然這張不會笑的臉,和患者家屬做溝通就是最大的障礙。

但現在胸外科缺人缺的厲害,自己明年就要走,一定留給李慶華一個班底。

三院的胸科不能倒,一是周從文擔心的這面畢竟覆蓋著幾十萬的居民,無論是急診還是慢診,有這麼一家醫院、有這麼一個胸外科肯定會好。

二則是不能給王成發死灰復燃的機會。

交班查房,李然雖然和胸科的這些人都很熟,但來到一個新環境還是很拘謹。

“李然,這幾天跟我值班吧。”周從文道,“熟悉一下環境,估計兩週左右李主任就會讓你單獨頂崗。”

“嗯。”李然沉默寡言,只是應了一聲,點點頭。

“咱們胸科沒什麼太特殊的,遇到急診重症就個李主任打電話,平時也就是縫合和氣胸需要單獨處置。”周從文道,“實習的時候打過節麼?”

“打過,但好久沒練了。”李然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周從文開啟抽屜,取出一包開封的7號線交給李然。

“我看看。”

沈浪也湊過來,笑呵呵的說道,“下閉式引流很簡單的,一學就會。”

“我知道。”李然“冷漠”的說道,臉上表情中的三分涼薄、三分譏誚、三分漫不經心、一份鄙夷如此具體,像是在譏諷沈浪多話似的。

沈浪怔了一下。

都是同事,至於麼?

“李然不是有意的。”周從文簡單解釋道,“之前的事兒你也知道,那之後他就不會笑了。”

沈浪只是認識李然,但並不熟悉。

聽周從文這麼說,仔細打量了一下李然臉上立體、豐富的表情,詫異說道,“這麼嚴重?”

說著,他眼睛裡的八卦圖案開始旋轉起來,周從文隱約能感覺到沈浪身後火焰洶洶。

“打結。”周從文打斷了沈浪的八卦。

李然開始打結,手法很一般,只能說是會,但打個結打的磕磕絆絆的,甚至還打了一個滑結。

“這樣不行。”周從文道。

沈浪卻把線搶過去,好為人師的開始教李然打結。

“這裡是這樣,手指往回帶一下,然後……”沈浪講述了幾個小技巧。

李然專心的看著,但臉上的表情依舊是三分涼薄、三分譏誚、三分漫不經心、一份鄙夷,彷彿他在看一個小丑在表演。

周從文嘆了口氣。

臭臉綜合症還真是一個職業生涯的絕症,就李然這個樣子和患者家屬交代病情的話,怕不是得被打死。

算了,只要能上手術就行,現在胸科缺人,也只能這樣。

“喏,就是這樣,要多練習。外科其實沒什麼難的,唯手熟爾,賣油翁的話你聽過吧。”沈浪講解完畢。

他很熱心,話雖然說完,但手還在七號線上。

從前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沈浪對未來有著無數的想象,各種基本功也很紮實,只是沒什麼可以實踐的機會。

手牽在七號線上,一時心癢,沈浪一邊給李然講解一邊開始打結。

他的手法很熟練,眼睛也沒看著線,都是盲打。

“沈浪,一分鐘打多少結算是及格?”李然表情嚴肅的問道。

“……”沈浪怔了一下。

一分鐘多少結?這玩意沒有標準啊。

臺下練習的再熟練,上了手術打結的機會也並不多。比如說胸腔閉式引流這種胸外科的必須技能,最多打三個結,一般來講兩個就足夠了。

至於上手術……從前大開胸的手術縫合比較多,逐層縫,大約能打幾十個結。但一個是一個,速度其實並不重要。

“你一分鐘能打多少個?”李然見沈浪沒有回答,就換了一個問的方式。

“不知道,可以試試。”沈浪換了一根新線,搭在抽屜的把手上,“李然,你計時,記得倒數一二三啊。”

李然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找到秒錶,三分涼薄、三分譏誚、三分漫不經心、一份鄙夷的表情始終都沒有變過。見沈浪準備好,他開始倒數三二一。

有點意思。

周從文放下手頭的病歷看沈浪打結。

一分鐘65個,有幾個結因為沈浪過於追求速度導致打滑了,但可以說基本功還算是紮實。

“我是不是練到這樣就可以了。”李然看了一眼周從文。

“差不多。”周從文點了點頭。

“從文,你來試試。”

周從文搖了搖頭。

“來試試麼,別當了責醫後就脫離群眾。”沈浪笑呵呵的開著玩笑,“從文,我估計你一分鐘能打100個。”

周從文上一世帶學生的時候沒有特意要求過,他也沒計算過自己一分鐘能打幾個結。

試試?試試就試試。

周從文拿了一根七號線,試了試1.5mm的手感,微微一笑。

“三、二、一……”

周從文開始打結,沈浪在一邊數著數。

但剛開始數數他就覺得不對勁,感覺自己的嘴跟不上週從文的手。

然而周從文的動作一板一眼,給人的感覺並不是特別快……

幾秒鐘後沈浪的眼睛有點花。

他忽然明白周從文的手速不是不快,而是太過於正規、標準,每次打結的幅度、頻率都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所以給人一種從來沒有改變的感覺。

周從文彷彿是一臺機器,打結的機械運動在他手裡變得更機械、冰冷。

秒錶剛走到42秒的時候,周從文停下手。

沈浪一怔,恍惚問道,“162個,繼續啊!”

“一根線打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