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兩年期約

為了這場局，司空澈不知道準備了多少年，卻在一朝盡毀，這場局中最大的變數便是宋霽雲，可是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宋霽雲身死，被埋在青南林中，那裡四季常春，花草樹木眾多，早晚都有重名鳥在林中上空盤旋名叫，久久不去。

林月兒在青南林中守了一年，一襲白衣，旁邊放著兩柄劍，一柄名為清月，是林月兒的佩劍，另一柄名為斬風，是宋霽雲的佩劍。

自從那次混戰結束之後，林月兒元氣大傷，又經歷了宋霽雲身死的噩耗，一時急火攻心，傷上加傷，非久養難以痊癒。

紅羽和墨墨也受了不輕的傷，一直在莊內休養。宋遠道是受傷最重的一個，但也是配合治療最好的一個。晏彥也在莊內住了下來，還有穆夕池和洛染，山莊內一下子又多了幾位客人。

柳憶情生下孩子不到半刻鐘便也離去了，一時間，莊內上下縞素鋪張，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笑容，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場陰謀戰爭，他們失去的有點多。

對於鬼域來說，他們不僅僅是損失了五位長老，就連他們的鬼域少主也身受重傷，差一點命隕南花國，可是還是讓他逃過一命。救走他的人，就是他的師傅，多年來一直都在閉關不出，那日也是感知到他有生命危險，所以才破關而出，及時救了他，要不然司空澈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雖然他撿回一條命，但是並不意味著他就安然無恙，平安無事。他被宋霽雲的劍氣所傷，五臟六腑幾近破裂，能活下來已經是一個奇蹟了，能不能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就看他的師傅能為他付出多少了。

身在鬼域的無名聽說宋霽雲身死的訊息，備受震驚，一時氣憤，想要替宋霽雲報仇，卻被凌風攔住了。

無名大喊：“你們鬼域五大長老加上你們的鬼域主，六個人圍攻宋霽雲一個人還不夠！你們鬼域的人還要不要臉啊！？這就算了！他本來可以殺掉他們六個的，結果你們那個閉關了幾十年，聽說早就死了的老域主卻出現了，怎麼就這麼巧？還是說，你們鬼域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南花國打下去？你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宋霽雲？！”

凌風不說話，無名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們，到底為何要殺他？”

凌風：“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無名搖頭：“不對，你在撒謊。”

凌風看著無名，他竟然有一瞬間覺得無名的眉眼和他的妻子有一些像，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糊塗了，竟然會把無名和她聯絡到一起。

無名：“你一定隱瞞了什麼？你那日將我帶來鬼域，是故意的，你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凌風試圖安撫無名：“好了，你先冷靜一下，他已經死了，你再這樣鬧下去也無濟於事。”

無名：“他是死了，但是活著的人還活著！”

凌風猜不透他的心思：“你想做什麼？”

無名：“我想做什麼就不關你的事了！”

凌風擔心：“你要去哪兒？”

無名：“我要去見他！”

凌風：“我陪你去！”

司空明羽，鬼域的前任域主，也是司空澈的外祖父。

司空明羽：“我用真氣護住了你的心脈，你暫時死不了，但是想要恢復如常人，你需要再閉關兩年，正好，這段時間先把域內的事情交給幾大長老去處理，你就安心在這裡閉關，其他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了。”

司空澈如今面色如白紙，虛弱的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司空澈：情兒，等著我。

南花國的皇后薨了，全國國喪期。百姓什麼都不知道，青羽帶走了皇后的屍身，將她與先帝葬在了一起，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可以打擾到他們了。

皇后薨了之後，皇帝無心朝政，下了罪己詔，將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都一一宣之於眾，並且將皇位傳給了太子，然後自己剃了度，出了家，從此之後，青燈古佛，遠離了俗世，堪破了紅塵，此生素衣憑藉，再無前世之恩怨。

太子登基之前曾去過南花山莊，想去見一個人，只是卻未曾如願。經此事之後，每個人都成長了。

林月兒每日都會去青南林中和宋霽雲聊聊天，喝喝酒，宋霽雲不在了，她一時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往何處，該做些什麼事情。

墨墨和紅羽知道她每日都會來這青南林，果然今日林月兒也在。他們二人手中拎著幾瓶酒，看來這是想一醉方休了。

紅羽：“月兒！”

