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一件好事,不過不能告訴你。”這種事得大人來,顧綿自己說話不作數的,萬一她現在問了,到時候親事做不成,豈不是兩邊都不好。

燕明蕎說道:“什麼好事兒,我都把我議親的事兒告訴你了。”

顧綿道:“反正今天就是不行,等過陣子吧,過陣子你就知道了。好明蕎,你別問了。”

顧綿想的成親和過家家差不多,就像過家家搭房子的時候,她會給小狗搭一間屋子。

而燕明蕎嫁過來,在她腦海裡,也就是搬過來一起住,而非關別的事。大嫂就跟她一起住的,每日都能見到。

燕明蕎說道:“你不說就不說吧,不過這回親事做不成,再等估計要到年底,不然就得明年了。”

顧綿問道:“還要議親?”

燕明蕎:“那當然了,我肯定要嫁人的,咱們都要嫁人。”

從前,她看著二姐姐嫁人,如今,顧綿要看著她嫁人了。

盛京的女兒家除非逢親人過世,要丁憂,大多是及笄之前定親,太晚了不好。這樣也是怕被什麼事耽擱了,早定下來就早省心。

燕明蕎笑了笑,“你生辰小,等明年下半年,或是後年,也該開始議親了。”

顧綿想,若她去別人家住,那和燕明蕎住一個院子的日子豈不是少了很多,要是能不嫁人就好了。

別人都是少女懷春,她們倆這在這裡少女傷秋。

中午一人多吃了半碗飯,總之,把悲憤都化作了食慾。

下午,燕明蕎和顧綿出府逛了逛,總在府裡悶著,心情也不好,出去逛逛就不會一直想嫁人的事了。

而且這個時候書院還未放假,街上人並不算多,兩人去看了看首飾鋪子、布料莊子,最後去一趟書坊,逛完天也就暗了。

入秋之後,天越來越短,黑得也越來越快,燕明蕎如今回家的時辰都早一點,晚上跟沈氏一塊兒吃的飯,清粥小菜,母女倆一邊吃一邊說話,怡然自得。

而另一邊顧綿回到太傅府後,就去了顧夫人那邊,她想問兄長什麼時候成親。

顧夫人說道:“你兄長成親起碼也得三年後,議親的事不急。你看他如今剛考中,一心在功課上,說這些難免分心。會試還不一定考上考不上,如再等三年,年紀也不算大的。你做妹妹的,操心你兄長親事做什麼?”

顧綿說道:“我當然是怕好的都被別人挑走了呀,您該著急的。”

“這別人家的母親都很著急的,早就為兒子議親了,您這個都太落後了。”顧綿不太高興,這個趙祿不成,那下一個成了怎麼辦!

會不會還有李路王路?

顧夫人笑了笑,她目光溫柔如水,說道:“怎麼又落後了?你兄長不才十三歲,著什麼急呀,而且你這話說得不清不楚的,什麼好的要被別人挑走了。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

顧綿:“說了您也不懂,就抓點緊吧。”

顧夫人腦子轉了轉,她記得今日女兒去了燕國公府,那自然是和明蕎一塊的,難不成明蕎這個年歲就準備議親了,女兒家這個年歲,的確該準備著。

說的八成就是明蕎,但是顧夫人也不好去問,不然有礙人家小娘子的名聲。

議親是要緊事,得慎之又慎。

不過想想盛京這些姑娘,明蕎的確是最知根知底的。不僅漂亮,就還會做生意,品貌才情一樣不差,只不過論家底來說,太傅府差燕國公府太遠了,這不是高攀嗎。

而且肯定得問兒子的意思,顧言會願意嗎?他和明蕎也相熟,自小到大身邊就這麼一個不是妹妹的姑娘,他會有別的心思嗎。

這一宿,顧夫人當真是睡不著了。

明蕎是個好姑娘,可又怕嫁到太傅府來受委屈。而顧言從小這般又想賺銀子,又想幹什麼的,兩個人似乎很相配。

可結親不單是兩個人的事。

太傅府若娶一個世家女好像容易,然而明蕎的姐姐嫁到了鎮北侯府。

一邊是武將,一邊是文官,不過又好像沒太大關係,鎮北侯鐵骨錚錚,從未因官職給親戚謀利,是個好人。

這些年下來,也沒聽燕國公府得了多大的利,都是本本分分的人。鎮北侯就是皇上的人,她家老爺也是皇上的人,那都嫁給皇上的人又有何不可呢?

