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劍宗就在長衡山最大最高的幾座山脈上。

一大早上,應玄羽就收到了司昆今天回來的訊息,於是早早就到了崑玉山上登高望遠,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徒弟回來,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第二天晚上。

也不見人回來。

以司昆那速度,從合歡宮到萬劍宗半天時間足夠了,好歹掌握著空間法則呢,就算帶著一堆小蘿蔔頭,那也用不了兩天啊。

這是在踏青遊玩嗎?

應玄羽差點快氣瘋了。

晚回來也不說一聲,害他白等!

他手搭涼棚,最後在四處看了一圈,打算再等不到人就直接不等了,回家睡覺去不香嗎!

他眯著眼睛嘀嘀咕咕,“你個不孝徒弟,不指望你養老了,竟然還放為師鴿子,你回來給我等著,看我不……”

他驀然一頓。

遠處天邊,一群黑點徐徐朝這邊飛了過來,能勉強看到是仙舟的模樣,稍微飛進點,仙舟之上刻著的宗門圖案也能看得到了。

是一個金色的太陽圖騰。

金法宗的人。

而萬劍宗此前並沒收到任何門派要來的訊息。

應玄羽瞳孔一縮。

來者不善!

.

一天之後,仙門南邊一座小森林裡。

謝危揮手將手裡的屍體扔到了一邊,臉色很是不好看,“這是第三波了。”

司昆從一邊邁步走來,隨著他走過,地上的幾具屍體瞬間被空間吞噬,化成了虛無。

他掃了周圍一圈,一群弟子有兩個受了點輕傷,但好在沒出什麼大事。

這是三天以來受到的第三波攻擊。

之前第一次出現的時候還在魔門地盤,他們正在小樹林裡修整,突然冒出一夥人,一身功法亂七八糟什麼都有,看不出出身,但各個修為強橫,一出手直奔他們的傳訊玉佩而去。

原本司昆的傳訊玉佩並沒這麼容易損壞,但奈何來人準備充分,不知祭出了什麼法器,所有的傳訊玉佩都受到了干擾,短時間內是不能再用了。

這夥人自然也逃不出司昆的手心,劍氣一出,再無活口。

傳訊玉佩已壞,短時間內無法和他人聯絡,眾人便加快了速度往萬劍宗趕去,企料路上竟遇到了一小波被追殺的遺族,就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於是自然又是耽擱了一番,救人,安置人,又去救了已經被抓走還沒走遠的遺族,等再次趕路時都到了第二天。

晚上修整的時候,又遇到了一波人的襲擊,那些人似乎學聰明瞭,知道攻擊他們必死,就在附近的林子裡鬧起了事,直接點了一把火燒了一整個城鎮,幸好謝危去的及時,把火及時控制住了,沒造成什麼大的傷亡。

而這些搗亂的人,他們才剛剛追到,全部斃於刀劍之下。

發生了這麼多事,任誰都能感覺到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謝危皺著眉,抬眼看向前方一座城鎮,“去那裡修整一番,一口氣飛到萬劍宗,中途不能再落地了。”

司昆也是這麼想的,這一路上發生的意外都在意圖拖住他們,對方的目的不要太明顯。

萬劍宗出事了。

一行人收整了一番,為了避免太過醒目,弟子們都把身上明顯的萬劍宗弟子服換下了,就這麼進了城,隨意尋了一座酒樓坐了。

而整個酒樓的氣氛正是一片熱鬧的時候。

這裡鬧鬧哄哄,多數都是走南闖北的散修,訊息自然自然也是比較靈通的。

謝危剛夾起一口菜,就聽旁邊一桌人在談論起最近發生的事。

“聽說仙主傷得很重啊。”

“留影石上看著是這樣,唉,可惜了,仙主竟然真的敗了。”

“你們還叫他仙主呢,強者為尊,既然他敗了,那就該金灼厭當仙主吧。”

“這青雲仙境馬上就開了,按照規矩,仙主可以制定去青雲仙境的規則,偏偏在這個時節挑釁,這是衝著青雲仙境去的啊。”

“誰說不是呢,應仙主為人還是很沉穩的,處事也公允,那金灼厭的脾氣可是一貫暴烈護短,真不敢想象他當上仙主會發生什麼事。”

“別擔心,不是還有云霄君嗎?他可是和魔主妖王以及那位少宮主一起殺了足足二十三個大乘,他一定比金灼厭強。”

“你們忘了,留影石裡金灼厭那一招可是很詭異的,雲霄君不一定能接得下來。”

“也對……”

酒桌上的氣氛忽而就有些僵硬起來。

就在這時,幾人身後一道聲音響起,“敢問幾位,你們所說的那個留影石哪裡能找到?”

幾人同時朝聲音來處看去,接著齊齊倒抽一口冷氣。

這……這人也太漂亮了吧!

就是這氣勢有點彪悍,讓人不太敢招惹。

謝危一腳踩在凳子上,手肘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指尖鬆鬆垂下,另一隻手裡捏著幾塊靈石,姿勢看似隨意瀟灑,從他的一舉一動裡卻能感覺到一股獵豹一般的優雅有力。

他微笑著看著他們,拋了拋手裡幾塊靈石,道:“若是你們身上就有,賣給我如何?”