林月兒：“你們怎麼來了？”

墨墨舉起手中的酒示意：“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林月兒看著那邊的墳包：“是啊。”

紅羽坐在她旁邊：“這可是莊裡最好的酒，是青羽那小子特意釀的，平時他可是一瓶都吝嗇拿出來的。”

林月兒看著那四五瓶酒：“怎得今日他就這麼好說話了？”

紅羽有些心虛：“啊，那個，我這不是說我們要一醉方休嗎，他怕咱麼飲酒傷身唄，所以就給我多拿了幾瓶。”

墨墨挑眉：“紅羽說得對，來嚐嚐吧，這酒聽說還挺好喝的。”

洛染：“喝酒怎麼能少得了我？”

三個人看過去，洛染走過來，坐下，拿起一瓶酒：“幹！”

四個人笑著：“幹！”

無名看到了他們四個人一起喝酒：“你不必跟著了，他們看到你，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凌風：“好，我在前邊等你！”

洛染：“一轉眼，我們已經下山快三年了，這三年發生了不少事，我們也經歷了很多。”

林月兒：“如果當初不下山就好了。”

墨墨看向她，林月兒舉起酒瓶又喝了一口：“這樣，很多事情便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墨墨：“這就是江湖，一入江湖，便會身不由己。”

紅羽：“是啊。”

林月兒：“誰在那裡！？”

大家站起來，無名緩緩走出來。

墨墨：“無名？”

紅羽：“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

洛染：“這位是？”

林月兒看到來的人是無名，便坐下了，靠在樹上，喝了一口酒：“青山城道士，無名。”

墨墨把僅剩下的一瓶酒扔給他：“既然是認識的人，那便過來坐吧。”

無名手裡拿著那瓶酒，走過來，坐下，五個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都沉默著。

無名還是沒忍住，往那邊的陵墓看過去。

林月兒：“你這些時日過得還好嗎？”

無名看向她：“不好。”

紅羽：“他們虐待你了？”

無名搖搖頭：“不曾。”

洛染：“他們給你下毒了？”

無名：“未曾。”

墨墨：“看你如今的樣子，不像是過得不好的樣子。”

無名：“我與他們鬼域之人有弒母之仇，此仇不得不報。”

林月兒：“那你可是找到了什麼線索？”

無名：“暫時還沒有，但是已經有了一點眉目了。”

洛染：“哦？”

無名：“你們可知道司空明羽？”

紅羽：“這名字聽著怎麼這麼熟悉？”

墨墨：“是鬼域的老域主。”

無名：“是他。”

紅羽：“這個老傢伙，竟然還活著？”

洛染：“怕不是個妖怪？”

無名：“當初，我母親的死，跟他脫不了干係。”

墨墨：“只是如今你雖然得知他還未死，但卻什麼都做不了。”

無名飲了一口酒：“是啊，他無論是功法還是內力都極其深厚鬼厲，就算是現在我們幾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紅羽：“這個倒也不奇怪，他畢竟活了那麼多年了。”

洛染：“現在殺不了，不代表以後也不行。”

林月兒：“沒錯！”

林月兒站起來，就是有些喝的多了，腳下有點恍惚，沒站穩，紅羽扶了她一下，林月兒擋了一下：“不妨事。”

無名：“洛兄說得對！”

幾個人都站了起來，互相看了看。

無名：“這樣吧，我們以兩年為期，兩年之後，我們在此處相約，一起打上鬼域，取了鬼域那些惡鬼的性命如何？！”

林月兒：“好！我第一個！”

紅羽：“還有我！”

墨墨：“還有我！”

洛染：“當然不能少了我！”

無名：“好！那就此約定，兩年之後的今日，就是鬼域滅絕之日！”

幾個人互相碰酒瓶，然後一飲而盡，之後將酒瓶摔碎在了地上。

林月兒：霽雲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此約既成，就算是萬山攜海而來，也不能阻擋。

林月兒：“你此次回去，千萬要小心行事，那個老狐狸可不像凌風那麼好對付！”

無名笑了：“我們小月兒長大了，放心吧，我會注意分寸的。”

墨墨握著無名的肩膀認真地說道：“好好活著。”

