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一團溫和的白光像是有呼吸般一起一伏,而隨著它的起伏,天惑白狐的幻境完全被壓制了下去,就連空氣中的海風似乎都有了呼吸。

臨雲就這麼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勝券在握般道:“知道我們為什麼一直不去獵取法則之靈嗎?”

司昆心裡咯噔一跳,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沒容臨雲說下一句話,直接一劍遞出,磅礴殺氣裹挾浩瀚靈力一往無前而去,在瞬間激起讓人全身發寒的森冷劍意。

臨雲不閃不躲,甚至擺手讓旁人也放棄了阻攔,任憑七殺劍直直刺來,“噗嗤”一聲響,直接穿胸而入,霸道的劍氣瞬間透過經脈奔湧到全身上下。

鮮血頓時如泉噴湧。

臨雲卻還在淡淡笑著,表情並並無什麼太大的變化,甚至還多了一絲快意,“無所謂,這具身體的命你既然想要,那就捨棄給你吧,我本來便沒打算活著出去的,畢竟總是要給接下來的節目獻祭一點開胃菜的,用我也不是不行。”

他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眼裡隱隱閃出一絲瘋狂的光芒。

“明尊殿下說得對,有了祭塔,又怎麼可能少一場人祭?只有足夠多的血才能開啟磐月神宮的大門,不是嗎?”

司昆瞳孔猛然一縮。

明尊?

小師叔祖?

為什麼會牽扯到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他在說什麼?

什麼人祭?

青雲仙境又和磐月神宮有什麼關係?

這些想法只是一瞬略過腦海,他是被一股劇烈的靈氣波動驚醒回神的。

在回神一瞬間,他猛然拔劍後退,手裡扯著天惑白狐一條尾巴瞬間退了老遠的距離。

下一刻,半空轟然一聲巨響,臨雲的身體突然自爆,伴隨著血雨飄零的,是世界綻裂開的一道道巨大裂口。

整個世界刷然劇變!

第120章

在世界皸裂開一道道裂縫的時候,司昆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臨雲竟然瘋狂到將青雲仙境的本源法則和自己融為了一體,在他自爆的一刻,整個三層世界也會和他一樣崩潰毀滅!

包括依託於秘境生長的法則之靈,以及……

正在頓悟法則之靈不能受干擾的修士。

古鯨發出一聲高昂悠揚的聲音,規整了一大半法則殘片的身體驟然動了起來,層層奇異的波動自它身上擴散開去,本來正在迅速崩裂的世界倏然止住了頹勢。

謝危就是在這時候清醒的。

他剛一睜開眼,一股混亂龐雜的靈氣波動便撲面而來,入目所及是天上一道道皸裂開的漆黑裂縫,像是整片世界都在步入毀滅。

從頓悟狀態驚醒絕對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謝危臉色蒼白如紙,渾身氣血翻騰,如果不是對生死法則熟練至極,只差了一步就得走火入魔。

他驟然吐出一口殘血,因為靈氣行叉了路,經脈撕裂一般地疼,如果不是強行撐著,估計當場就能倒下。

“謝危!”

司昆身形一閃來到巨鯨上方,低頭看著古鯨身體裡的人,臉色難掩擔憂,“臨雲將本源法則融入己身自爆了,世界在崩毀,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你可以出來嗎?”

謝危擦了把嘴角的血,仰起頭看他一眼,“其他人什麼情況?”

司昆的視線落在了旁邊。

巨大的天惑白狐九條尾巴急速揮舞,白霧迷濛席捲世界,撐起鋪天蓋地的龐大幻境,在它的幻境裡,三層依舊美好如初,天空蔚藍,大海清澈,法則之靈自由跳躍,一切和之前沒什麼兩樣。

但謝危這裡,不知是慶幸還是不幸,萬妖典剋制了幻境的生效,世界的波動強行將他從頓悟狀態拉醒,所以他看到的是世界最真實的模樣。

“天惑白狐最多可以撐一刻鐘,我們需要在這一刻鐘裡讓所有人都安全退出頓悟狀態。”

司昆低頭看著他,漆黑的眼眸裡藏著毫不掩飾的擔憂,“你情況如何?”

謝危深吸口氣,勉強拄著刀站了起來,腳下紅蓮明滅不定,背後的鳳凰虛影也在一閃一閃,但至少沒有徹底熄滅。

他搖了搖頭,道:“我還好,我現在就出去……”

“嗚~~~!”

古鯨猛然發出一聲悠揚的長鳴,黑洞一般巨大的嘴一張,謝危頓時便被一股溫和的力道拖著,從它體內緩緩飛了出去。

司昆立刻便飛身上前扶住了他,靈氣從他腕間探入身體遊走一圈,很快就弄清了他的身體狀態,不由皺起了眉。

氣血混亂,經脈撕裂,情況不算太糟,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眉心緊擰,立刻就要給他輸靈力療傷,但被謝危阻止了。

“情況不對,先解決眼下的事,把人都叫醒。”

他轉頭看了眼四周,臉色微沉,“你剛剛說臨雲自爆了,金灼厭他們呢?”

