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幡?

披麻戴孝的人群?

沉重的黑漆棺材?

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只睡了個懶覺,主家就出事了?!

還是老黑眼尖,第一個發現送喪隊伍裡都是陌生面孔,於是嚷了起來。

“不好!不對勁!”

若是主家有喪事,應該是往外送,不可能往裡走!

這時候,其餘人也都覺得古怪了。

“攔住他們,趕緊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抄傢伙,攔住他們,不對勁!”

“小橋上怎麼沒人攔著?柵欄都扔到河裡了,這些人是來尋麻煩的!”

眾人都是在外邊闖蕩過的,關鍵時刻動作是真不慢。

眨眼間,他們都尋了趁手的棍子,背後腰帶上掖著馬刀,然後撒腿攆了上去。

這會兒功夫,陳家的送喪隊伍已經離得新村只有幾十丈遠了。

陳老二吆喝著鼓樂班子,越發把喪曲吹得響亮。

嗩吶聲聲,徹底劃破了整個碎金灘的安寧。

老黑氣瘋了,也不管什麼先禮後兵了,虎入羊群一般衝入送喪隊伍,先把兩個吹嗩吶的踢翻了。

其餘老兵也沒閒著,跟在老黑後邊,見人打人,見東西砸東西!

一時間,送喪隊伍被衝的散亂開來。

陳傳和兩個哥哥哪裡肯吃虧啊,更何況他們本來就存了一肚子的怨氣和恨意。

這會兒,陳傳直接喊道:“哪裡來的狗奴才,給我打!今日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要把我兒子葬在李家門前!”

跟隨在隊伍後邊的陳家老兵和奴僕、護院,這會兒也趕了上來,聽得這話,就都抄起傢伙,同老黑等人打在一處。

老黑等人手下都不弱,但好虎架不住群狼。

三十人對上百十人,眼見就要吃虧了。

老黑突然想起,喊了一個兄弟,“去敲鐘,趕緊敲鐘!”

后街的作坊裡,原本眾人在忙著做麵條,隱約聽見外邊吵鬧。

有老兵就喊道:“誰去看看,外邊怎麼了?是不是村裡殺豬了,怎麼這麼熱鬧?”

旁人就笑道:“就會想美事兒,小年才殺豬呢,這還隔著十幾天呢!”

話音不等落地,一陣清脆又高昂的鐘聲就響徹了整個二村上空。

所有人都是愣住了,互相對視一眼,眼底都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這銅鐘綁在村子外側的大樹上,就在小橋一側不遠。

平日備著守橋的兄弟們,萬一有個緊急情況,及時通知村裡人去搭把手。

但這裡又不是江北,平日有侯爺的威名鎮著,李家也是行事周全和善,同周圍幾個村子相處極融洽,根本沒什麼危險之事,銅鐘也就成了擺設。

不想,今日,這樣的時刻,居然想起如此急迫的鐘聲!

“想什麼呢?抄傢伙啊!”一個老兵跳起來,抄起手邊的擀麵杖就衝了出去。

“快,抄傢伙!”所有人都嗷嗷叫著,也不管手邊上是什麼了,抓起來就走,只要能傷人就成啊。

眨眼間,作坊就直接空了。

就是小翠和婦人們也跟了上去,半點兒不落後。

跑到前街,不用指引,那百十人的送葬隊伍就是最醒目的存在。

眾人一看最外邊,那個被腰扎孝帶的人合夥踹倒在地的,正是昨晚一起喝酒的兄弟,當時所有人就紅了眼睛。

“草,錘死他們!”

“給我衝,往死裡打!”

只要不是瞎子和傻子,這會兒誰都看得出,這個送喪隊伍不是好鳥了!

送喪這麼晦氣的事,怎麼會奔來碎金灘?!

就算是存了好心,也不會打人啊?!

特別是昨晚喝酒時候,大夥兒還說起陳家死了個小子,誣賴到四老爺頭上的事兒。

這明顯就是陳家上門搞事來了!

二村裡,老少爺們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戰場上退下來的傷兵老兵。

對上野獸一樣的蠻人,他們興許還會打怵一下。

但如今對上陳家這些看家狗一樣的護院和奴僕,怎麼可能放在眼裡?

幾乎是眨眼間,一百多老兵就衝了進去。

老黑等人有了幫手,戰局瞬間扭轉。

不斷有陳家護院和奴僕被打倒。

鼓樂班子更不用說了,早就抱頭滾到路邊壕溝裡保命了,喇叭都被踩癟了。

小翠等婦人們,單打獨鬥不成,就結隊群毆。

她們跟在男人們身後,但凡有被打倒的陳家護院和奴僕,她們就湧上前,掄起手裡的木盆子、擀麵杖,甚至是扁擔、門閂,閉著眼睛就是一頓砸。

直到被打之人頭破血流,再也爬不起,她們才去群毆下一個!

陳家也確實有些底氣,護院和奴僕們手上功夫不成,但后街跟來那幾十個老兵卻不差。

他們也是老黑等人的主要對手,只是一個照面,對戰雙方就知道彼此都是一個底細了。

但如今各為其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再說那四個負責看守柵欄的老兵,抬著孔嫂子一路跑到新村口,不等拐去村後,就聽到了鐘聲。

四人差點兒嚇瘋了,趕緊往遠處的橋頭看去。

橋頭哪裡還有什麼木柵欄啊,倒是送葬隊伍明晃晃霸佔了大路!

他們下意識低頭看向孔嫂子,就見孔嫂子正抻著脖子望向大路,笑著看熱鬧呢。

他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調虎離山!

四個人恨得咬牙,手上一用力,猛然把孔嫂子連同門板都扔了出去,然後扭頭就往回跑。

孔嫂子正幸災樂禍呢,哪裡想到突然就飛了起來,驚的不等叫出聲,她就狠狠摔在了路邊的石堆上。

她的門牙直接下崗了,流了滿口血,腿又咯在一塊大石上,鑽心的疼起來。

她抱著腿哭嚎,卻沒人理會!

李家院子裡,一大早,李老二就同溫先生結伴一起去了郭家莊。

郭文浩昨日接回了父母長輩的骸骨,今日要治喪。

一來,人走茶涼,郭老先生過世許久了,郭家如今還有來往的親眷不多。

二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溫先生作為郭文浩的老師,這個時候正該去幫忙坐鎮。

家仁是郭文浩師兄,按理也該在一邊幫忙打理忙碌。

可家仁出門在外,李老二這個親爹就要過去坐坐,幫兒子盡份心力。

而李老四昨晚喝了酒,今日就難得在後院房間裡懶了被窩。

李老太和陶紅英也沒喊他,吃過早飯就開啟灶間的門,淘洗粘大米,然後浸泡,準備再多磨一些粘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