無名：“放心吧，我會的。”

紅羽：“約定還沒完成，你不能出事，還有，別再吊兒郎當的了！”

無名忍不住笑了：“好了，弄得跟要生離死別一樣！我走了，你們多保重，我們兩年後再見！”

洛染：“兩年後再見！”

無名走了之後，洛染道：“我也要走了。”

林月兒以為洛染要回山上了：“你要回山上了嗎？”

洛染搖搖頭：“不是。”

墨墨：“你要拜穆夕池前輩為師？”

洛染：“是，這是我答應他的。”

紅羽：“你小子有福氣啊，穆夕池前輩可是一個大人物，當年他還年輕的時候，功法還未大成就已經可敵千軍萬馬了，你拜他為師，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林月兒很欣慰：“洛大哥，恭喜你！”

洛染忍不住問道：“月兒，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林月兒：“我打算閉關一段時間，參透師傅傳授給我的功法奧妙，然後去闖一闖這江湖，兩年之後，我們在此相見！”

洛染：“好，到時候，相信我的功法會比現在更加厲害！”

林月兒：“一定會的！”

洛染抱拳：“各位，就此別過吧！後會有期！”

林月兒：“洛大哥，多保重！”

墨墨：“多保重！”

紅羽：“保重！”

洛染：“你們也是！”

三個人看著洛染的背影，漸漸地遠去，直到消失在眼前。

林月兒有些感慨：“從剛開始下山的時候，洛大哥就很照顧我們，他一直都想著晏彥叔的安危，現在他終於可以為自己做些事情了。”

紅羽：“對了，墨墨，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墨墨：“其實，這次我行走江湖是為了找一個人。”

林月兒：“找人？”

墨墨：“嗯，我有一個親姐姐，小時候我們走散了。”

紅羽：月兒這丫頭還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林月兒：“那你是要繼續找嗎？”

墨墨搖頭：“不找了。”

林月兒不明白：“為何？”

墨墨：“或許有些事情還沒到時候吧。”

林月兒：“要不然，你和我一起閉關吧，我教你幾招，如何？”

墨墨笑了：“不用了，前幾日家裡來信了，我得回家一趟，等到你出關的時候，我再來找你可好？”

林月兒想了想：“也好。”

墨墨：“你們照顧好自己，我先走了，江湖再見！”

林月兒：“江湖再見！”

紅羽：“路上小心，江湖再見！”

墨墨走遠，林月兒道：“紅羽姐，我怎麼覺得墨墨說起話來成熟了不少啊，是不是我聽錯了？”

紅羽道：“他是成熟了，也長大了。”

紅羽：你也是，月兒。

林月兒：“好了，我們先回去吧。”

紅羽：“嗯。”

川行一：“殿下，既然都找到公主了，您為何不帶她回西雪國？”

墨墨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還沒到時候。”

天玄城，國師府。

西柏：“師傅，已經半個月了，還是老樣子，是不是……”

星玄：“他不能死！”

西柏：“可是，我們根本救不了他啊！”

星玄：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山上，晨間風景正宜。

遠之寒躺在那裡，閉著眼睛，悠閒自得。卻突然嘆起氣來，然後坐起來。這樣過了一刻鐘之後，他又站了起來，雙手附於身後，剛一轉身就看見了風之雪。

遠之寒：“你怎麼來了？”

風之雪：“你已經決定了？”

遠之寒：“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

風之雪：“我算到了，你肯定也算到了。”

遠之寒：“我是算到了，可是，我並不想下山。”

風之雪：“但是，你還是決定要下山了。”

遠之寒：“是。”

風之雪：“去天玄城？”

遠之寒：“嗯。”

風之雪：“從收他為徒的那日起，你就算到了會有今日。”

遠之寒：“沒錯。”

風之雪：“你從月兒那丫頭眼裡到底看到了什麼？”

遠之寒沒有回答她：“我該下山了。”

風之雪：“一切小心！”

遠之寒笑：“放心吧，你哥哥我還沒那麼容易死！”

說到死，他們如今都這個年紀了，早已經看淡了，居住在這隱秘之處，都快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人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便會感知到千里之外的事情，甚至於尚未發生之事。

風之雪：“希望你們都能平平安安的。”

