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開啟房間的門時,沒有回頭。

她不知為何,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你進來吧。”江檀說完,低下頭,去找玄關處的鞋子,明明這是自己的家,可是此時此刻,竟然有一種格外拘謹。

周應淮站在江檀的身後,把她所有的慌張盡收眼底。

他站在原地沒動,眸光落在江檀穿鞋的動作上,是一雙白色的厚底拖鞋,江檀白皙瑩潤的腳趾在其中顯得很可愛。

周應淮不由得勾勾唇角,笑容淡淡的:“我在你身邊,你會很緊張嗎?”

江檀下意識就想要反駁:“當然沒有.”

周應淮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

他眉眼間蘊著點無奈的笑意,聲音越發的淡:“檀檀,不要騙我,更不要自己騙自己。”

江檀依舊維持著低頭的姿勢,周應淮的話像是一根針,準確無誤的扎進她的心口。

江檀的聲音再度響起,低低糯糯:“周應淮,你總要總要給我一點時間的。”

她說的艱難,每個字都帶著沉重。

周應淮認認真真的聽,一聽再聽,沒有在其中聽見半分開心。

她是真的覺得,陪在自己身邊,是一種負擔。

偏偏周應淮這個人獨斷自私,自己想要做的事,無論如何都要做出一個結果。

周應淮輕嘆了口氣,他走到江檀的身邊,從她身後抱住她。

他的聲音落在她的耳畔,清淡的,帶著溫柔:“這麼不習慣,以後要怎麼辦?”

“以後.慢慢就習慣了。”江檀頓了頓,又說:“我今天公司有很多事情堆著,我得去處理。”

“我送你過去?”周應淮說:“我沒有事情,檀檀,我在你身邊,可以只是陪著你,什麼都不做。”

江檀自認自己不是楊貴妃,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

周應淮冷清無良心,從來都是一個頂級合格的商人,於是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怎麼能不叫人心緒複雜?

“維熙這段時間應該也很忙吧?”江檀看著周應淮扣在自己腰間的手,手指修長,漂亮精緻,“你不需要把很多時間用在我身上,周應淮,普通人談戀愛,都是忙裡偷閒的。”

周應淮不說話,看著江檀恬淡安靜的側臉。

他真的很想知道,江檀還能說出點什麼。

小姑娘也是真的沒叫他失望,沉默片刻,接著說:“所以,我們還是要好好工作,等兩個人都有空的時候,聊聊天就好了。”

周應淮想,如今的江檀,其實更符合他的理想,只是陪在身邊,不使小性子,不鬧脾氣,漂亮動人,知情知趣,什麼都不能再更好。

可是如今的江檀不愛他。

周應淮無比的懷念那時候紅著眼睛,對自己說‘不要喜歡,要愛’的莽撞少女。

她曾經是那麼純粹的,那麼直白且毫無保留的愛著他。

周應淮扣在江檀腰間的手一緊再緊,他雙眸緊閉,聲音沙啞,低低的說:“檀檀,人總歸是要忙自己最在意的事情,維熙集團的事很重要,但是沒你重要。”

多動聽,不能更動聽。

但是江檀只是平靜的聽著,她的心緒幾乎是沒有波瀾,清淡的說:“可是周應淮,我還是喜歡忙晨曦的事情,忙那些事情,更讓我有安全感?”

江檀握住周應淮的手,分開,她轉過身,仰起臉看他,認真的說:“你以前告訴過我的,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

周應淮算是知道了什麼叫報應。

以前。

那是多麼以前的事情。

那時的江檀剛剛來到他身邊,帶著香噴噴的滷蛋硬要給他吃,嘰嘰喳喳的鬧騰的不得了。

也就是幾天之後,小姑娘夜裡拉著他的手不肯放。

剛剛溫存完,她縮在他的懷中仰著臉看他,眉眼亮晶晶的,用軟生生的聲音說:“周應淮,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她將他抱得更緊了些,小臉蹭著他的胸口,又重複了一遍,她說:“留下來吧,周應淮,我一個人睡覺沒有安全感。”

那時候的周應淮是怎麼說的?

男人眉眼涼薄到底,用寡淡清冷的聲音說:“江檀,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

現如今,風水輪流轉,往死裡轉,周應淮終於領教到了自己的淡薄冷血。

他聽著江檀說這種話,還覺得難受到喘不過氣,那麼那個時候的江檀呢?

她滿心滿眼都是自己,涉世未深,一顆心都是單純的喜歡,她那時候該有多難過?

周應淮喉嚨中間似乎有火在燒,他喉結急促滾動,看著江檀平靜的臉,語調壓抑:“是,是我說的。”

江檀沒有想到周應淮沉默了半天,竟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她眼睫顫動,纖長的睫毛落下陰影,“我準備一下就要出門了,備用鑰匙在桌上,你收拾完東西,可以自己出去。”

周應淮說好,頓了頓,又說,路上注意安全。

江檀沒吭聲,徑直去了洗手間洗漱。

周應淮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這個江檀住了有一段時間的家。

真是很簡單,很溫馨,周大少爺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簡單草率的裝修。

但是這裡充滿了江檀的氣息,這種氣息叫他覺得安心。

周應淮從前不信佛,後來把佛龕和佛像從寺廟搬到了明園供奉,也不見得有幾分信。

但是此情此景,他卻是在想,倘若倘若真的有所謂的報應和因果,那麼他自己種的因,結自己的果,都是他心甘情願,自作自受。

江檀不多時收拾好從浴室裡出來,她塗了一支正色的口紅,氣場被撥高,整個人看起來頗有職場精英的氣質。

她走到了大廳,撞上週應淮的視線,不自在的眨眨眼,問道:“你吃過早飯了嗎?”

“還沒有。”

“廚房裡有面包,你可以吃點。”江檀說:“那我就去上班了。”

周應淮說好,起身道:“我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我可以打車。”江檀擺手,拒絕:“這個點會堵車,來回不方便。”

周應淮看著江檀的眼睛,聲音溫淡:“我也去公司,順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