幾人面面相覷,一個看起來俊朗的男子站起身朝他一拱手,道:“道友言重了,這不是什麼值錢玩意,金法宗的人一人一籮筐,都白送給我們的,你需要的話送你就是了。”

他手一拋,一塊留影石直接拋了過來。

謝危一伸手接住,輸入了一點靈力,留影石裡立刻出現一副畫面。

是應玄羽和金灼厭打鬥的場景。

應玄羽擅劍,看似性子溫和,領悟的法則卻是霸道的雷之法則,主毀滅與新生,算是生死法則的低配版。

在沒有遺族之血幫忙頓悟法則的情況下,單靠他個人領悟這樣的法則已經是相當可怕的天賦了,加上一身不俗的劍法,他的實力和妖王魔主也不相上下,足以傲視一眾普通大乘,比金銳法則絕對只強不弱。

但就是這樣的應玄羽,在和金灼厭的一戰中卻落敗了,還負了傷。

這讓謝危很是吃驚。

只見留影石的畫面裡,應玄羽和金灼厭一開始還算正常的戰鬥,雷之法則和金銳法則互相對撞,短時間內難以分出勝負,而就在應玄羽和金灼厭再一次對撞時,金灼厭忽而輕輕一揮手,一股黑霧從掌心吐出,包裹住了應玄羽全身。

應玄羽臉上一瞬間露出一抹錯愕,身上炸響的雷霆和劍光眨眼便消失不見。

下一刻,金銳法則從天而降,重重落在了應玄羽身上,霎時血光飛濺。

“嘭!”

謝危直接把留影石給捏碎了。

他深吸口氣穩了穩情緒,看向那幾個驚訝的人,道:“抱歉,一時激動,這幾顆靈石送你們,算作補償。”

他手一揮,便將那幾顆靈石拋了過去,俊朗男子一伸手便接下了。

謝危轉身看向司昆,“時間不早了,現在就走吧。”

司昆剛剛也看到了留影石的畫面,不過他有些疑惑,謝危這情緒也太充沛了,就好像……好像應玄羽是他很親近的人一樣。

明明那是他師尊。

雖然他也很憤怒。

他輕輕一點頭,看向其他人。

弟子們這時候也吃完了,各個臉上都帶著怒氣,簡單收拾一番便跟著兩人出去了。

這一次,路上再沒發生過什麼意外,對方好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到了萬劍宗的時候是下午。

萬劍宗的防禦前所未有的嚴肅,山上到處能看到巡邏的弟子,各個臉色凝重,一臉的肅殺之氣,見到天際有人影飛來,守門弟子立刻就是一聲大喊,“什麼人!報上名來!”

熟悉的聲音傳來,一瞬間安撫了眾人情緒,“是我。”

隨著聲音傳來,人影眨眼便到了近處,守門的弟子臉上的肅殺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找到主心骨一般的欣喜。

“雲霄君,您終於回來了!”

“掌門受傷很重,金法宗的賊子當真可惡,竟然用那樣的卑鄙手段!”

“雲霄君,您一定要為掌門報仇啊!”

眾弟子一擁而上,你一言我一語,司昆剛剛落到地上就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他眉心一蹙,一拂袖,道:“仇自然會報,我先去見掌門,讓開。”

聲音雖然淡淡,但卻氣勢凜然,所有的弟子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位雲霄君有多可怕,頓時一個哆嗦,連忙讓開了路。

這一讓開,才發現司昆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那熟悉的容貌,那熟悉的紅衣,一瞬間就讓他們想起了之前這位不擇手段勾引雲霄君的時候。

畢竟就算外面傳言這位少宮主變化有多麼大,他們還是沒親眼見過,印象還停留在之前他勾引雲霄君的時候,尤其是見他此刻跟在雲霄君身後,那股子怒氣一瞬間就浮上來了。

領頭的弟子想都不想就是一聲怒斥,“怎麼是你!你跟來做什麼?別想再勾引雲霄君了!”

司昆眼神一冷,剛要說什麼,謝危忽而輕輕一拍他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面帶微笑,一步一步走到那弟子身邊,在對方警惕的瞪視下湊到他耳邊,輕笑著說了一句話。

“小石頭啊,你那暗戀的餘雪仙子追到手了沒啊?”

那弟子瞳孔一縮,瞬間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謝危笑眯眯地瞅他一眼,又看向其他人,手指一個個點了過去,“秦微,你的寒山劍法第十六招還是容易被人破嗎?陸子瀟,你的母親病好了嗎?蘇昭,你弟弟的手有沒有長出來?厲炎,你的火還是容易反噬自身嗎?京墨……安成……啟陽……”

他點一個人說一句話,語氣不疾不徐,慢條斯理,但凡出口必叫人驚訝至極,從他們的表情不難看出,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表情如此的熟練而自然,彷彿這些事情早已在他的心中沉澱已久,一刻不曾忘記,隨意一想都能回憶起來。

而他一點都沒有掩飾的跡象。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張口結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司昆怔怔地看著他,腦海裡有什麼一閃而逝,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封而出。

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可以讓他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