梅蘭竹菊四個老頭子正在鬥嘴，忽而，吵鬧不堪的聲音立刻就停止了。

梅一看向外面：“尊上他下山了？”

菊四：“看來，是有大事情發生了。”

蘭二：“不知道是什麼大事，竟然讓神尊都親自下山了。”

竹三：“尊上都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山了。”

梅一很正經地說道：“此次下山，禍福已定，尊上他……”

梅一欲言又止，另外三個人聽得懂他要說什麼。

菊四：“這次下山，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蘭二；“等到事了，神尊自然就會回來了。”

竹三：“你們想下山嗎？”

竹三此話一出，三個人都沉默了，畢竟他們幾個也是在山上待了很多年了，若說是下山，或許山下也沒有什麼值得他們去的，所以，倒不如留在這山上。遠離凡塵俗世，不問世事，逍遙自在。

菊四往外走，梅一叫住他：“老四，你幹嘛去？”

菊四：“我想起藥廬還有藥要研磨，先回去了。”

竹三：“那我也回去繼續釀我的酒吧。”

蘭二：“我還有一顆相思樹需要打理，也先回去了。”

三個人離開後，屋子裡只剩下梅一一個人：“也是很多年，沒有入世了。”

遠之寒功法奇絕，能日行萬里，只是他已多年未曾下山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去天玄城的路了，畢竟，當初他可是憑藉一劍就把天玄城差點劈成了兩半。還好，最後收了力，只在天玄城主街道上留下了一道幾米深的裂痕。

遠之寒：不知道那道裂痕還在不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應該修好了吧？

天玄城，國師府。

司徒冥滿臉愁容：“陛下還這麼年輕，整個東風國還需要他，可是他現在卻命懸一線。”

西柏：“哎，如今能用的辦法都用了，師傅只能用秘法暫時吊住陛下的性命，但這卻不是長久之法。”

司徒冥；“要是那位醫仙還在的話，或許可以救得了陛下。”

西柏：“是啊，可是那位醫仙早在很多年前便仙逝了，也沒聽說他有什麼後人，可惜了他老人家一身醫術就這樣絕跡了。”

正在他們說話間，有一道白光閃過。

遠之寒把丞相打暈了，坐在床邊。

國師這才發現遠之寒，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誰。

星玄：“您是……”

遠之寒：“噓。”

星玄不敢說話，不敢出聲，便閉緊了嘴巴。

遠之寒為宋霽雲診脈：這孩子當真是被那個老鬼打了一掌，這個老鬼，竟然敢暗算我徒弟，我看他是活膩了！等我做完這些事情，我便去解決了你這個禍害！

診脈結束，遠之寒將自己的一縷真氣輸入到宋霽雲體內，護住他的心脈，又將宋霽雲的七經八脈修修補補，這才停下來。

遠之寒：“這瓶藥，你每半個月給他服下一顆，直到他醒過來。”

星玄：“是。”

遠之寒：“還有這個，這個是洗髓丹，你應該知道它的用處，等他醒過來，他或許會用得上。還有，他醒之後，你們要尊重他的選擇，他的時日無多了，不必將他捆綁在那個位置上。”

星玄：“是。”

遠之寒：“還有，按照這個藥方，每日三遍擦洗他的全身，直到他醒過來。”

星玄都接過來：“是。”

遠之寒：“哦，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星玄：“前輩請講。”

遠之寒：“他如今七經八脈已經廢了，和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差別，不對，他現在的身體還不如一個普通人，所以等他醒過來，你一定記得告訴他這件事情，千萬不要有所隱瞞，放心吧，他心智堅定，不會因此一蹶不振的。”

星玄：“晚輩知道了。”

遠之寒：“最重要的一點，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過，包括他。”

星玄：“是，晚輩記住了。”

遠之寒的話說完了，便化成一道白光消失了。

門外的西柏和司徒冥又看到了一道白光。

西柏：“剛才那道白光，你看到了嗎？”

司徒冥：“我好像也看到了。”

星玄：沒想到，他還活著。只是，陛下和前輩到底有何淵源，竟然讓這百年間都不曾露世的神仙下凡了？陛下的脈搏果真平穩了許多，可是，前輩他並沒有說陛下什麼時候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