再說,皇上還能管臣子的婚事,宮中沒有適齡的公主,不用擔心聖上賜婚。

顧夫人可不願意兒子當駙馬,不然滿腹學問無處施展了。

顧夫人這般琢磨了半宿,等終於琢磨累的時候,反倒是睡不著了。

等月底顧言回來,可以問問顧言的意思,再問問老爺的意思,這親事能不能做,要是可以,就加把勁兒跟燕國公夫人商量商量。

哪怕最後不行,她起碼使過勁了。為了兒子以後,顧夫人願意多出去幾次。

而且中間人顧夫人都想好了,當初燕國公府的大公子成親,顧言不還去壓床了嗎,燕明軒的妻子許靜姝就是她公公的兄長的外孫女,也是明蕎的嫂嫂。

可以先見見明蕎的嫂嫂,然後打聽打聽沈氏的意思。

這又琢磨了一會兒,天都亮了。

顧太傅睡醒,起身說道:“你這一晚上都做什麼了,翻來覆去的。”

他夜裡醒了幾次,他醒的時候,顧夫人都醒著,時不時翻個身,可見一晚沒怎麼睡。

顧夫人說道:“想一件好事兒,你別管就是了。”

顧太傅一邊穿衣一邊道:“什麼好事兒,能想一宿?”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快收拾梳洗吃飯,一會兒好上朝去。你這做官要謹慎些,越在高位越要如此。”顧夫人常囑咐這些話,不管顧太傅記不記得,總之,說總比不說強。

“嗯,你也管管綿綿,她年歲越來越大了,不能總往外面跑。該安靜些,學學女紅,讀的那些書不能全忘了,你也教教她管家,不能,日後嫁人了,什麼都不會,不然說咱們教女無方。”

兒子不用操心,顧太傅也只能操心操心女兒了。

顧夫人輕輕哼了一聲,“你這偶爾問起女兒一次,這印象還是幾年前的呢。如今綿綿跟明蕎待在一塊兒,既會做生意,又會管莊子鋪子,家裡這些事,哪兒還用得著我教?”

顧太傅說道:“有長進就好,多學著點,家中辛苦你了。顧言不必藏拙,好好考就是,如今朝中正缺人才。”

今年鄉試考中的不少,比之前二十年前,年輕人更多,朝中需要他們。只要是為皇上做事,為百姓謀福,不必擔心樹大招風。

顧夫人點了點頭,心道,這明蕎準是家裡的貴人。

她還記得六七年前,女兒總是跟林毓婉一起,然後盛京好多小娘子都不跟她玩,這些事兒還是後來知道的。等到再後來,跟明蕎相交後,又和嘉元郡主她們一塊兒了。

女兒的手帕交,自然是好的。

盼呀盼,顧夫人可算等到月底書院放假。

這期間下了三場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到月底,秋衣已經不足以抵擋風寒了。

燕明燁回來,趕緊換個厚衣裳,一杯熱茶下肚,和章辛媛說了幾句話後,道:“娘子,我打聽好程秉川了。”

這回他仔細打聽了打聽,從家世到人品,再到有沒有通房,一概打聽清楚了。

和英國公府這樣的世家不同,程家從上到下沒多少人,也好打聽。

程家好幾十年前還是伯爵府,但隨著爵位一削再削,三十年前就成了寒門。

沒有銀子,幾十年間沒有撐得起門楣的人,家中為了供孩子讀書越來越窮苦,直到如今,才有了一個程秉川。今年鄉試,是盛京的第八名。

如果說這個年紀別人考中是天生聰慧,要麼就是家中請名師輔導,但是程秉川絕對不是。

他靠自己,靠抄書讀書,在書院除了讀書,腦子裡就沒有別的事,可以說是全書院最刻苦的人。

就是程家沒什麼錢,他在飯堂吃飯,吃的從來都是最簡單的菜樣。

家中總共六個兄弟姐妹,一位老母,他是家中長子,為人重情義重孝道,也沒有通房。

平日裡更沒有什麼不好嗜好,比起世家子弟,他身上多了踏實、本分的品質。

這些極為難得。

人燕明燁遠遠見過一次,長相端正,人有些黑,身板看著挺結實的。

若非說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程家如今貧苦,跟燕國公府比,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要管著家中兄弟姐妹和族親,畢竟他是舉全族之力供出來的,但有程秉川在,假以時日,程家絕對會起來。

章辛媛問道:“他母親如何,可好相處。”

