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應淮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眸中劃過無措,還有壓抑在無措之下的心疼。

可惜太淺淡了,淺淡到江檀根本就看不清。

她只是在哭,哭到最後,她走到周應淮面前,一臉鼻涕眼淚的撲進他的懷中。

她好像在這一刻終於有了鬆懈下來的底氣,她像個孩子,捏著他的西裝外套,哭得話都說不清楚。

她說:“周應淮...我以為...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周應淮想,他是鐵石心腸的人。

可哪怕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沒有辦法做到對這樣的江檀無動於衷。

他抱著她,像是抱著一件易碎的瓷器,連用力都不敢,小心翼翼的哄,低聲說:“嚇壞了吧,不怕,我帶你回家。”

江檀所在的休息室這一塊,一早就已經被鄭珩的人清場,安靜得很,於是江檀說的每個字,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鄭珩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周應淮抱起江檀,朝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拳頭。

鄭珩沒有想過周應淮會追過來,同樣也沒有想過,男人可能是動了真心。

他看見周應淮出現的那瞬間,誇張的說,就像是看見了太陽從西邊出來。

周應淮這根本就是把自己玩了進去。

鄭珩表情難看,看著走向自己的摯交好友,半晌,咬著牙低聲說:“應淮,你不該這樣。”

周應淮掀起眼皮看他,神情冷漠。

鄭珩還欲說什麼,周應淮突然一腳踹在他的身上。

是真的用了狠力,鄭珩沒有防備,整個人撞到了身後稜角分明的大理石柱子,之後重重跌在了地上。

“鄭總!”有鄭珩的下屬表情惶恐,連忙過來攙扶鄭珩。

鄭珩躺在地上喘息,痛到表情扭曲,在兩個下屬的攙扶下,才勉強站起來。

周應淮姿態冷漠,只是淡淡的說:“檀檀的手機。”

鄭珩咬咬牙,將手機放在了周應淮手中。

他唇角有血漬,用指腹揩掉,自嘲的笑笑:“你打我我認了,是我做的過了我知道,但是應淮,我是為了你好,更是為了江檀好。”

周應淮低下頭,看見懷中的江檀瑟縮了一下。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沒理會鄭珩的話,舉步離開。

江檀回去就開始發熱了。

她是情緒波動太大,又受了驚嚇,病情來得很迅猛。

周應淮坐在她的身邊,手背覆蓋在她燒得滾燙的額頭上,表情冷峻。

“這樣燒下去,人會不會燒壞?”

一旁的醫生一愣,連忙道:“不會的,已經給江小姐打過退熱針,很快就會好的。”

周應淮低下頭,看著江檀剛剛吊鹽水被扎針的手。

她的面板薄,於是小小的針眼也顯得觸目驚心。

周應淮甚至不敢用手去碰,只是微微俯下身用雙眼觀察,之後面上更是冷意蔓延,“她的手什麼時候才能消腫?”

“很快很快,”醫生是周家的私人醫生,這麼多年也算是給周應淮看了許多次病,第一次看見他這麼易怒,嚇得語無倫次:“江..江小姐的面板比較薄,但是最多過一天就能消腫。”

不同於周應淮的心緒起伏巨大,此時的江檀,睡得很沉很沉。

她夢見了江南的小鎮,夢見了她還未失去雙親的幼年,她坐在四四方方的四合院小堂子裡,胖嘟嘟的小手扒著魚缸,觀察著裡面游來游去的小魚。

那時候多好啊,那時候...她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

江南的水在陽光下泛著粼粼的光,江檀將小手伸進水缸裡摸魚,水是暖暖的,魚是滑滑的。

她玩得很開心,突然聽見了女人溫柔的聲音,聲音說:“檀檀,怎麼又貪玩了!著涼了怎麼辦?”

江檀想說不會的,但夢中的自己還是牙牙學語的年紀,只能用天真爛漫的臉看向女人,朝著對方笑。

江檀不知道媽媽長什麼樣子。

那場讓她失去雙親的大火,燒燬了所有和父母存在有關的證明。

於是就連夢中,媽媽的面容也是模糊的。

但是江檀知道,媽媽一定非常漂亮。

江檀在夢中抱著媽媽,訴說了很多很多遍的思念。

醒來時陽光刺眼,周應淮背對著自己站在窗邊,正在打電話。

江檀看著男人背影清雋,拿著手機的手,指甲都修剪的乾淨,手指修長。

那頭說了什麼,他淡淡的‘嗯’了聲,之後說:“這個專案後續的進度,讓趙杞直接向我彙報。”

說完,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他低著頭轉過身,不經意的抬眸,這才發現江檀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睜著一雙圓潤潤的眼睛,看著自己。

周應淮在她身側坐下,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摸了摸她的頭髮,說:“好點了嗎?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江檀鼻腔是發酸的,夢中的場景令她變得異常脆弱。

她吸吸鼻子,聲音輕輕的,有點噥:“我想媽媽了。”

周應淮愣住,表情怔然。

他放在江檀頭髮上的手沒有意識的輕拍著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詞,半晌,他說:“檀檀,要不我帶你出去玩幾天,好不好?”

江檀搖了搖頭,說不用,頓了頓,她抱住周應淮,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周應淮,你為什麼會來找我?”

“你莫名其妙的被帶走,我當然會找你。”周應淮這般回答。

江檀扯扯唇角,小小的‘哦’了聲,又重新恢復了平靜的表情,輕聲說:“那...如果換做是你,你想我離開,會怎麼做?”

“江檀...”周應淮輕拍著她的背,並不意外她的直白,他的嗓音低啞而清淡:“我會好好替你打算,不會讓你吃虧,更不會不顧你的意願,讓你遠走他鄉。”

江檀覺得,這實在已經很好了,好到江檀想要給周應淮說聲謝謝。

“周應淮,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很好。”江檀認真的說。

周應淮看著懷中脆弱蒼白的女孩子,她看起來下一秒就要碎了。

周應淮垂眸,長而直的睫毛,眼角的淚痣惑人,輕聲說:“檀檀,我們就這麼過著,我不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