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還能有什麼想法,只要有耗材就行,周從文心念一閃,但卻老老實實的開始回答。

“人民醫院沒有dsa機器,現在心臟介入剛準備開,雜交手術檯也沒有。但這都不是問題,要是我選擇的話,可以在胸腔鏡直視下做食管支架植入術。”

“患者肺部有一個小結節,也可以順便把結節切掉。”

黃老閉著眼睛,雙手拇指繞來繞去,對周從文的建議不置可否。

“行啊,周醫生。”鄧明笑道,“說說你對食管吻合口瘻的瞭解。”

“胸腔胃-氣管瘻是食管癌切除術後少見但預後較差的嚴重併發症,發生率為0.3%~1.9%。”

周從文回頭看著大師兄的眼睛……和一臉的絡腮鬍子,很認真的說道。

“瘻的臨床症狀取決於瘻口的位置和大小,常表現為反覆的呼吸道感染,典型的進食嗆咳食物症狀並不多見,有時亦因症狀輕微而被忽視。”

“祝主任問病史問的不詳細,我估計患者幾年前就已經出現了吻合口瘻的相關症狀。”

“如果是從前,知道的越早越好,還有縫合的機會。一旦進展到患者現在的情況,就意味著必死無疑。但老闆威武!”

周從文不要臉的拍了一個響亮的馬屁。

柳小別有些詫異,這不是她瞭解的那位周從文周醫生。她心裡的周從文是木訥的、不苟言笑的、悶騷型的。而剛剛的馬屁太生硬,根本不像是周從文能說出來的話。

黃老淡淡說道,“這輩子見過事關吻合口瘻的患者太多了,我一直琢磨該怎麼辦。要是能找到一個辦法,至少可以把患者術後平均生存時間提高一週以上。”

“1995年我就開始研究,那時候帶膜支架太硬,效果不好。而且買這玩意需要外匯,那可是外匯。”

“……”周從文怔了一下。

在他的意識裡,根本沒有外匯的概念。

“加入世貿組織後國外的器械商上門,我第一個裝置要的就是帶膜支架。雖然沒有dsa系統,但去放射科都能做,要那玩意幹什麼。”

“還能直視。”周從文補充了一句。

黃老點了點頭。

“像眼前的患者,要是前些年也就這樣了,安慰幾句讓她回家準備後事。但現在麼,還能再活20年。”

雖然黃老一直閉著眼睛,但說到再活20年的時候,眉飛色舞,就像是品著脫骨鳳爪似的。

柳小別一直跟在祝軍的車後面,來到人民醫院住院部,車停下,她第一時間下來給黃老開啟車門。

周從文感覺柳小別簡直太貼心了,她才是黃老的關門弟子。

“黃老,這面請。”祝軍祝主任不去看周從文,引著黃老上了電梯。

人民醫院胸外科有點吵,走廊裡密密麻麻都是患者家屬。

祝軍也沒辦法,總不能因為黃老來就先清場不是。站了這麼多患者家屬,肯定是急診。

不過都是醫生,黃老還經歷過好幾個年代,應該早就見怪不怪。祝軍躬身,偷眼看黃老。

果然,黃老沒有一絲不高興,側身讓開患者家屬跟著往裡走。

作為一名臨床醫生,對眼前的情況早就見怪不怪,不可能有厭煩的情緒。如果非說要有情緒的話,好奇倒是可能,好奇到底是什麼患者,自己遇到過類似的患者沒有。

“我是患者的親舅舅,我要進去看。”一個男人站在處置室門口說道。

“有一個患者家屬就可以了,進來這麼多人容易感染。”

“我妹妹懂個屁,我怕你們糊弄她,我要進去看!”

患者家屬堅持。

祝軍路過,也沒多說什麼。

這都是小事,在臨床上早就屢見不鮮。

人吃五穀雜糧,什麼脾氣的人都有,很難代入進去知道他們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瞥了一眼處置室,一張胸片掛在窗戶上,隱約是自發性氣胸。

祝軍也沒說什麼,先帶著黃老一行人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讓他有些噁心的是三院的周從文竟然也大咧咧的跟進來,一點自覺都沒有。

這人真是特麼的討厭,但祝軍並沒有把周從文攆出去。

開什麼玩笑,這位是鄧主任親自點名的人,祝軍可不想因為一個周從文讓黃老和912的鄧主任不高興。

“黃老,鄧主任,二位先坐,我去拿片子。咱們先看看片子,然後去看患者。”祝軍客客氣氣的說完,見黃老沒有異議,轉身出門。

外面的吵鬧聲安靜下來,想來應該是醫生妥協,讓患者的親孃舅進了處置室。

這是必然的,其實也沒有必要堅持,又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

幾分鐘後,祝軍還沒回來,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喊叫聲,“救命!”

周從文下意識的站起來,抬腳往出跑。與此同時,鄧明也一樣的動作,兩人肩膀撞到一起。

來不及說別的,周從文把鄧明擠到一邊,開啟主任辦公室的門跑出去。

處置室外的患者家屬有點懵,處置室的門輕輕晃悠著,裡面傳來哭泣聲。

不是一個自發性氣胸的患者麼?難道是下管子的時候出現了罕見的縱隔撲動!?

一瞬間,周從文有了自己的猜測。

如果是縱隔撲動的話,那就麻煩了!

好在患者的年紀似乎不大,應該有救回來的可能性。

真特麼的倒黴,縱隔撲動、心臟驟停雖然是下胸腔閉式引流必須交代的一項,但以周從文接患者的數量而言只見過屈指可數的幾例。

沒想到今天……

一邊快速跑進去,周從文一邊琢磨著。

與此同時,耳邊響起“叮咚~”的任務提示音,系統不失時機的薅周從文的羊毛。

可是進了處置室後,周從文就怔住了,自己完全想錯了方向。

患者還躺在處置室的床上,用怪異的姿勢看著自己這面,醫生手裡拿著刀,刀上有一絲血跡。

剛開皮,連鈍性分離都沒做,根本不是患者出事。

低頭,一個男人躺在地上,臉色慘白,呼吸微弱。

剛剛還生龍活虎叫囂要進來看手術的患者的孃舅已經……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人要掛掉。

周從文心裡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來不及解釋,跪在患者身邊一把撕開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