燕明燁煙這個也打聽了,“他母親倒是挺識大體的,偶爾會過來送個飯,如今拉扯著幾個小的,會出門擺攤做生意,也不是乾等著現成的人。

一家七個孩子,給養大成人也不容易。

聽說程秉川放假的話,會在自家攤子幫忙,他的幾個年紀比較小的弟弟妹妹也會在攤子幫忙。

從這上面就可以看出,他不是一個重臉面的人,他母親更不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弟弟妹妹們也懂事聽話,就是太窮了,咱們燕國公府……哎,說起來也不相配。”

下嫁的確有下嫁的好處,畢竟若真嫁過去,以燕國公府的門楣來說,燕明蕎嫁過去絕對不會受委屈,而且程秉川為人重情重義,而且當家早,很會照顧人,就人品來說,日後也不用擔心翻臉不認人。

有一句話叫做門當戶對,但細想,燕明蕎從小是嬌養過來的,身上一塊兒玉佩都能抵得上程家那座小宅子,時間短可能沒什麼,但時間長了,都是事兒。

只能說家中人品不錯,別的燕明燁不敢保證。

第111章我願意

章辛媛皺了皺眉,她覺得就算程秉川的母親為人不錯,但和這樣的人家結親,怎麼也不像一回事。門當戶對,家世極其重要的。

而且若他是小兒子也就罷了,偏偏是長子,下面六個弟弟妹妹。從前弟弟妹妹擺攤做生意供他讀書,那他以後做官發達,自然也要念著弟弟妹妹。

出息還好,至少有個頭,不出息,那這輩子都甩不掉了。

章辛媛說道:“我覺得程家不行,你就單看家境,明蕎嫁過去,住哪兒?以後吃什麼喝什麼?”

燕明燁說道:“程家家境的確不行,可是燕國公府有銀子啊,日後明蕎出嫁,自然少不了陪嫁。在銀錢上面幫扶程家一二,也是使得的,而且程母為人本分,自然也會念著明蕎的好。再說,大越朝有律法,嫁妝就是嫁妝,憑著自己想給不想給,婆家不能佔用。”

章辛媛摸著肚子嗤了一聲,瞥了燕明燁一眼,這麼簡單就好了,“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做憑自己想給不想給,那真要嫁過去了,程家幾個弟妹吃糠咽菜,那明蕎每日山珍海味地吃著,綾羅綢緞穿著,那程秉川他人品再貴重,他能眼睜睜看著他弟妹受苦,到時候大道理一擺,不定多委屈。”

吃也吃不得,用也用不得。

“你說程母為人本分,那她日後娶一個好媳婦,那她還會不會出門擺攤做生意,那程秉川可會憐惜他母親年邁辛苦?再說他功課是好,可日後像大哥一樣,遠赴赴任,明蕎還要照顧一家老小。”

燕明燁道:“有丫鬟,哪用明蕎照顧。”

燕明燁記得,沈氏就沒讓兩個兒媳伺候過什麼,如今大嫂還去了兆州。

章辛媛本就潑辣,這回一說更是止都止不住,“那程母若說,她不習慣丫鬟,幾十年都這麼過來了,若你你怎麼答?你也不看看明蕎穿戴的是什麼,她頭上的首飾,就算便宜的也得幾百兩銀子,那程家呢,我問你這些要不要給他弟弟妹妹,如果他們想要怎麼辦?

就算程秉川和程家人人品貴重,穩重自持,不貪圖燕國公府的錢財,那我再問你,怎麼個幫扶法。是給一千兩銀子還是給一萬兩銀子,一年又給幾次?倘若日後不給了,程家人會不會有怨言。

還有六個弟妹,這婚事怎麼辦,都得明蕎操心。我是不知道程秉川的弟弟妹妹人品如何,究竟有幾個弟弟,讀書怎麼樣,若是品性不好,娶不到好媳婦,豈不是還要怪長嫂了?”

章辛媛說得口乾舌燥,飲了一大杯水。

燕明燁全聽進去了,他道:“我也沒說要把妹妹嫁過去,是當初母親問我,書院哪幾個功課好,讓我打聽一番,我打聽清楚了,回來和你說說。你這……不滿意程家就是了,何必說得好像我要把妹妹給賣了一般。”

燕明燁:“他家我只是打聽清楚了,樁樁件件,沒誇沒貶。母親看中才學,我才打聽的他,那自然也有世家子弟人品好的,但是功課上差,就像當初我一樣,鄉試沒考中,只是母親沒看上罷了。”

章辛媛氣消了消,她對燕明燁說道:“是讓你機靈點兒,這樣的人就別說給母親聽了。你說嫁到這樣的人家,還沒在燕國公府當姑娘的日子好呢。”