司昆收回握住他手腕的手,臉色微沉,“他們留下弟子斷後,已經被我解決了,其他人跳入空間裂縫,我沒來得及阻止。”

這話一落,空氣猛地寂靜一瞬。

這裡到處都是皸裂開的巨大裂縫,隨手一跳就能逃,何況還要顧忌不能把世界弄得徹底碎裂,比較厲害的劍法都不能用,被他們逃走是能預見的。

但他們都沒忘記一件事。

在一層時,法則意志說過,它身上負載著一座不知名大陣,不知用途,不知時間,不知何人所布,但可以束縛天道法則,足以證明它有多不簡單。

現在這些人突然齊齊離開,那座陣法就隨時有被開啟的可能。

司昆要不是怕謝危走火入魔發生什麼危險,估計早就追過去了。

他道:“你留在這裡喚醒他們,我去追人。”

謝危點點頭,道:“注意安全。”

司昆輕輕一頷首,身影一閃便進入了一個空間裂縫。

謝危轉頭看著海里一道道靜止不動的身影,深吸口氣,張開了雙臂。

靈氣在撕裂的經脈裡艱難執行,不時透過經脈裂口流竄入身體裡,刀割一樣的痛楚遍佈全身上下,但謝危面不改色,頂著凌遲般的痛楚硬是將雙臂緩緩合攏,捏成了一個蓮花訣。

他眉眼微沉,一個字沉沉從口中蹦出——

“開!”

霎時腳下紅蓮與背後丹鳳崩散成片片花瓣和羽毛,裹挾著道道溫和的靈氣從天而降,落入了每個修士的眉心之中。

“咳!”

他猛地吐出一個殘血,眼見著傷勢更加嚴重了。

天惑白狐長嘯一聲,尾巴一甩撤了幻境,邁著四肢跑了過來,毛絨絨的尾巴一伸將人圈住,拉到了自己的背上坐穩。

它轉過頭來,尖尖的狐狸嘴往謝危身上一蹭,發出一聲低沉的叫聲,“鈴~”

謝危帶血的手在它頭上輕輕一摸,搖了搖頭,道:“沒事,我還能撐住。”

他低頭往海面看去。

就見一個個修士身上燃起了點點金紅色的火焰,以一種溫和的力量將人從頓悟中喚醒,就像是大夢一場三千年,醒來猶自坐紅塵。

花瀲醒來時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只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夢裡有三千大道,有浩瀚法則,天地不曾殘缺,靈氣不曾流失,有遠古遺族縱橫天地,有人族大能暢遊世界。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宛如天地初開,大道無缺,靈氣如潮,法則完善。

以至於當他從這樣的美夢中驚醒時,是很不愉快的。

直至他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天地皸裂,大海咆哮,法則之靈驚慌遊竄,古鯨發出淒涼悲憫的悠長歌聲,宛如世界崩滅之前最後的哀嘆。

一切都像是世界末日,和夢裡初生的世界完全是兩個極端。

他一驚而起,同樣被驚醒的還有三層的所有人。

“發生了什麼事?”

“世界怎麼會這樣?”

“是有人將我們從頓悟中喚醒了,我竟然沒有走火入魔?”

“此人沒有傷人的意圖,是誰?”

“少宮主?你怎麼受傷了?”

直至有人看到了天空的謝危,這才急忙出聲,所有人的視線也齊齊落到了他身上。

謝危坐在天惑白狐背上,盡力挺直了脊背,然而他蒼白的臉色還是暴露了他的狀態不太好。

他沉聲道:“是我將你們喚醒的,情況不多說,儘快離開這裡,不然你們會隨著這方世界一起毀滅!”

“可我的法則……”天水門門主海清雲頓時驚撥出聲,“我的法則還沒領悟完呢?”

青羽門門主溫雪也道:“我們都走了,那這些法則之靈豈不都會隨著這方世界覆滅嗎?那以後這世上豈不是不會再有大乘了?”

謝危目光一一在他們臉上掃過,一時沒說話。

其他人也都不太想離開,有捨不得領悟到一半的法則的,有顧全大局不想以後修真界斷了傳承的,說不清這兩種情緒到底誰佔了上風,總之他們都沒有動。

花瀲一躍而起飛到半空,先不動聲色將謝危打量一圈,一時看不出他受傷深淺,頓時皺起了眉。

萬劍宗和百花門的弟子們也紛紛圍到了謝危身邊,像是保護者似的將他團團護在裡面,警惕地瞪著外人。

半晌後,謝危終於開了口,“你們留下會有危險,這可不是三層裡世界和表世界互換時的情況,那些裂縫會連你們都一起貫穿吞噬,你們可想清楚了,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他又看向身邊的兩宗弟子們,“包括你們也是。”

弟子們一瞬都沒有猶豫,齊齊道:“您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

底下的人面面相覷一會,有幾個到底抗不住這生死間的大恐怖,站到了一邊去,剩下的人紋絲不動。

謝危一挑眉梢,“都考慮好了,一旦選擇了,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溫雪嘆笑一聲,“此間天地衰竭,我輩早晚會靈氣缺失而死,我也不剩個幾年壽命了,倒不如用這副殘軀為後輩們做點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